岳湖听她的意思像是有什么新的任务,忙问道:“殿主可有新的计策?”
吟奴道:“你们三个,想方设法去绊住玄雀,但是切记,量力而行,千万莫要硬拼,这个关口,我们不能再折损任何一人了。”
枫桥迟疑道:“殿主,那您呢,可有其他打算?”
吟奴道:“我去对付聂浪。”
“殿主,不可!”三人齐声而道,听她的意思是打算声东击西,假意让手下去向玄雀寻仇,实则调虎离山把玄雀引开聂浪身边。
岳湖道:“劫帝教龙潭虎穴,您孤身前去,这太过冒险了。”
枫桥接应道:“是啊,殿主,此事须得从长计议。”
吟奴何尝不知此计凶险,奈何所剩时间根本不足以让她从长计议,沉声道:“少主只给我七日,我没有那么多时间,眼下玄雀被纹蝶死死缠住,正是我潜入劫帝教的最佳时机,机不可失,我绝不能再耽搁。”
夜雨虽未表态,也知道殿主这招以身犯险难有胜算,一旦失手恐难全身而退,可见这一次凌少主将她逼得太紧,也太仓促,让她不得已兵行险招。
然而吟奴本就没打算活着回来,已做好跟聂浪同归于尽的准备,纵使孤注一掷也好过坐以待毙,毕竟牺牲一人总好过全军覆没,已把损失降到最低:“这一次我心意已决,你们几个莫要在劝我。”
“殿主,三思啊!”三人忽然齐刷刷的跪倒在她脚下,坚定不移的拦住她的去路。
“你们……”吟奴脸色阴沉下来,厉声道:“事到如今,我说的话你们也不听了么?”
夜雨毅然道:“殿主,若您非去不可,就带属下同行吧,不论结果如何,属下都誓死追随您。”
吟奴道:“夜雨,你跟在我身边最久,你知道我决定的事不会更改。”
“可是殿主……”夜雨还要再说什么却被她打断。
吟奴正色道:“好了,此事就按照我说的去做,你们三人速速前去,莫要再耽搁时间。”
已近黄昏,玄雀一行人却还在路上,原本日落前就该到达,却硬是被纹蝶以各种突发状况给耽搁到现在。
“玄右使。”纹蝶在后方幽幽唤道。
“又怎么了。”玄雀头也不回的道。
纹蝶捂着肚子,一脸不舒服的表情,开口道:“刚才吃的太多了,肚子疼,我得去解决人生大事。”
玄雀连看都懒的再看他,猜想他八成又在装模作样,脚步不停继续前进,早已被他磨得不再动怒,语气平淡的道:“你一天到晚哪儿那么多事情。”
纹蝶道:“这次是真的,我真肚子疼。”
玄雀道:“忍着。”
纹蝶见这招对他不奏效,干脆放赖不走了:“不行了,我走不动了,我要歇会儿。”
玄雀很是无奈的看着他,这小子一会儿吆喝肚子疼,一会儿又吆喝累得走不动,用尽各种招式,分明就是在耍无赖,沉声道:“来人。给我把他打昏,扛着走。”
“是!”两名属下高声应喝着,咧着膀子就冲纹蝶走了过去。
纹蝶急忙挥手道:“不用,不用,我走,我走还不行么……唉,我这上辈子是造了什么孽啊……”
玄雀听他一路上嘟嘟囔囔,后悔自己怎么不早点把他嘴堵上,忽然,脚步骤然顿住,警惕的举手示意。
他闷声不响的停下,纹蝶一不留神就撞到他的背上,抬起头发现情况不对劲:“怎,怎么了……”
“小心!”玄雀一声低喝,身形急转,掩护他躲过了暴射而来的道道银光。
但见漫天银钉暴风雨般席卷而来,竟然又是那阴魂不散的碎影钉!
玄雀一挥手就将其击落,几次三番与碎影钉交手,早已摸清了此暗器的攻击路数,已对他构不成威胁,然而劫帝教众人却落得伤亡惨重。
霎时间,十余名魔教女子凌空而至,与仅存的几名劫帝教男子缠斗在一起。
纹蝶趁乱躲到一边,眼下虽无内力驱使轻功,但行动还算矫捷,几步就远离战场,见双方打斗激烈,搏命交战,一时间难分胜负,但魔教众人并不攻击自己。
魔教女子虽然蒙面,但他也清晰的辨认出夜雨、岳湖、枫桥三人,却惟独不见花吟奴的身影。
玄雀以一敌十不在话下,速战速决斩杀了众敌,向三名主力发起进攻。
打斗中,夜雨在另两人掩护下,抽身跃到纹蝶身旁,一把抓住他的手臂,急声道:“跟我走!”
