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晚紧握长枪,那不经意使出的力道竟使得枪杆吱吱作响,就像猛虎在磨牙,令人听了浑身发毛,怒喝道:“你让开,我要杀了他!”
纹蝶心道夜雨其实是自绝于自己剑下,这其中缘由离奇曲折,硬要追究下来,那也是自己杀了她才是,解释道:“不是的,这其中有些误会,玄右使没有杀你姐姐。”
暮晚不信他所言,嘶声道:“你胡说!堂堂玄右使,敢做不敢认,真让人不齿!”
纹蝶想起那日黄昏之事,想着此事理应大事化小,用简单几句话概述道:“你姐姐她是死在我的剑下,当日她不甘落败,自愿以身殉教,你若要替她报仇,应当冲我来才是。”
暮晚一口咬定玄雀是杀害姐姐的凶手,坚决不听他任何解释,怒喝道:“姓燕的!你到底站在哪一边,你这么做对得起我姐姐么?”
“我……”纹蝶气这姑娘如此固执,一时竟不知如何是好,而他自己夹在两方势力中间着实左右为难,凭一己之力无法左右天下局势,只能尽力去化解身边人的矛盾。
另一边,辗转几轮交手,魔教部下已在玄雀猛烈的攻势下节节败退,这群人虽身手不凡、招式凌厉,但在神功盖世的玄右使面前还是不值一提。
纹蝶倒是不担心玄雀的安危,对他而言,区区二十来个虾兵蟹将还不是小菜一碟,只是眼下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以免横生枝节影响此次行动。
僵持中,却见玄雀一个踉跄,随即点了手臂几处大穴,张开手心,那只手渐渐褪去肤泽,呈现出恐怖的暗褐色,掌中布满了密密麻麻的黑孔,仿佛细微密集的虫洞,令人触目惊心。
纹蝶惊乎于他竟然也会受伤,急忙上前将他搀住,待到看清他掌心那片毒孔,内心感到一阵惊搐,忍不住斥骂道:“太卑鄙了!”
玄雀顿时感到一阵晕眩,险些站立不稳,低声道:“你快去,不用管我。”
纹蝶自然不可能丢下他不管,扶着他道:“你少说话,坚持住。”
暮晚见状很是得意,这也是自己计划之中的一招,冷笑道:“别挣扎了,他中的可是穿心噬骨的剧毒,发作起来那可是六亲不认,你若还对我姐姐存有半点儿愧疚之心,就马上把他交出来,我看在姐姐的份上,不为难你。”
“笑话!”纹蝶狠狠瞪了她一眼,明显怒形于色,切齿道:“你若光明正大的复仇,大不了我让你捅两刀,可你要是玩阴的,就别怪我不客气了。”话音一落,忽然自衣袖中抛出一团黑烟,在敌人措手不及中遁入茫茫黑烟,消失在敌人视线尽头。
眼下情势岌岌可危,不是硬拼逞强的时候,纹蝶拉着玄雀一路飞奔,顷刻间已甩开敌人逃出甚远,兜兜转转到了一个隐蔽的角落方才停歇。
玄雀身中奇毒,一条手臂已逐渐硬化丧失知觉,又迫于体力不济,怕连累他,忽然将他一把推开,呼吸略显急促的道:“快去救柳先生,事不宜迟,莫要因我受累。”
纹蝶见他如今这般模样,胸膛不住起伏,喘息声加剧沉重,显然极度痛苦难忍,一时竟感到内心隐隐作痛,虽未回应他的话,却也未撒手离去,而是扶着他坐下来歇息,轻叹道:“原来你也会受伤。”
玄雀道:“是我大意了。方才那人对我出手,我虽一掌将他打退,却仍不慎着了他的道。”
纹蝶道:“这帮人从不讲规矩,不能跟他们明着干,跑就对了。”
玄雀有几分无奈的摇首,轻叹道:“想不到,我玄雀竟也会用这些邪门歪道的法子逃遁。”
纹蝶道:“特殊时期保命要紧,哪管得了那么多,你就是给自己条条框框设太多了。”
玄雀道:“你说的……”忽然喉咙一梗,遮掩着口不停的咳嗽起来,摊开掌心,留下一片黝黑的淤血。
纹蝶看着他的手眉头紧锁,虽不擅毒却也知这毒激剧,沉声道:“不行,你这毒太深了,得赶紧想法子解毒。”
玄雀轻轻摇了摇头,有气无力的道:“来不及了,眼下,你还是,还是……”本想劝他快去寻柳玉笙,却感觉视线越来越模糊,无边的黑暗犹如夜幕降临压得脑袋愈渐昏沉,直至逐渐被黑暗压垮,整个人彻底失去了意识。
