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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见龙在田

日月更替,斗转星移,一晃二十载春秋过去了。

嘉景元年季春这日,天朗气清,惠风和畅。天色温润,如同青釉。柳絮与落英被风儿吹起漫天纷飞,在阳光下泛起金粉色的光泽。

人间的某座楼宇中,青年公子静静地看向远方,原本平静的树叶突然摇晃了起来,传来沙沙的声响。

“起风了啊”

“三哥儿怎得在此”一位穿着华贵的妇人托着茶水款款走来,见到小主子站在窗边忙上前准备将窗户关上。

“吾只是想来看看,不知怎得,竟觉得心神不宁的”之间那衣着华贵的公子缓缓转过身来,那微微皱起的眉宇下是一双俊秀的眼眸,在昏暗的灯光下恍若星辰。

“这才开了春,冷,三哥还是莫要在窗前吹风了”

“我这不过吹了会风罢了,怎么还怕我羽化登仙啊”少年豁然一笑,刹那间恍若谪仙,这凡世间的男子竟有如此容貌,不知要牵挂了多少少女的心呐。

”哟,三哥说哪里的话,殿下如此俊朗无双,不知要霍乱多少闺阁女子的心,怎能去成仙过那清淡日子。”那富贵女子也随之一笑。

“今日看那西边尘土纷扬,不知竟晃出了神儿”公子离开了窗边,走向桌边,接过了茶水,微微抿了一口“这西域已经许久未曾下雨了吧,嬢嬢可知那边究竟是如何光景”

“妾妇哪里晓得,妾妇年少时,曾遇着了一次大旱,那时妾妇的姑姑在河西那里做生意,听说阴山脉下许久未下雨了,世道早已大乱,那里的神宫,哦,据说是阴阳宫,神宫里的圣人们登上山顶,布场祈雨,以活人为祭,鲜血为媒,整整祈求了九九八十一日,到了那最后一日,圣人们实在坚持不住了,山下的难民们也即将冲上山顶,怒斥他们的无作为,罔受他们百年来的供奉。”

“哦,那之后呢”青年放下了手中的茶盏,微微抬起头来,神色认真起来。

“圣人们的结界终于要支撑不住了,外围的护法们终于支撑不住,从山顶掉落了下去,然而许多道法高深的圣人们依然紧紧守护着法坛,人们冲上去的时候,只见德高望重的老宫主以鲜血为媒,一丝丝暗红的血液源源不断地注入到那中央的图腾中,年迈的宫主已然是油尽灯枯之象了”

“那他死了没有”三殿下撑起身来。

“据说就在这时,原本平静的山顶突然狂风大作,风沙骤起,席卷而上,天空中猛然炸起天雷,电闪雷鸣之中,之间一条青龙席卷而来,雷声滚滚中忽然听得一声啼哭,人们以为触怒了天神,忙四处流窜下去了,紧接着淅淅沥沥的小雨砸在了人们的头上,慢慢地越下越大,越下越大,人们忙跪拜感谢天神的恩泽。只有那虚弱的老宫主在雷电中抱起了那莫名出现在神坛上嗷嗷啼哭的婴儿。”

“哦,竟有如此故事”听完这惊心动魄的一段,三殿下终于缓缓坐下“那,那孩子又如何了”

“哦,那孩子啊,人们都说是她带来了甘霖,是天神派来的使者,是人间的守护神呢,被当地的人们尊为圣女,老宫主便将她带回了阴阳宫收养了起来。”

“这,说起来,似与殿下差不多年纪呢,看来这天下万民可是托了殿下的洪福才得了这雨水呢”老妇人笑嘻嘻地打趣道。

“嬢嬢可是与翠儿学坏来,敢来讲我的笑话了,莫说不是因为我的缘故,就算是了,想必陛下也未必会在意我”

“殿下怎得这样说呀,依妾妇看呐,陛下心里必是还念着您的”妇人看着惹起了殿下伤心事忙安慰道。

“惦念着我,呵,那就不必将我贬出京城,他好落得个眼不见心不烦”

“殿下慎言”一声清朗的声音从门外传来“臣左子安见过三殿下”年轻的绿袍官员悠悠地从门外进来,低头行礼道。

“我当是谁呢,原是你这个泼皮,几日未见连礼数都没了,不告而入好大的胆子”原本忧郁的少年一下子笑了起来,刹那间灿若春风,弯弯的眸子里似有流光闪烁,如此一看当真俊朗无双。

“臣无礼惯了,几日不见,怎得殿下却不习惯了”那绿袍官员一过来便伸手捻起一片果脯塞进了嘴里。“莫不是惦念上了哪家的小娘子倒忘了微臣不是”说罢便斜眼一笑。

“胡说个什么,这里也是让你信口胡说的,当心我….”

