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边的风很大,吹的林关不得不微微眯起眼睛。
他坐在海崖边的礁岩上,翘着二郎腿,从风衣内侧口袋里抽出仅有的两只烟,都点燃,抽一支,丢进海里一只。
“喏,你一根我一根。”
周围的空间里存在着一道道扭曲的裂缝,像是彰示着世界的病入膏肓,扭曲的裂缝里隐隐约约可以看到歪斜的建筑,奇怪的身影,以及各种不可名状的东西。
裂缝的数量极其缓慢的增加着,本就存在着的裂缝也在渐渐的扩大着。
一道裂缝出现在林关翘起的腿边,根本没有声息,裂缝覆盖的衣物和血肉都消失了。
林关甚至能看到未被完全吞噬的小半根骨头,由于血液还没来得及喷溅,所以骨头是白色的,估计人很难在自己活着的时候看到这样的场景,至于死后能不能看到,自然也没人能说出来。
林关眉头不自觉的皱了皱,牙关一咬,嘴里的烟头也上翘一个很大的幅度。
他收起了腿,将裤腿剩下的部分撕下来绑住伤口,调整好规范坐姿后,他继续看着海,抽着烟,好像完全不在意隔他只有两尺的裂缝。
只不过他一直捂着腿的伤口处。
不远处的礁石上也有人,只不过明显不是来看海的。
就像是加入可乐里的冰块,或是按进烟灰缸里的烟头,在淡淡的月光下,有的人和大海融为一体,有的扑入身周庞大的裂缝。
林关余光看了看周围的场景,露出了无奈的表情,将抽完的烟头丢到小裂缝里,并按习惯拿出一支口香糖。
他又想了想,拿出了两个,和烟一样,口香糖也只有两个,他将包装都扔进裂缝里,吃了一个,丢进海里一个。
“抽完烟,别忘了吃口香糖。”
林关生硬的嚼着口香糖。
口香糖本身的味道不会变,但是感觉这么无味,可能是因为人的心情比较生硬。
不能用一种特定的情绪来表达这种感情,所以只能说,这是一种很“生硬”的感觉。
世界末日的时候,应该做什么呢?
大声唱一首歌?
做一些永远不敢做的事情?
逃避既定的现实而自己终结自己的生命?
还是,吹吹海风,抽根烟,皱着眉静静的看着它的来临?
这不是涉及一个物种或者一个星球的灾难,这是整个世界的灾难。
小到松树上的小松鼠,它看着因为一道新裂缝的出现,突然消失了几乎全部身躯,只剩半截尾巴的松鼠妈妈。
往日里任何风吹草动都能吓跑的它,此刻却一动不动的看着裂缝,没过多久就跑向了裂缝,与松鼠妈妈一同消失。
也许有人会将其解释为生物对未知事物出现的奇特应激反应。
不过也有很多人都会将其解释为一种叫做“悲伤”的情绪。
大到星空中的一颗颗星球,一个个横亘星空中的裂缝很自然的将其吞噬,让夜晚能看到的星芒减弱了许多,像是整个宇宙都被在慢慢抽除生机。
没有任何一种事物,或是一种生命能躲开,或者有任何的反抗能力。
林关突然感觉嗓子很干,他很后悔没有带一瓶可乐。
“算啦,反正任何事情都不会有完美的结果。
虽然一个糟糕的结局都不能有个可以描述完整的细节,真的让人感觉糟糕透了。
不过这也正体现了“糟糕”本身的正确性,这可能就是这个糟糕结局想表达的东西。”
“果然,到了这种时候,人可太容易矫情了,像个哲学家,啧。”
林关话锋一转,开始嘲笑自己的矫情。
他站了起来,将已经没有味道的口香糖吐到裂缝里,不顾顺着腿流下去的血液,一瘸一拐的走到崖边。
“有的人不见黄河就死心了,有的人见了就死心了。
可是,我已经见到了黄河,也跳进去了,人也快死了,我还是不想死心啊。”
林关拿出手机,借着手机相机,用一道小裂缝理了理很久没有打理的头发,然后满意的点了点头,将全身的灰尘拍了拍,摆了个姿势站在崖边。
他看了看表。
“这样子够帅,也够有仪式感了。
接下来,开始倒数。
十,
九,
八,
七,
六,
五,
四,
三,
二,
一。”
随着倒数结束,林关闭上了眼睛,做出了欣然洒脱的表情。
一道突然出现的裂缝覆盖了整个星球,像大部分无边的星空一样,这里重归了死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