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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织命

命里有时终须有,命里无时莫强求。

何人世无双;

何人承其望;

何人着红妆;

何人共春光;

何人梦一场。

四周是凌烈的北风,入眼是一望无际的素白,漫天的霜雪呼啸着,怒吼着,掩埋着。两个瘦骨嶙峋的孩子紧紧相拥着,细瘦苍白的手脚在凛冽寒风里懂得肿胀青紫,瑟瑟发抖。她们无助的嚎啕大哭直到声音沙哑,声嘶力竭,嘴角咽出血丝,双目肿胀酸涩到难以视物。她们微弱的抽搐被掩盖在狂暴的风雪里,无人理会,只有霜雪渐浓。

“小庭春映日,四角佩琳琅。

玉枕龙须席,郎暝首何当。

......

比翼交颈游,千载不相离。

偕情欣欢,念长乐佳。

欲知长乐佳,仲陵罗背林,前溪长相随。”白衣胜雪的女子温婉地笑着,温柔的歌谣婉转清越,如月下清泉缓缓流淌,清澈纯美,深入人心。银边的凤纹在白衣上翩翩欲飞,倾华如盖。

“雍台辨朔,泽宫练辰。洁火夕照,明水朝陈。六瑚贲室,八羽华庭。昭事先圣,怀濡上灵。《肆夏》式敬,升歌发德。永固鸿基,以绥万国。”

高高的祭台之上,万民之前,女子身披霞光,盈盈孑立,笑颜端庄而温柔,祭歌里赞颂的是福泽万邦,万世无疆。

“北登铜雀上,西望青松郭。繐帐空苍苍,陵田纷漠漠。平生事已变,歌吹宛犹昨。长袖拂玉尘,遗情结罗幕。妾怨在朝露,君恩岂中薄。高台奏曲终,曲终泪横落。”

美丽的眼睛流下晶莹珍贵的泪水,那个无比尊贵的温柔女子目如春水,悲意潋滟。长风万里,终究别离。

抚弦心断绝,听管泪霏霏。

灵机临朝奠,空床卷夜衣

苍苍川上月,应照妾魂飞。

那个最爱素净的美丽女子花颜不再,神色憔悴,五官深陷,面色青白,双目无神,三尺青峰印上银白冷月,划过心腔,白衣染血。无边风华何处忆?红颜枯骨终成沙。

“阿娘...你,理理我。”

不会再有人来应答了。

何人,梦一场?

白榆从混乱的梦境里醒来,已然发现眼角有些涩意。她怔怔地坐在床上,过了一小会儿,又用柔软的被子裹住了自己。梦里无边风雪带来的寒冷似乎还在指尖徘徊,然而窗外骄阳正好,夏花明满,已然是盛夏了。

右手手腕上似乎有隐隐红线闪过,白榆看着鲜红的线纹,眼神逐渐由混屯变成清明。她换上一身绣有冰蓝色凤纹的白色丝质旗袍,洗漱过后,挽上一根雕花的木制发簪,轻轻推了门,下了楼,走进了后院的西阁,携了根长长的跳动着火焰的银烛和一把骨架匀长润泽,伞面光滑素雅的白色油纸伞,从后门出去了。

如果缘醒了在这里看到她这身打扮,便会知道,她这是要去织命了。

大雪,帕米尔高原,长鸣庙。

沈孤辰带了人循着锦囊上的死气一直找到了这座庙,里面供着座笑得无比喜庆的大肚弥勒佛,还有几个半截身子入土的老妪领着个嫩生生水灵灵,几乎能掐出水来的小尼姑在诵经念佛,一群人都是毕方一族的族人,如同奶奶和孙女一起焚香似的场面十分违和。

他刚刚上山时碰到了这位小尼姑,这里是昆仑山西北部,不周山的古遗迹,如果没有人指引或者带领,很容易迷失在共工和死去的战魂万年不消的怨气里。小姑娘一个人出来挑水,他问到了路,让人给了这个一直待在深山里的孩子一颗糖,小姑娘允着甜甜的糖果,清澈的眼睛眯成弯弯的月牙儿,单纯的想带他们上山来感谢他们的糖果,沈孤辰看着她湖水一般碧绿清澈的眼睛,嘴角扬了样,摸了摸她的头,又给了她一颗糖,说“不用了。”