“欸,殿下莫恼嘛,臣来这里可是有正经事情的”这一番话配上他这坏坏的表情可实在不怎么像是有正经事。

“殿下,您说陛下不待见您吧,臣倒也觉得那末么回事,但这如今召您回京也还是有几分回护之意的”

“你可就胡扯吧,我还不清楚,快说,到底有什么事,我怎么没收着信,偏就你收到了”

“嗐,我老子可是在道府里管事的,我能不知道”左子安撩袍坐到殿下身旁,附耳瞧瞧道“前些日子里,宫里可出大事了,西境大旱,都两季没下雨了,陛下甚忧,眼看西边就要闹起来了,这不钦天监的老阁老那日突然请求面圣,说什么天神惶惶,以灾临世,西有神女,可佑国祚,帝缘三请,泽被天下。”

“这倒是奇怪,请一女子便可安天下,闻所未闻。”

“谁说不是呢,那能怎么办,毕竟现在也想不出更好的辙子啊”

“那陛下有何打算”三殿下抓起一把坚果,便磕便说。

“陛下还能怎么办,这几日御史台带着众臣一律上奏请求陛下签订盟书与西域修和,召神女入京”左子安嚼着果脯,颠颠地说道。

“还有没有点规矩了,在京的时候你可不是这样的啊,怎得随我贬到此处竟生出这等习惯”三殿下一边给他添着茶水,怕他得意忘形把自个给噎死,一边打听道“那神女是何方人物?”

“神女啊,你怕是有所不知,那可是在西域出了名的,你可知二十年前西域大旱,阴阳宫众仙者于阴山之上为民求雨,哎,算了,你不知,你还没出生呢,跟你讲个什么”

“你还不也是,是他们求雨,天上掉下来个女娃娃不是”

“欸,你怎得知道”左子安猛地一噎。

“你甭管我怎得知道的,我向来比你懂道多些”

“嘿,你要这样后边的事儿我可不告诉你了啊”

“诶哟喂,几岁了,耍这种脾气,快说吧”三殿下一边笑着一边把果脯推了过去。

“这不是那女娃娃被祈雨的仙者抱走收养了嘛,哦,对,就是那阴阳宫的宫主邹衍邹仙长带走了,因其一啼降雨被封为圣女嘛,这名头传到了中原为避圣人的讳,便叫做神女了”

“哦,原始如此,那这次便要求这神女来京抚慰灾民咯”

“可不是嘛,这不陛下准备赐婚于神女,以佑我国朝国祚延绵”

“哟,说赐就赐啊,也不管人家神女乐意不乐意呢”

“嘿哟喂,您这还管她呢,您那大哥也未必乐意啊”左子安吃完了果脯,拿起来帕子擦了擦嘴,又仔细抿了一口新茶,仔细咂摸着茶香。

“大哥年长,神女自当配与他,再说了,生在皇家受天下人供奉,为天下人之事不是应该的吗”

“倒是殿下觉悟甚高,来,受我左某一拜”言罢便作势要拜下去。

“可去你的,一天没个正经的,对了,先前你说陛下召我回京?”

“是了,依这形势,阴阳宫那边估计也无法推脱,纵使老宫主颇为不舍也无可奈何啊”左子安推开杯盏,点着桌子,仔细道“联姻可是大事,皇室宗亲都需在场,估计还是要召您回去的,再说了,如今大娘娘无所出,陛下无嫡子,这为国献身的事未尝不会轮到你呀”左子安一脸坏笑的推了三殿下一把。

“别瞎说”

“诶,讲正经的,我家三哥儿生的如此貌美,定要将那神女看痴了,到时候她凡心大动,就偏偏看上你了可怎么好,哈哈哈哈”

“吃的也堵不上你的嘴,我要是被选上了,还不知道大娘娘怎么气呢”

“要我说也是,你非得顶撞大娘娘干什么呢,她是嫡母,容瑄怎可与她置气”

“岂是我与她置气,分明是…”三殿下预言又止“罢了,我同你说这些干嘛,如今,我在这安阳郡待的好好的,凑那热闹干嘛”

“小郡安可载鸿鹄之志乎,吾观殿下可是遨游九天之姿”

“不可乱言,一天天的越发没正型了”

“得嘞,这出来讨杯茶吃都吃到申时了,臣还要回去清点文献,今日便不陪殿下喝酒了”

“快去吧”他一边不耐烦应到,一边挥手叫刘内人进来将几盘子果脯装了一并塞与那绿袍子里“今日谢谢你来告知我这些,他日若能回京城一叙,定将那宏楼的点心果脯都包于你吃”。

“哈哈哈哈,臣谢陛下了,这谢礼却之不恭”他一把将那些果脯卷入袖中,扯着高腔道“臣去也”

惹得门口的内侍们一阵轻笑。

自左子安走后,阁楼上又恢复了宁静,不知多久过去,容瑄静静地看着窗外街坊上家家箫管,户户笙歌,当头一轮明月,飞彩凝辉,执盏对月,苍凉的歌声悠悠传来

“山有榛,隰有苓。云谁之思?西方美人。彼美人兮,西方之人兮”

数日后,圣上急召,宣三殿下宋容瑄回京,协礼部商议西域使团进京诸多事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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