“玄雀!”纹蝶扶着昏迷不醒的他,想着此刻只能放手一搏,抓起他的手反复端详,那只手已彻底变成炭黑的硬石,毒从掌入,就试着从掌心抽离……
半晌过后,玄雀的气息总算平稳下来,纹蝶顾不得一身大汗淋漓,将他平放在地,看着他那条本已僵硬的手臂此刻渐渐恢复了肤色和体温,心道谢天谢地,总算歪打正着把毒性压制住了。
抹了把额头的汗,看着他沉睡中戴着面具的脸,那张诡异又恐怖的面具下,长扇般浓密的睫毛犹自不安的微颤,纹蝶一时心生好奇,忽然就摘下了他的面具,想要一睹他的庐山真面目。
第一次,玄雀的真容毫无保留的展露在纹蝶眼前,也是第一次,纹蝶对一个男子的容貌发出了堪称惊艳的感叹。
他此刻的表情果断可以用目瞪口呆来描述,恍惚间几乎以为自己看错了人。诡面之下的这张脸,与他想象中玄右使的容貌可谓天壤之别,由于玄雀素来不苟言笑、清冷孤傲,是以纹蝶不难把他的长相联想成终日板着一张脸、严肃冷峻的硬汉,而绝非眼前看到的这般模样。
毫不夸张的说,那是一张绝对精致的面容,精致到完美无瑕,完美到无可挑剔,用什么倾国倾城、人间绝色的词汇来形容也毫不为过,恐怕这世间绝美的女子在他面前都要自惭形秽三分,若非纹蝶确定以及肯定他是男儿身,几乎要以为自己怀里抱着世间第一美人!
薛葶也很漂亮,也属于世间少有的绝色,但纹蝶看他就不顺眼,总觉得他是个祸害人间的妖孽,就像是一朵开得灿烂却有毒的花,浑身透着一股妖气。
玄雀就不同,他像避世在远山空谷间一支独傲的幽兰,又像伫立于云峰绝顶端一朵高贵的冰莲,他的美让人瞻仰,让人倾慕,却又不敢肆意亵玩。
纹蝶此刻终于明白了,难怪玄右使时刻把这张骇人的面具盖在脸上,不是因为他长得像自己玩笑所言那般“无脸见人”,实在是因为这张脸太过倾倒众生了,幸亏他是男人,否则……结果实在难以想象!
纹蝶就这样盯着他绝美的脸庞看了半晌,忽然见他眉头不安的动了动,缓缓睁开双眼,这才深深松了一口气,展颜而笑道:“你可算醒了,吓死我了,不过我只能帮你把毒性暂时压下来,还得尽快找到解毒的办法才是。”
玄雀感到身体舒适了许多,缓缓坐起身,轻声道:“多谢。”抬手揉了揉发胀的太阳穴,忽然表情骤变,发现面具已不在脸上。
纹蝶此刻的笑容很是尴尬,只因方才看他那张漂亮的脸看得入迷,竟忘记把面具给他戴回去,心想这下可闯了大祸了,支支吾吾半天解释不清:“那个我……我不是故意摘你面具的,我是看你,对,我看你脸上有汗,就,就想帮你擦擦……”
玄雀侧首瞥了他一眼,那眼神仿佛透着一股杀气,还有一丝丝怨恨,一丝丝委屈,吓得他赶紧眼神闪躲着看向别处。
“别,别动气……”纹蝶显然心虚得很,不由自主向后挪了挪位置,举起手摆出一副对天发誓的架势:“我保证,绝不把你长得美若天仙的秘密说出去。”
玄雀嘶声道:“你!”
纹蝶见势不妙,急忙一跳起身,转变话题道:“好了,咱们快去找柳玉笙吧!耽误了大半天功夫,可不能功亏一篑。”
“哼。”玄雀摸起面具重新戴回脸上,又变回了先前那个不可一世、令人敬畏的玄右使。
重返敌营,两人一路拼杀,所到之处无不遍地狼藉,最终在一间隐秘的深洞内发现了柳玉笙的踪影。
守卫之人发现两人硬闯进来,疾声大喝道:“来者何人!”
纹蝶当即一跃上前,厉声道:“取你命的人!”不由他作出反应,已反手一剑利落的抹了他的脖子,随即辗转几个旋跃,将其余五人全部一剑封喉。
玄雀眼看着他在瞬息间连杀六人,出手毫不留情,可见他若动起真格来,那叫一个疯狂残酷,简直堪称江湖第一快剑。不容多想,即刻跟上他的脚步,与他交换了个眼神,一左一右分至两路,顷刻间联手杀尽了重重守卫,破门而入。
柳玉笙方才已听见外面厮杀的动静,此刻见石门轰隆顿开,两道黑色的人影呈现在门前,双手颤抖着抓起一根木棍紧张的望向来人,努力强迫自己镇定下来,却仍禁不住汗流浃背,颤声道:“你们,你们是什么人!”直到看清两人面貌,方才惊呼失声:“玄右使!纹蝶少侠!你们怎么在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