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兰国比赛这段时间,所有认识的人都看出来成北心情很不好。
答辩专场时因为对方辩手概念记错,莫名就和人家吵起来,最后差点直接上手……还是因为讲得内容太好了才勉强没被直接拉下场。
“成北,你最近怎么回事。”李教授就要去敲成北的头,被他一闪身躲开了。
“抱歉,我控制一下我自己。”
成北深深得突出一口浊气,却带不走他这些天埋在心底的压抑和暴躁。
他整个人犹如困兽,暴戾绝望。
“唉!你们现在的年轻人,情绪管理能力都太差了。”李教授叹了口气,没再追问下去。
成北有些厌,什么叫现在的年轻人,他前后两辈子加起来都过七十了。
除了物理就是学习……
的确没有学过情绪……
午休的时候还是没有控制住自己的手,给成孑拨通了一个视频通话。
成孑此时正在画家里那只趴着的睡觉狂魔——小黑狗白白。
小黑狗明明是只狗,偏偏要学猫,特爱享受……此时正沐浴着冬日的阳光。
成孑没有随身带手机的习惯,因此没有接到这个视频通话。
成北又打了电话发了短信,可都石沉大海了……心里一片寒冬冻人彻骨。
潜意识里他好像又回到了上辈子,他有很多夜晚喝到烂醉,全凭本能给成孑打电话发讯息,一个打不通就再打一个,循环往复……
就像坠入深海,抓住最后一根水草在扑腾挣扎,结果一直没有回音,没有人救得了他,他只能沉湎于深海中,逐渐溺亡。
“成北,成北!”
云溪察觉到成北的情绪越来越不对领,伸手在他面前挥了好几下。
“哒——”泛红的眼瞳,因为被风惊扰,闭上了,下一刻,泪珠落。
上辈子最开始的成北,不是这样的,那时候他也很喜欢说话,很爱笑,根本不是面瘫,对所有人都很好……
可是后来,从那件事后,他就变得越来越阴郁了……
到这辈子,尽管一切都还没有发生,他也做不到催眠自己他什么错都没有犯过。
为什么最近掉眼泪的次数那么多呢……他最好面子的,上辈子到死他总共只哭过一次。
又过了七天,比赛结束,成北接过金牌和奖杯下场后毫不犹豫得把这些塞到李教授手里。
而后疯了一般跑出赛场,一个采访都没有接受就飞回国了。
他要见成孑,一刻都等不了。
*
“哥哥。”成孑再看到成北时,身体微不可查得颤了下。
成北注意到了……
“你……想起来了?”他的声音很疲惫,有些小心翼翼欲盖弥彰的脆弱。
成孑轻轻点了头,眼底的光不见了。
成北刻意不去管心口那种剜心般刻骨的痛,伸手想去摸成孑的头。
成孑下意识得退了一步……
成北背过身轻叹,或许他应该故作轻松得说,“下次找男人,一定要把哥哥当反面教材。”
可张了张口,却失声了一样,如鲠在喉……
“哥哥,你都知道我对你的心思了,我也知道你不想看见我,我下半年升高中就去住校,少回来,你可以多回来看看——”成孑叫不出来爸爸妈妈这两个词了。
“好。”成北半天不知道该说什么。
成孑叹了口气,她记得成北上辈子去的是海城本地的S大,要经常回家,难怪这辈子报了京大……
他说过……是真的不想见她,觉得恶心。
*
“啪——”
成北听到这声响,心上有种不详的预感,慌忙下了楼。
“成孑,我养你这么大,你转头和那些狐朋狗友交往?”
陆容容一巴掌打到成孑脸上,一看就用了狠劲,成孑左边那张脸顿时肿了起来,后背狠狠撞到了茶几的尖角上。
“她不是狐朋狗友。”成孑不知道纨厌是怎么找到自己家的,两句话把她打发走了,谁知还是被陆容容看到了。
“呵,一个做刺青的女人,不是狐朋狗友还是什么,你想听我说更难听的?”
“妈——”成北连拖鞋都没来得及穿,就下了楼,伸手拦住了陆容容,“你冷静一点。”
语气有些冷冽。
“小孑,你没事吧。”他说完不管陆容容,蹲下去要扶成孑起身。
“……”成孑轻轻拍来他的手,声音不带一丝情绪,“不要勉强自己,觉得恶心就别碰。”
“开刺青店也只是为了谋生,和你们来公司是一样的,没有高低贵贱三流九流之分,请你以后说话放尊重一点。”
她说完这话,面无表情去了楼上。
留下的陆容容和成北面面相觑,“妈,小孑说的对,请你尊重她的朋友。”
“儿子,你现在翅膀硬了,这么和妈妈说话?”陆容容难以置信。
“不是。”成北顿了好久,哑着嗓子开口,“既然你养了小孑,就好好养。”
成北早在高中毕业那个暑假就去验了DNA,成孑是成家抱养的,陆容容的亲生女儿一出生就夭折了。
可以说,成孑就是一个不得宠爱的替身。
陆容容惊讶了,“你……你什么时候知道的。”
“……”成北没回答她,离开别墅。
*
成北再回来时已是夜幕笼罩,手上提着一袋啤酒,看到家门口的路灯杆上倚着一个身着黑色卫衣的男孩子。
此时正目光炙热得望着二楼……成孑的卧室的方向。
“诶。”成北拍了下他的后背,他并未被吓到,自然而然回头。
“是你啊,哥。”阮澈学着从前的成孑,叫成北哥。
成北却并不喜欢别人这么称呼他,眉头皱了皱。
“哥,请我喝一瓶?”阮澈的眼神投向成北手上的袋子。
“未成年人,不能接近酒精。”成北说完垂下眸子,他记得上辈子的葬礼上,阮澈和他说的话,便低声问他,“你觉得……我妹妹人怎么样?”
“不怎么样。”阮澈撇撇嘴,“但是我喜欢啊。”
“成孑用一个字就能概括,野。”阮澈比成北更了解成孑的真面目。
“怎么说?”成北这样问。
“比方说,有人弄脏了她的裙子,会被她揍得三天下不了床。”
“再比如,她哥得罪了人,人家密谋要去堵人揍一顿。结果成孑听说了,只带了我一个人,把那伙人的头套上麻袋,一顿海扁,最后丢到小树林里喂了一晚上蚊子。”
“还比如有人对她图谋不轨,也会被她一棍子打晕丢小树林里,她还特别喜欢给他们身上抹蜂蜜引蜜蜂。”
……
这天晚上,阮澈和成北聊到深夜。
成北第一次觉得,他对自己这个妹妹,其实知之甚少。他甚至觉得阮澈口中的成孑像一个陌生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