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瓶的喊叫慢慢远去了，大夫的手还搭在林芝的手腕上，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尴尬气息。
林芝咳嗽了一声。
“这言公子是谁？”林芝有些好奇：“怎的你家小姐……我，我的意思就是我，之前很是喜欢吗？”
大夫收回手，略有些小心的看了连翘一眼。
“喜欢，何止喜欢，”连翘叹气：“小姐您这次跳崖，便是为了他。”
林芝略微回忆了一下，想起那个尚在考验中的姐妹说的“不是第一次被抛弃”，试探道：“我虽然是忘了，但……是不是我和这个公子，还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过去？”
“忘了最好，”连翘转身去整理白纱，淡淡的说：“精神不大好，身体也不大好，人……也不大好，小姐。”
唔，喜欢的还不是个好人。
“我给小姐开几副静心养神的方子，吃了就好了，”大夫起身收拾自己的医箱，道：“小姐现下不宜多费神，老夫觉得……有时候忘了，也未尝不是一件坏事。”
人的好奇心总是有些奇怪的，倘若不甚遮掩，林芝倒也无意去探听这姑娘的过去，但周围人这么讳莫如深的态度，她就起了兴致。
但是连翘那个脾气，看来是不打算说什么了。
没事，来日方长。
“今年生辰老爷是想大办的，”桔梗推门进来，声音软软的：“刚刚管家说，老爷听说小姐这次是自己想通从崖上下来的，高兴的什么似的，说必然是什么星亮了，小姐脑子……恩，说要风光大办，好叫那些人看看，我们小姐如今可是洗心革面，要重新……的！”
连翘无奈的看了她一眼。
“什么星，左右不过那几颗星星，反正和小姐扯上的总不是个什么正经星星，”她说：“有这个功夫还不如赶紧把小姐的棉衣披肩缝出来，天一天比一天冷，小姐现在不比往日，冻坏了怎么办？”
“也是，小姐也该把我的披肩还给我了，”桔梗说：“昨日小姐穿的便是我的，刚刚出去我没得穿，真冷。”
林芝难以置信自己一个大小姐，居然沦落到抢侍女衣服的地步。
还有比自己更凄惨的女配吗？女配前期不应该都是锦衣玉食吗？这连棉衣都没有是什么鬼？
“我真是这府中的小姐吗？”林芝真诚的发问：“你们说实话，我虽然失了忆，但承受打击的能力还是和以前一样的。”
“是，您可是我们老爷嫡出的小姐，”桔梗笑眯眯的说：“顶尊贵的连府大小姐。”
“……我不是姓林吗，”林芝心塞：“连府是什么？”
连翘心塞的看了她一眼。
“小姐您这好端端的，失忆失的也太离谱了些，”她说：“连府是您舅舅家啊，连府自然是夫人的娘家了。”
“您的生母可是名满丽国的连夫人，连将军的亲妹妹，”桔梗说起这个就起了兴致，一脸的荣光：“说起来，夫人还没出嫁的时候，那可是以美貌出名的。”
桔梗颇有些可惜的看了林芝一眼。
林芝胸口莫名一痛。
“我舅舅家……很厉害吗？”
“那当然！”连翘眉飞色舞：“连将军可是丽国最厉害的大将军，手握咱们丽国的兵权，咱们丽国厉害的士兵都效力于他的麾下——”
“数年前，我国同桢国决战于长泽，那次战役，将军将桢向南赶出百里，一战成名，到现在桢国还流传着我们将军的美名呢！”
美名？不是威名么？
“因为我们将军长的一表人才玉树临风啊，所以自然是美名更多些，”桔梗面色红润：“会打仗的人不少，可如将军那样好看的可没几个！我们将军和夫人一样，都是继承连家特有的美貌呢！”
桔梗带着满面桃花，有意无意的瞟了林芝一眼。
……有被冒犯到谢谢。
“所以？”
“而且将军舍小家顾大家，到现在，还……”连翘忽然羞涩的笑了一下，低垂着眼睛，轻声道：“还未娶妻。”
“……”
“也不知道将军喜欢怎么样的女子，”桔梗眼波荡漾，轻声说：“小姐，你看我和连翘姐姐……将军会喜欢么……”
……
“我拿你们当侍女，你们居然一心一意想当我舅妈？”林芝心塞的看着这两个沉浸在无边春色的少女：“我该夸你们好胆识，还是要感叹我这舅舅的魅力大？”
“依我看，两位小姐想的有些多了，”久未出声的大夫拈着胡须，笑眯眯的说：“将军及弱冠已久，却从未听闻他对哪位女子有意。”
还是大夫靠谱，林芝赞同的点了点头。
“所以说，将军也不见得一定喜欢女子，”大夫话锋一转：“说起来犬子性格柔顺，模样周正，也心慕将军已久……”
林芝五雷轰顶。
大夫被连翘请出了门，虽然连翘脸上的表情，感觉更想把大夫踹出去。
“说起我的棉衣，”林芝听着外面呼啸的北风，身上莫名发冷，有些期期艾艾的开口：“为何我往年没有棉衣穿？”
“往年小姐你是从不穿的，谁送你就骂谁，万一有一件侥幸进的这门，让你发现了还是要剪子绞了，”桔梗低声说：“所以没人敢再送了。”
“前年老爷差人送了件，说是哪里的珍品面料，就做了两件，一件给了你，你见绞不破，直接拿了蜡烛去烧……”连翘接着说：“我还是第一次见老爷发那么大的火呢。”
林芝听得心惊肉跳。
“烧……成功了吗？”
“成功了，烧了半间房子，喏，就靠南边的那间，那是您以前的卧房。”连翘推开窗，一阵冷风扑面，林芝打了个哆嗦。
影影绰绰间，远处似乎的确有片半黑不黑的房子，在秋风中格外萧瑟。
“那房子本是将军专门为了你这亲亲的外甥女而建，”桔梗颇有些埋怨：“和您在连府的房子一模一样，听说是按照一比一的比例呢。”
“修了整整三年，”连翘淡淡的说：“将军亲自监工。”
林芝很想问一问，这个大将军不是该军务繁忙吗，为何还有时间监工修房子？
但是求生欲使她沉默。
“……哈，”林芝慢慢的说：“我现在后悔了，你们说来得及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