纹蝶气她伏击玄雀这一行动实为不智之举,因她三人加起来也远不是玄雀的对手,担心她白白送命,焦急的语声不免透出责备:“你来送死么!还不快走!”
夜雨顾不得自身安危,急切道:“殿主有危险!”
纹蝶听来不觉心头一紧,才知此事另有内情,不容多想,却见那边玄雀已解决了岳湖、枫桥二人,凌身杀到夜雨身边。
夜雨危急之下一把推开纹蝶,却因闪避不及正中了玄雀一掌,这一掌威力何其强劲,只见她一声惨呼还未出口,身子已如离弦箭矢般被震飞出去,跌落时已重伤不起。
一阵狂风呼啸而过,玄雀身影急剧向夜雨逼近,抬起手就要了结了她,却听到耳畔传来纹蝶一声疾呼。
“玄雀!”
玄雀蓦地收势,身形自半空轻缓的落下,狂风骤然而止,但浑身逼人的杀气还笼罩在附近不曾消散,带着一缕嘲讽冷冷道:“怎么,魔教的妖女,你个个都要护?”
此情此景,这句话传入耳中令人自足底升起一阵阴冷,可见他杀意已决,纹蝶眼下无力与他对抗,无力拯救夜雨一行人,但也无法眼睁睁看着夜雨在自己面前惨死,忽然灵机一动转变思路,大声道:“我护她?之前就属她对我最凶了,仗着我没有武功在身,就天天虐待我,你等着,看我不捅死她。”忽然抽出手中的寒凌剑,上前指着夜雨,恶狠狠的道:“你这妖女,现在落到我手里了,看我怎么收拾你。”
夜雨自然知道这是他的缓兵之计,但此战失手,同伴战死,自己再无活下去的欲望。
玄雀倒也不阻拦,默不做声的看他即兴表演,魔教中人已全部伏法,死的死,伤的伤,无一人还能迎战,任他一个纹蝶也掀不起风浪,索性给他片刻功夫,看他能演出个什么花来。
夜雨临死前唯一的牵挂就是花吟奴,竭力的自齿缝间吐出几个字:“救殿主……”说罢,忽然双手紧紧握住剑锋,拼尽最后一分力气,挺身向纹蝶手中的剑迎了上去……
寒凌剑刺透她的胸膛,鲜血飞溅犹如落红沾染了白雪,她的娇躯直挺挺的倒在雪地里,遥望苍穹,唇边犹似挂着一抹解脱的笑意,能死在纹蝶剑下虽死无憾,自己那深藏心底无法启齿的情感似乎也已得到释放。
纹蝶握剑的手颤抖不已,未曾想夜雨竟有如此魄力,以身殉教,宁死不屈,只恨自己终究无法保全她的性命,这一刻,脸色再无先前半分轻快,心情坠入崖底,俯看她的尸身,心中默思,江湖之道,自古正邪不两立,可何为正邪,正邪从来不在于立场身份,只在于人心。
“夜雨!”岳湖和枫桥见同伴已死,大势已去,不甘落入敌手,也双双自尽身亡,短短一刻钟,魔教一行十三名女子纷纷命丧于此,十三条鲜活的生命终随着呼啸的风雪陨殁于世。
纹蝶始终默立不动,看着风雪渐渐将夜雨的尸身掩埋,玄雀见他面容黯淡,知他心中不快,虽不知二人关系如何,却也不难看出这姑娘的死对他心灵造成了不小的冲击,上前道:“你若是看不下去,当初就不该趟这浑水。”
纹蝶久久无言,待到风雪将夜雨的尸身彻底埋葬,方自缓缓摇首道:“玄右使的心当真是冷的。”
玄雀道:“魔教杀人无数,赤焰堂多少条人命死于碎影钉,这是你亲眼所见的事实,你还认为她们无辜么?”
纹蝶无言以对,轻叹道:“对,你说的都对。”
玄雀道:“要么,你就站在武林这边,共同对抗魔教,要么,你就远离江湖是非,回到夜琅城,继续过你的逍遥日子。你无法左右江湖局势,正如你方才无法解救那姑娘的命一样。”
纹蝶道:“我知道了。”
玄雀道:“最后劝你还是莫要跟魔教中人走得太近,否则最后受伤的必定是你自己。”说罢不再停留,转身离开,交代仅剩的几名手下将现场处理妥当。
纹蝶转过身远远的望着他,那张掩藏在面具下的脸不露神情,冷冰冰的让人感受不到丝毫温度,自始至终平淡的话语,亦是未曾出现任何波动。他的立场坚定不移,却又不至于像他教主那般,嫉恶如仇到誓要杀尽魔教中人的地步,身处乱世却始终心如明镜,只是那颗心,是否真如自己所言,是冷的?但他能对自己说这些,至少说明,他并不是真的那么冷漠无情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