庙里,年纪最长的那位朝沈孤辰缓缓施了一礼,换了声“阿弥陀佛”,衰老的脸因恐惧更添了几分风霜。

这样的恐惧身为阴冥司的沈孤辰并不少见,也并太在意,甚至有时不介意利用这份恐惧来达到自己相应的目的。比如说现在。

阴冷肃杀带着寒霜意味的死亡气息弥漫开来,如同勾魂的刀斧抵在了脆弱的脖颈,却又抱着愚弄欣赏丑态的心理引而不发。他们仿佛是砧板之鱼,在恐惧与绝望中等待这位死神的宰割。

对,死神,老人这样想,如果织命使是恶鬼,那阴冥司就是死神。

老人们都畏惧着,蜷缩着,低泣着,甚至连沈孤辰身后的自己人也都躲避着。小姑娘眨着纯真的眼睛,间隙间听见婆婆们一直在说“阴冥司”什么的。

这个词,她从幼儿听到少女,人一直在长大,故事也一直在变。唯一不变的,是它永远和黑暗与鲜血连在一起。

她身边的老者每一次提起都是恐惧的,他们说,世上本没有阴冥司。直到有一个人从天地所不容的黑暗泥沼里爬了出来。他抛弃了自己的过去,带来不幸和死亡,身上永远带着从千丈幽冥里沾染的黑暗,天道忌惮他,神明畏惧他,封他为阴冥司掌管生死来控制他。

可是制得了一时,制的了一世吗?

可是她觉得那个面若冰霜的大哥哥内里明明是个很温柔的人,一个冷血无情的人,会那样温和的摸她的头,把甜甜的糖果放在她的手心吗?嘴角明明是扬起的,可他为什么不继续露出一抹笑容呢?

这样温柔的人是那个满手鲜血满身罪恶,无情邪恶的阴冥司吗,还是说,本就没有什么所谓的阴邪恶毒之说,只不过人人以讹传讹,将无数恶意压在了一个未知而又强大的异类身上罢了。毕竟不管是人是神,生命源于生理本身的恐惧永远来自于无法揣摩无法掌控的未知,更何况,非我族类,其心必异。

沈孤辰开始在庙里漫步着,他的锐利的目光扫过整齐的经书书架,在没有找到目标后又转而仰头向巨大的佛像望去,“你们命不该绝,不会这么早就死了的。”他语气平静的开口,听不出喜怒。

老人们听了他的话,脸色立即从苍白转向了红润,甚至脱去了些苍白和惊恐

沈孤辰转过身子,冷漠的观赏着老人们的反应,眉头挑了挑,心下了然“这些人安于命运的指令和摆布,崇拜和信任命运到堪称愚昧,他告诉她们命不该绝,她们就不认为会在今天死去,失去了对于未知的那份恐惧,就会再次披上外人面前冠冕堂皇,隐世高人的假面。当真是丑陋至极,却也可悲至极。”

她们不是呼吸间便能毁天灭地的大能,也没有谈笑间取人性命的法力,她们只是沾了些神兽血脉的普通人,血脉延续数代稀薄至此,甚至连寿命也似乎少的跟一般人无二,却靠着这份这份遥远的血缘能听到些天上可望而不可即的梵音,可这算什么,寿命不过几十修载,修行却百年方得正果,三千大道遥遥无期,真正的毕方后裔瞧不起她们身上那一身浑浊的人气,人间却又因这几丝可笑的血脉处处禁锢为难,

她们不能与普通人发生冲突,不能伤人哪怕是正当防备,因为那些人,是“弱者”,他们却永远都有着与之不相符的强大的野心,他们是群居动物,他们因为利益口诛笔伐,凭着权势仗势欺人。他们吞噬着自己的同伴,利用着关系甚至感情来为达目的不择手段,甚至变成凶恶的浪潮,每个人都在做那个轻轻一推的恶者或是无声的看客逼死那个,可能他们都不认识不了解甚至几乎全然陌生的人,却永远觉得自己干净无辜。

这些普通人,他们鄙视她们,陷害她们,辱骂他们,逼迫她们,可她们不能反击,哪怕她们早已没有了毕方神鸟的兽形,哪怕苍白的的手掌早已没有了保命的法力,哪怕剖开脆弱的筋络,柔软的心脏紧紧一缩,里面流淌的早已是人类的血骨。

可是又怎么样呢?人类只不过是想要一个能随时发泄恶意却又不会被道德批判的垃圾场和玩笑时可以挑出来津津乐道的谈资罢了。谁又会真的在意真相是什么样的呢?

