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这个小巫男好像对这个法宝很了解的样子,你知道他的下落?”
万幸高贵的巫元对他的卑末自信不疑,甚至带着轻蔑。眼下又对卑末的他出难题。先天战争时代,星卜见过无数成功人士,但没有一个如他这般讨厌。
星卜不友好地瞪了他一眼,摸着背后挎着的短刀,说道:“我只是听前辈说起过。世上有风火山林四类巫戒,是万巫之祖昊锦赐福给九州巫哲们的法器,令他们庇佑九州的安泰。至于那昊沧戒在哪,我并不知道……”
才怪……
风火山林本就与他鸷尾一族渊源深厚。鸷尾族在断背山一战,为血前耻冒死而行,几乎失去了所有的族人。为了解决讯息传递不便,昊沧取南冥之阴,昆山之玉,九尾扇火,神农添金,特意打造了这昊沧的风之巫戒。
后来人族强势进入战场,成为了一支不可低估的生力军。
神卿昊锦便依照昊沧戒,制成了风火山林四大巫戒,实力远超哥哥。大巫师们可以通过巫戒与大地对话,暂时获取地馈中的灵蕴。这在战争中端,起到了不小的作用,为懵懂的鸷尾精成长换取了时间。
作为昊沧手下的马前卒,风之灵子也曾经有过一枚昊沧的风之巫戒,只是和听风者相比,它的作用不是很大,便送给了乐师,可借昊沧之力在乱世中保全性命。除了这一枚,剩下的昊沧戒已收进紫金阁里,成为展览品,仅供瞻仰缅怀逝去的英烈。
四百年过去了,孤单的乐师也已带着昊沧戒入土。巫元想要找到它,岂不是要挖掘故人的坟墓。星卜心绪如麻,目光瞟向了小贝,又看了看吴回,盼望着这两位伙伴,可千万不要对风之巫戒产生浓厚的兴趣。
小贝对风之巫戒陌生而无感,对于这个名字,还是昨天从他的嘴里听到的。吴回则不同,地位崇高的他,早就和四类巫戒产生了交集。
吴回不无悲痛地说道:“我知道火戒在晴皓大人身上,晴皓大人殒命,火戒恐怕已经落到了汲暗手里。”
巫元安慰道:“晴皓大人之死,九州一定会还他公道,可是你我都囚困在这洛霖,不能向重华帝报告这里的讯息。”
风风风,风筝。小贝如蒙启示两眼冒光,一拍脑门得意地笑道:“我们可以做一个大风筝,把吴回大哥绑在背面,然后溜出肴关。”
四个人面面相觑,爆发了一场哄堂大笑。可以看见吴回的眼里闪过了光明。
小贝的反应弧靴靴有点长,不过听起来确实不错的样子。在星卜的印象中,只有人族才总有各种奇妙的想法。制定计划,把握时机,有其他族类无法媲美的智慧。
星卜打了一个响指,满意地点头:“你们洛霖总不会管人家放一天的风筝吧。这比找到风戒还要简单实在得多。”
“不会。”巫元踱了几步,“现在的问题是我们到得了肴关,也过不了水部设下的雾瘴。没有风之巫戒,就连我都穿不过去。三才议会采取了某种古老的禁制,彻底隔绝了重华帝的耳目。”
“丧心病狂,就连正主共工都敢蒙蔽,他们还有什么不敢做的。”星卜握紧了拳头,狠狠捶到墙上。
先天战争时代,昊沧因为堕落的仙神诱导,被困断背山,因此永远失去了左眼。想起那件事,星卜恨不能把那些丑陋的元神挖出来,丢进璇玑里湮灭。
小贝捅了捅他的后背,才察觉自己又失态了。怯生生望了眼巫元,看他居高临下的神情,生怕他真得看穿自己。
星卜嘀咕了一句:“我只是觉得匪夷所思,毕竟我们都是遵纪守法的好国民。”
“人心难测,像你们这样的人,不多见了。”巫元由衷感叹,“在此之前,我们有更棘手的事,在洛霖的暗室里。如果不是昨天发现这里的大爆炸,我应该已经到那里去了。”
巫元将手放到了小贝的肩上,小贝打了一个激灵:“那我们赶紧去暗室看看吧,不能再拖……”小贝瞟了一眼巫元,打住了话腔。他真得需要我,我们嘛。
巫元肯定地说道:“事不宜迟,是应该动身了。在此之前,我们的火正大人需要稍作改变。我们先在隐羿村落脚,借用巫衡大人的旧衣裳,下午就能到伯城了。”
果然是智者之流,发号施令从容不迫,井井有条。孱弱的小贝虽然有些小聪明,就像先天时代的他一样,也不能作出如此周密可行的计划,这大概……大概是因为小贝没有巫元有名,所以没有自信的缘故吧。
顺利抵达洛霖伯都,要比想象中晚一点。巫彭对小贝很不放心,拉着他不住地叮咛。这样久候在村外的吴回彻底感受到了洛霖的热情。
星卜看着周围熟悉的环境,暗叹这么多年,从没有变过。这里就像巫彭的头发,即使过了四百年,不见一根发白。本来天色阴沉,到了中午就阳光明媚,转过午时后,愈发热辣。即使是仲春时节,活力四射的火正不一会儿就汗流浃背。
星卜颇为同情地从树冠上跳了下来,摸了摸吴回坚实的胳膊,询问:“你们不是火之化身嘛,还怕这么一定点太阳?”
