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天晚上,大雨停住了。
街上的积水和着欢声笑语,倒映着城市五彩缤纷的光。雨鸽的靴子踏碎了水洼。
银铃站在桥上,垂着眼睛看桥下的街。
支离破碎的世界恢复璀璨。
疾驰而过的汽车带飞了路上的水花,溅进水洼里。
水洼里倒影着个人。
雨鸽俯瞰着自己的模样。
她沉醉般看着,像是刚长乳牙的小孩看着一个陌生人。
水洼里倒映出另一个人的身形,那个人已观察了自己好久,她知道。
雨鸽沉默着。
银铃也沉默着。
这就是博士叫她来接的人。
第二天清晨,翰林市起了浓浓的雾。
张逍失眠了一个晚上,窗外的雨声扰得他烦躁不已。
吴阿纲见他时都惊了,“张霸王哥,你今天怎么那么精神!”
金子兴也惊了,“平时看你黑眼圈都要垂到下巴了,今天怎么变了个人一样?我姐睡眠质量也不好,你给我推荐一下。”
张逍精神奕奕地说:“装个逼就能睡好。”
吴阿纲和金子兴觉得他在胡说八道,就没再问了。
张逍却在心里叫苦不迭。
他一旦失眠,就代表着这一个月里他都要处在精神亢奋的状态,这个月过后,他就会慢慢颓下去,直到恢复平日状态。也就是说顶一月,颓一月。
他的听觉也变得异常灵敏,就在和吴阿纲和金子兴说话期间,就已听到了教室里的嬉闹声。
张逍放下书包。
周四的早晨有两节数学课,因此是最枯燥的,虽然李翩翩骂人时能让同学们轻松不少,但这课还是逃不掉,该上还得上。李老师骂完人,被骂的那位同学该烦还是烦,并且还得哭唧唧。再加上今天天气阴沉,使得本就不好的情绪雪上加霜,因此该同学被骂之后,心情更加糟糕,甚至有点叛逆。
高山烦躁地跺着脚,同桌被吵到了,威胁他:“你有毛病吧。”
高山那个暴脾气,一下子就被点燃了。他更加用力地跺脚了,誓要把没有共情能力的同桌吵死。他辛辛苦苦的被李翩翩骂,同桌还在那里偷笑,完了翻脸就不认人,竟然还嫌他烦?
高山可算看明白了人心!
高山越想越气,一把掀了桌子,惊了全班同学一大跳。
张逍本来没想管闲事,但因为超人的听力,他好像发现了一点猫腻。猫腻不在高山身上,而在于他身后那堵墙。
那堵卡着可乐罐的墙,他上次把可乐罐踢进墙里,直到现在都还在。它就被晾在这里,和祝余面对着面,夜深人静时祝余找它说话,它从不回答,气得那株恃宠生骄的草每天说它坏话,同学们听了就打算来清理清理可乐罐,可任凭他们使了九牛二虎之力,这个可乐罐也纹丝不动。
于是他们又找了学校来清理,工人来了,风水先生也来了。工人本以为这只是普普通通的小工程而已,但他小看了这个罐头,因为直到他满头大汗,罐头还是深深地嵌在那里。工人打电话给公司,公司又派了一个人来,还带来一车器械。
正当他们准备开工时,风水先生不知道怎么也进到教室里。按理来说这等三教九流的社会人士是进不来学校的,可这位先生看起来道行很高的样子,他不仅进来了,还不动声色地进来了,楼下下课的学生没有一个看见他,他走进来时,全班除了少数两个人,也没有人看见他。
正是下课时间,教室里热闹非常,同学停下打打闹闹,奇怪地看着打断工人工作的风水先生。
工人说:“别害我扣工资。”
风水先生说:“不耽误。我给校长打个电话。”
风水先生一副道士打扮,他从胸口掏出个大哥大,然后给校长打电话:“喂,老兄,是我。”
工人感觉这个道士是个脑残,他们做工的是没文化,但不能说他们没脑子。别看道士打电话打得这么认真,工人分明抓住了华点——这个道士都没按号码好不好?
工人刚想说话,就听大哥大里传来校长的声音:“喂,你好,哪位?”
风水先生说:“是我。”
校长说:“你谁?”
风水先生环顾了一眼周围,道:“我是高人。”
校长也觉得风水先生脑子有病,怒而挂掉电话。风水先生被拂了面子,心下有些恼怒。但他没有立刻表现出来,而是又拨通了校长的电话。
校长一看又是刚刚那人,于是挂掉。可这回他怎么挂都挂不掉了,铃声响了足足三分钟,风水先生也在那边自导自演了三分钟。他心里明白,等到校长接电话,就说明校长心里已服了他。
他很有自信。但校长把电话机搬到了隔壁副校长办公室,副校长这两节都有课,不在办公室。
风水先生终于意识到事态不妙,决定开始演正事。他跟大哥大里的人说风水古著《户澈》《鸾降》里都有提到过“气,乘风则散,界水则止;古人聚之使不散,行之使有止,故谓之风水。”整个教室风水并不算好,聚不上气,但这个可乐罐卡的正好,把东南西北的气都收过来,因此他预测教室里有人会是两年后的翰林市状元。为什么他如此肯定呢,因为《鸾降》里曾记载过一种奇石,奇石上有红色流光,还有几个英文字母和中文。奇石生在墙壁里,如同坚硬的磐石,凡人根本无法将它撬出来。正是因为这块奇石,才改了整片地的风水。
正好李翩翩来上课了,就把风水先生和工人全部赶走了。
张逍和金子兴冷笑都要笑死了。
历年来翰林市状元都来自大士高中,大士高中一个年级就这么一个尖子班,尖子班里学习好点的就他们两个,市状元不是他们俩还会落到谁头上?
话是这么说,可乐罐终究还是留了下来,毕竟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当个好彩头也不错。
高山还在发疯,可乐罐里有异响。全班乱成一团,数位男同学上前压住疯狂的高山。高山的心脏“噔噔噔”地跳,后脑勺有一块地方凉凉的,但他的脑子里很热很热,他无法思考更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