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梳显然就是如此,不知轻重也不以为惧,轻笑道:“那你呢?为什么假扮成赤焰堂弟子?还长老前、长老后的跟在人家屁股后面,没出息。”
纹蝶道:“我有我的打算。”
小梳道:“你什么打算,跟魔境神兵有关?”
纹蝶并未否认,正色道:“暂时不能告诉你。你最好听我的,这里要出事,我顾不上你,你尽快离开。”
小梳不以为意道:“本少爷不用你顾,有人护着我呢。”
纹蝶轻叹道:“你可别拖累人家。”言谈间,不经意揉着手腕,手掌因那一摔擦破了些表皮。
小梳看来不禁好笑,想到方才那一跤摔得甚惨,失笑道:“你真摔啊,也太会演了吧!”
纹蝶感到一肚子委屈有苦难言,没好气道:“我演什么演,我哪知道他会忽然打我。”
小梳扑哧一笑,心道这一摔逼真得很,倒也算歪打正着,骗过了那位玄右使,带着一丝促狭调侃道:“这么说,你真是被他一掌打趴下的?”
纹蝶不服气道:“他那一掌,换了谁谁不趴下?”
小梳听来忍不住捧腹大笑:“这玄右使也算是你小阎王的克星了,一见他必趴下!哎呦,笑死我了……”
纹蝶无奈道:“别笑了,赶快回去吧,莫要让那位玄右使等急了,再给我来两下,我可受不起!”
……
“就是这样……”小梳将下午的经过一字不漏的讲了出来。
玄雀道:“原来如此。”
一想到下午还与纹蝶打趣,如今就落得如此局面,小梳心中一阵沮丧,黯然道:“玄雀,你说,他不会死的,对不对……”
玄雀沉默,如今,剑还在,人却无踪,身为一代剑客是绝不会将自身佩剑遗落的,如此情景多半遭遇不测,只怕凶多吉少。
小梳此刻只想听他说一句认同的话,哪怕只是安慰,只是哄骗,急声道:“你说话啊!”
玄雀依然沉默,历来不见尸体,至少还能残存一线希望,但眼下面对的却是碎尸无痕的碎影钉,不能用此常理解释。
小梳忧急之下已是泪眼朦胧,哽咽道:“你倒是说句话啊……纹蝶不会死的,他每次都能逢凶化吉,他可是小阎王呢,对不对。”
玄雀道:“先不要着急,眼下不能断定他真的已死。”
小梳抹了把泪,眼巴巴的望向他,轻声探询道:“你会去找他么?”
玄雀见她这般无助的模样,双眸含泪透出一丝恳求、几分期待,一时间竟不忍拒绝,应承道:“行,无论他生死与否,我定会给你一个准信。”
小梳黯然失神的点了点头,将剑缓缓抱入怀中,轻声道:“谢谢……”
玄雀心念一动,忽然道:“可否将此剑给我看一下。”
小梳点点头,将寒凌剑递给他:“给。”
玄雀缓缓将剑抽出,但见此剑锋芒凌厉、冰清澄澈,不愧为一把绝世名剑,掌心稍微凝聚真力,剑锋瞬间笼罩上一层冰蓝色的幽光,霎时寒气升腾。
小梳情绪已平复了些,看着这熟悉的场景,想到这柄剑曾经就是在纹蝶手中绽放光芒,一时又陷入迷惑,缓缓道:“你说,这把剑,究竟是不是冰凛?”
玄雀道:“不确定。”
小梳分析道:“如果是的话,魔教早就趁机带走了,又怎会落在现场,除非那些杀手也不知冰凛到底长什么样子,毕竟没有人见过冰凛,恐怕只有纹蝶自己知道真相了。”
玄雀凝视此剑,沉吟道:“或许他自己也不能断定。”
小梳不解道:“何出此言?”
玄雀道:“感觉。”
小梳追问道:“那怎样才能断定?”
玄雀道:“除非找到另一把剑。”
小梳道:“隐璧双刃的母剑?镜璧?”
玄雀道:“不错,两柄剑合璧才能发挥威力。”
小梳经他一点恍然大悟,惊叹道:“想来纹蝶刻意接近魔境神兵,正是为了打探镜璧剑的下落!难道,他想要双剑合璧,独步天下?”
玄雀道:“不知。”
“可他现在……”小梳一想到纹蝶如今生死未卜,方自舒展的眉头又拧成愁结,面容黯淡下来,垂首丧气道:“接下来我们该怎么办,赤焰堂已灭,魔教杀手想必也不会再来了。”
玄雀将剑插回鞘中,沉声道:“我先回教中把这一切向教主禀明,然后带你去找纹蝶的下落。”
“真的么!”小梳闻言一阵激动,不想此人看似冷漠,实则又温暖又细心,想起之前在琼花谷见面,那一次,因为立场对峙,双方水火不容拼死交战,对他的印象一度停留在刻板、愚忠、不近人情、高不可攀之类,而今相处一日却发现他并非如此,典型的外冷内热,不禁对他好感骤增,展颜道:“玄雀,你真好!”