吴回清了清嗓子,欲言又止,还是在这个朴实的朋友面前说出了实情:“火之化身,这大概是利于巩固我们地位的把戏。君权神授,总会让暗处的觊觎者心生恐惧。”
“善意的谎言?”
星卜敲了敲脑袋,努力找出恰当的词汇,不至于让高贵的火正陷入尴尬的境地。
吴回目光深邃地说道:“这也要看什么人操作吧。星卜,你身为巫师,究竟信不信有神明的存在,我看过有些被拆穿的巫师把戏,觉得巫师这支团体掌握着某些不为人知的技能,所以才显得神秘。”
这个问题过于尖锐,星卜严重怀疑眼前是一位亘古长存的智者。这正是昊沧所冀望的事情,它正一点点在人的心中萌芽。世上真有所谓的公正和道理,那么无垢就不会禹禹独行,实施他那疯狂到灭绝九州的计划。
先天时代并没有想象中那么遥远,就像在温华殿后花园,捉蛐蛐累了小憩片刻,忽然被咿呀的神女捏住了胳膊,疼得醒过神。神卿就站在回廊里看着这对叔侄,惬意地笑着。
吴回也咧开嘴笑着,真希望他的身上没有发生过悲剧。可是没有悲剧,他又怎么能走出来,矢志不渝追寻心中的正义。
星卜笑道:“嗯,也许曾经有过,但是也许不会再有了呢。蝼蚁都能靠着蚁群活着,我们强大的人类又有什么不能做的事情呢?”
吴回眼前一亮,笑容越加灿烂了。
巫彭大人的旧衣,穿在火正的身上,不仅合身,陪立在巫元身后,有种纯正巫男的感觉。巫元在洛霖的影响力显而易见。为了促成短暂的和平,他奔波在洛霖三镇,利用先天时代符印规划了三道屏障。为苦难中的洛霖人开辟了一方避难所,备受洛霖人的爱戴。
比起修补封印,巫元说他更喜欢在洛霖栽培桃花树。这个愿望,实在渺茫。
不出意外他一行人,才刚刚到凉殷口,就看到银光闪闪的司羿团列队迎接。
场面虽然盛大,星卜并不意外。可怜的小贝曾经做了相似的美梦,他就以鸷尾鸟的样子,隐立在桃枝上鸟瞰了那一切。
当小贝见到到羿风团那一刻,眼中的羡慕之情溢于言表。就是用十几层粽子叶把他包裹起来,都裹不住的样子。星卜将双臂抱在胸前,以仙君高傲的姿态评头论足。
羿风团这类重装打扮,实在过于笨拙。虽然对人族脆弱的肌肉予以了保障,同时也严重限制了右手手腕,同左臂的肱二头肌亲密的关联。这样的装束非但无法发挥羿者应有的潜能,实际抵抗效果也非常微弱,裸露的喉咙是他们致命的弱点,如果对方也有经验老道的羿者。
先天战争时代,星卜见证过大羿和小羿们的英姿,他们可从来不穿厚重的铠甲,有的时候甚至赤肢裸背,和他们厌恶的西蛮人一样。
大羿是比小贝还要耿直的人,这一点像是遗传。面对星卜的嘲讽,他指着自己干净硬实的胸膛,及时纠正道:“我们可没有肮脏的纹身,我们荣誉都在我们的手上。”
那时候大羿已经开始酗酒,酒后说过不少大话,星卜从没有一句认同过。只有这一句话,深深地留在了他的心底。
战士的荣耀不在纹身多么秀气奇,不在盔甲多么光鲜亮丽,就在他们的手上,布满重茧的手上。显然这支卫队更像是一支仪仗队,许多人比小贝还显稚嫩,油光可鉴的样子,说不定是哪支贵族。
星卜也知道在伯爵位之下还有子爵和男爵,这两类爵位受众极其之广。五爵一帝,自大禹老爷子引领人族走向兴盛之后,就开始流行起来,不知已殷萌了几十世子孙。
由于巫元的引领,吴回的身份没有人怀疑,只当他是巫元手下入门的巫男。毕竟这是一个贫富差距悬殊,且战乱不止动乱的时代。穷人追求温饱,富人都在追求巫术,或者比巫术更高更强的东西,保障自己的生命和财产安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