可是她们只能忍受,不能还击,因为他们是所谓的“弱者”。她们不甘,她们痛苦的想要反抗这不公的命运,可是兜兜转转,不管如何挣扎,都永远只通往了一个必然的结果。她们不过区区小妖,在能让人会飞烟灭的命运面前,如何能不屈服呢?

......

沈孤辰纵身一跃,指尖触及金佛肩膀时,取下了隐藏在圣光背后的人偶,披着细腻的白色羽绒。上面还残留着玄鸟的气息。

“那是,”老人们看着沈孤辰起身,然后看清了他手中的人偶,瞬间惊恐的喊道“不能拿。”

沈孤辰摸了摸人偶上逼真的长发,将人偶握在掌心里,万古无波的眼睛看向他们,平静的问道,“为什么?”

“那会带来厄运!”她们缩成一团,有的甚至发出了绝望的呜咽。

顿时门外飘起了飞雪,阴冷的寒气无情的拉开了不堪摧残的木门,庙里的地面上和墙壁上也几乎在眨眼间爬满了苍白的冰霜,而他手中的人偶忽然间止住了他的动作,从他的手里挣脱了出来,一条条裂痕急速的从人偶心口处蔓延开来。

“主上,不好了,外面这座山已经被风雪封住了。”几个巡视的人急急忙忙地跑了进来,脸上有些恐慌,他们刚刚眼睁睁的看着几个好端端的的守卫身子刚刚触到了风霜,就被风雪卷了进去绞成了血水。

然后他发现沈孤辰面色严峻,对他的话似乎听而不闻。他带着写恐惧疑惑地抬起头,却看见半空中悬浮着一个正在崩碎的人偶。

只听“咔嚓”一声,人偶破碎的壳子彻底裂开,坠落到了地上却立刻变成了滚烫的流火,从人偶心口冒出一团白光,逐渐幻化成一个穿着白色戏服的人形,炽热的火焰围绕着他,衬得他那张妖孽般绝艳的脸更显三分惊艳。他勾起饱满的红唇,狐狸般魅惑而艳丽的眼睛却有冷光闪过,随性的挥了挥巨大的白色袖袍,露出一截白暂的腕骨,当即流光似金,鲜红的红焰笼罩了整个佛庙,火舌攀上了窗棂,爬上了书架,缠上了佛像,甚至绕上了人的衣角,庙内木料倾倒,火光冲天,庙外寒霜遍野,蚀骨啖肉,老人哭泣着疯魔般地喃喃自语着“我命不该绝,对,我命不该绝,命运,命运一定会让我逃过一劫的。”身边的小姑娘恐惧地看着这一切,不明白为什么在这个情况下她们的第一反应不是反抗而是祷告。

“奶奶,婆婆,你们别这样,我们一起想想办法,我们一定有办法的!”她焦急而又徒劳的呼喊着,摇晃着老人们,快要急哭了,却被老人们狠狠地推了出去。

“一边去,你个小丫头片子懂什么......”

为什么不尝试着自己改变呢?为什么到了这种地步,还心心念念着所谓的命运的保佑啊?

“你想帮他们吗?一个温和的女声似从远方传来。”

“想的”

“那你愿意付出相应的代价吗?”

......

这下有点麻烦了,沈孤辰看着火焰中央妖孽般一身白衣的人,眉头微皱,心里暗暗想到,然后伸手向虚空中一抓,银白的火光迅速带着些黑色的气息蔓延开来,竟瞬间扑灭了他身边滔滔不绝的焰火,其实脱身并制服对方对他而言并非难事,但眼下这流火和寒霜很显然构成了一个简易的法阵,如果要顾及庙里的一群人和庙外的一群下属,却着实有些施展不开手脚。

然而此时,他看见小姑娘似乎听到了什么似的,似是满足却又似是难过地笑了,两行清泪从她稚嫩的脸颊滑下,她站起身,庄重的向老人们行过一礼,说“婆婆奶奶们,你们往后要照顾好自己呀。”便静静地笑了。

而此时,异变突声,似是苍茫人间忽然安静,漫天星辰骤然黯淡,风里携来萧索的清寒寂静,然后,纯白的异火瞬时吞没了呼啸的风雪,闪烁着蓝光的坚冰贯穿了偶人的胸膛,流火所到之处,皆被冰蓝的冰刺和苍白的霜雪覆盖,情势陡然逆转。

偶人幽怨的望向凭空出现的那个一衾素色,白衣胜雪的女子,眼里强烈的不甘似要化成实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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