玄雀道:“我们走吧。”
小梳点点头,自然而然跟上他的脚步,不知从何时起对这位玄右使如此言听计从。
走出前堂,踏过庭院,最后望一眼萧索空寂的赤焰堂,终是满门覆灭无一幸免,莫说活人,就连死尸的骨灰都没有留下,这才是真正的灰飞烟灭,烟消云散,这便是赤焰堂的结局。
两人正欲离去,忽然,且听得身后传来一阵窸窣声响,回首望去,只见不远处雪地下发出一阵异动,似是有什么动物暗藏在雪地深处,正在向外翻腾。
小梳不解道:“那是什么东西?大老鼠?”
玄雀盯着黑暗中雪地里的异动,沉声道:“不像。”
忽然,只见一只干枯的手掌探出雪地,下一刻,又有何物自雪中骤然冒出,定睛一看,哪里是老鼠,分明是一活脱脱的人影!
玄雀轻喝道:“谁!”
小梳一惊之下,不由自主躲到他的身后,双拳紧攥着他的衣袍,只露出一双透亮的眼睛怯怯的向前张望,心道:整个赤焰堂惨遭灭门,哪里还有活口,就算是尸体也早已被碎影钉化为乌有,难不成活见鬼了!一念至此,自己吓得自己忍不住倒吸了一口凉气。
片刻,玄雀看清眼前景象,沉声道:“别怕,是大长老。”
“什么!”小梳不可置信的凝眸望去,却见那雪地中冒出的“庞然大物”,可不正是大长老的上身么!
只是此刻的大长老已然奄奄一息,衣上沾满血迹,面上惨无人色,浴血的身躯极为狼狈,身体被积雪覆盖了个把时辰,早已遍体结霜,至此仍能残留一线生息可谓奇迹。
“真的是大长老!”小梳看清此人相貌,得知大长老死里逃生,当真又惊又喜,高呼道:“大长老还活着!”
大长老竭尽全力想要爬出雪地,然而几番尝试却是力不能及,一时沮丧不已,自懊已沦为废人,面上泛起痛苦之色:“老夫不中用了……”
两人见此状况,同时上前搭了把手,将他满负重伤又几近冻僵的身躯从雪地中拉出,一眼便望见他的一条腿已被截膝斩断,血已凝结,伤口也已被寒冰冻结,实在是惨不忍睹,令人触目惊心。
“这……这也太残忍了吧……”小梳吓得脸色瞬间煞白,眸光盈满惊恐,不忍更不敢直视。
玄雀蹙眉道:“魔教下的毒手?”
小梳憎恨道:“毋庸置疑!除了魔教还有谁会如此残忍!”
“唉……”大长老凄然一声苦笑,月色凄寒洒在面颊,一行清泪滑过苍颜,几度悲痛直如万箭穿心:“是老夫自己挥刀斩断的。”
两人听来皆耸然动容,彼此相视的目光中透出万般难以置信。
大长老看着自己这伤残之躯,行动已是极为艰难,又谈何杀敌复仇?谈何重振本门?一时间心灰意冷,悲痛欲绝,仰天长啸:“赤焰堂,终究还是败在了老夫手上,堂主啊,老夫实在愧对赤焰堂,实在无颜面对您……”
小梳见他这般惨状,心生恻隐,惋叹道:“大长老,节哀啊……”
大长老疾首叹道:“如今的赤焰堂早已面目全非,走的走,亡的亡,只剩下老夫这个残缺之人,老夫还有什么脸面活在这世上,堂主,老夫这就来陪你了……”一时间万念俱灰,竟展开手掌,一掌拍向自己前额,欲自我了断以身殉派。
小梳疾呼道:“不要啊!”话音方落,却见他一掌扑了个空,原来竟是玄雀暗中出手,化解了这一掌之力,可谓有惊无险,顿时喜出望外,心道:玄雀好样的!有他在,大长老自杀不成,有他在,一切困难都能迎刃而解。
大长老怔了一怔,黯然垂首,落寞之色溢于言表,长叹道:“你们……何苦救我这将死的老头子……”
小梳急声道:“您说什么胡话呢!您这是大难不死,必有后福,怎么能轻生呢!”
大长老缓缓摇首,如此浅显易懂的道理,反倒需要一个晚辈来教,当真是自愧不如。
小梳道:“您的腿……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大长老长叹道:“说来话长……”清了清嗓子,正欲讲述入夜前的遇袭之事。
“等一下。”玄雀忽然将他打断,又将大氅脱下披在他身上,为他抵御严寒:“进去说。”又考虑到他行动不便,一躬身将他背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