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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呆书生巧遇美小玉(一)

没人知道,张李氏在这个虹出之日的夜里上了神女峰。也没人知道,这个神女峰里奇妙的神仙的来历。只是慢慢地,这个神女峰下的村子里,人们渐渐认识了一个明眸皓齿的小玉姑娘,而这个人人喜欢的小玉姑娘,住在许寡妇家里。

小玉姑娘是被许寡妇的儿子许真捡回家里的。许寡妇家也是诗书礼仪之家,自许当家的病逝,妇人家依着祖产养大儿子,家道便渐渐中落。如今,许寡妇凭一手绣活支撑着每日衣食,儿子许真识几个字,念过几本书,便在村里教几个孩童“之乎者也”。都是乡下人家,不过是不愿孩子做个睁眼瞎罢了,不指望孩子考什么功名,对许真的要求也不高,自然,给许真的“束脩”(学费)也不高。许寡妇眼下也没想着让许真养家,却真是愁着为许真娶妻。不孝有三,无后为大。先让她抱上孙子是第一要紧的事。可自己的儿子是自己怎么看怎么好,人家的闺女是怎么看怎么差。“我的许真长得俊,乡下人家的闺女也没几个长的好的,不是个天仙似的闺女配不上我家许真。我家许真是读书识字的,不是官宦人家的女儿配不上。”许寡妇常爱一边做着绣活一边和邻家的大娘唠嗑。大娘听的多了,也有点烦,笑着回了一句:“不管娶哪家的闺女,都得明媒正娶,你还是先给许真准备好聘礼再说吧!”许真娘的话匣子一下子就被合上了。靠着点祖产,做着点绣活,勉强度日而已,又哪来的钱去置办聘礼呢?

可能是许真家祖上积德,这不,正发愁给许真娶媳妇的事呢,却不料许真捡回来一个天仙似的闺女,小玉。

小玉,就是我,我其实就是那多少年来帮人们实现心愿的神仙。我究竟从何而来,自己也不知道,只模糊记得,自己的名字就叫小玉。就在上一世的即将魂飞魄散之时,忽有神女显灵,“是何人扰我雅兴?”当时,我的魂魄不知飘到何处,只觉周围明晃晃的一片,直晃的人睁不开眼睛。一位姿容绰约的仙子隐隐有些怒气。一位须发皆白的老头儿一伸手,便将我纳入掌中。老头儿笑道:“神女莫怒。这不过是个至情至性的可怜散魂而已。世间如此钟情者,亦难得矣。”神女颜色稍解:“既如此,便赦了她的冲撞之罪。世上唯情一字最为难得,一心一意,死而不悔者,千百年难遇其一。

可惜它因缘际会,竟脱出轮回,与心上人将永世不得相见。”言毕,叹口气,“且罢且罢,吾且略施些善缘吧。”我只觉自己轻悠悠地从老头儿手中飘了出来,隐隐听到神女言语,似极近,又似极远,“收尔魂魄于三生石中,只要得到五百滴盈蓄正气之血的浸润,汝就能再世为人。”“三生石所在之处人迹罕至,若百年无一遇,这小丫头的精气将为三生石所吸,永无为人之日,我月老儿也来助你一臂之力吧!”我觉得月老儿向自己遥遥一指,有些涣散的魂魄便凝聚了起来,微微有些暖意。“我小老儿的一点灵力,凡人也能受用不少。你也去当回神仙吧!哈哈哈……”月老儿声音渐渐远去,我就已置身于不见天日的盘丝洞内的三生石上。

我这神仙的名声传出去,也是偶然。一个采药的郎中为求灵药,竟冒险攀上望夫崖,不小心摔入盘丝洞,头都被三生石砸破了,流了好多的血。郎中气息将绝之时,恨而言曰:“平生济人无数,如今济己一命之不可得乎?如能大难不死,我要享一世富贵!”我悯其不幸,心愿此郎中梦想成真。哪知,刚一动念,郎中便被送至山下。我这才知晓月老灵力的使用方法。郎中大难不死,本已奇之,熟料生意一日好似一日,家境渐渐殷实,心内差异:“莫非神仙显灵,让我如愿?”却苦于不知神仙名姓,认为自己落入山洞,为石所砸,乃是三生有幸,便以三生石名之,并供起了三生石的牌位。从此,神仙的名声便传了出来,这才日积月累地,有了“虹出之日,子夜时分,三生石畔,滴血成真”的谣谚。

小玉在洞内多年,不知山中岁月,幸有不时寻访之人,以血滴石。凡正气所盈之血,都能让小玉和滴血之人建立起一种莫名的联系,滴血之人的所见所闻所思所想,无不为小玉所知。是故,小玉虽久处山中,不与人言,却并不闷。

呆的久了,小玉也羡慕起人间的喜怒哀乐,悲欢离合。奈何自己一缕魂魄,人不能见,纵行走于世间,亦不为人知。那五百滴血,不知从何时开始,每多集一滴,小玉的心头便一阵跳跃。终于,499滴了,还差最后一滴。就在小玉为那一滴之遥的形神之途心焦时,张李氏出现了。

张李氏是个善人,平生不曾为恶。可惜,世人往往遇到困难都会去想求神仙,又岂知,她这个神仙,实是自身也难保呢?那让他们心愿成真的,不是别人,不是什么神仙,正是他们自己啊!

那张李氏,为小叔所逐,居无定所,贫病交加,似也走投无路。其实,只要争得了家产,她的现状马上就可以改变。以前的她或许不会争,但为了儿子——母亲对儿子的爱有多么巨大的力量甚至连母亲自己都不知道——张李氏会从不想争到想争,从不会争到会争。一旦起乎争,便有怨,有怨,则怒,有怒,则苛。从张李氏许愿的那一刻起,小玉知道,往日那个善良的张李氏已经一去不复返了。她夜上望夫崖,就已经表明了她争得一切的决心。“人善被人欺,马善被人骑”的现实教会了,摒弃善良。“善良”,就是她为龙儿的荣华富贵所付出的代价。

所以,在我欣喜自己终将为人的那一刻,仍忍不住为张李氏发出了轻轻的一声叹息。但也仅限于此了,世间有太多的故事,我来不及伤感。我赶紧临水照影:得到了正气之血的浸润,得到了三生石的养护,我气质温润如玉,明眸善睐,神女峰的葱翠绿意结以为衣,真是。虽久不为人,此刻,却真有了很多人的感情,没想到,自己也变得如此爱美了。

所以,当我迈着轻快的步子走上通往村子的小径时,就让那趁着晨色去村头庙里为乞丐舍馒头的许真看呆了。

“仙,仙子……”从未见过这般灵秀女子的许真结巴了。没错,这么美的女子,不是天仙下凡还能是谁?乍见之下,许真恍惚以为置身仙境。那绿衣的女子抬眼过来,黑白分明的眸子一下子就让许真失魂落魄,好半天才回过神来,霎时间羞得满脸通红,赶紧垂下头。

这是小玉下山碰见的第一个人啊!“他好害羞。”我暗忖。方想戏弄于他,却见他年纪甚轻,面白无须,那低头的样子,却似一个做错了事害怕责罚的孩子。小玉就有些不忍。

“你,抬起头来。”我忍住笑。

“子曰:非礼毋视。小生唯恐唐突了仙子,还是低着头讲话吧。”许真一动也不敢动,那装着馒头的大包袱在身前,鼓鼓的,真和许真清秀的姿容不搭。

“你手里拿的什么?”我好奇。

“是家母做的馒头,小生欲舍给村口庙里的乞丐。”许真在我面前,就像一个执门徒礼的学生。

我这才觉得自己有些饿,真是奇了,这么多年也没觉得饿,怎么现在一下子就想吃东西了?小玉纵然看惯人间事,此刻也颇有些不好意思,怎能张口就问人要东西吃呢?可是肚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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