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喂!你别碰他,小心有毒!”小梳见这举动生怕他徒手去触碰尸体,沾染剧毒,出于关心予以提醒,然而话一出口,却见他袖口中弹射出一截短刃,心下暗叹:想不到他衣袖中竟然暗藏袖剑装置,难怪总穿一身宽大的外袍,不知道里面还偷偷藏了多少稀奇玩意。
只见玄雀以剑尖从尸体胸膛溃烂处挑出两枚银钉,浸血的银钉已然变得漆黑,倏然间,那尸体恰时虎躯一震,竟兀自坐起身来,疾疾挥出一掌,向玄雀猛然袭去。
这一惊变,小梳如同见鬼一般惊声尖叫起来,吓得惨然失色。
玄雀也是始料未及,却仍处变不惊,身形后仰轻易避过,手臂一抬袖箭飞射而出,不偏不倚刺入尸体头颅,尸体再度直挺挺倒落在地,一动也不再动了。
也亏得他反应灵敏,行动迅疾,才算有惊无险,小梳稍作镇定,抚着心口深深呼出一口长气:“吓死我了,吓死我了……我还以为诈尸了……”
未过多时,两人亲眼看着这具尸身慢慢融化,渐渐消逝,终究化为一滩血水,尸骨无存,被狂风吹散,潮雪淹埋,一个人就这样从此在人世间彻底消失。
落雪依旧,不久便将前一刻残留的痕迹尘封,声息埋葬,仅留得一支袖剑孤零零置于雪地,雪亮的锋刃已泛起乌黑,与玄雀掌中几枚碎影钉毫无二致。
玄雀凝视此物,一时百感交集,唏嘘不已,心道:不过区区几枚微不起眼的银钉,竟能爆发如此骇人威力,射程广而攻势强,一经射中必将百孔穿心,且毒性剧烈扩散迅猛,足以融躯化骨,手段凶残又让人防不胜防,难怪令人闻风丧胆,可想而知,这魔境神兵究竟有多灭绝人性。
小梳道:“接下来你打算怎么办?”
玄雀道:“去赤焰堂。”
小梳拊掌道:“对,赤焰堂惨遭魔教毒手,那里定有重要线索。”
玄雀颔首道:“不错。”一念笃定,抬步即走,步履如烟,顷刻远去。
小梳疾呼道:“等等我呀!”急忙加快步伐追赶上去。
寒风彻骨,夹杂着浓重杀气,空气中飘散着浓郁的血腥味,令人毛骨悚然,两人裹紧裘袄,逆着风雪向赤焰堂迈进。
赤焰堂门庭萧索,自堂主遇害群龙无首,除大长老以外,其他诸位长老相继惨遭魔教毒手,如今整个门派内部一片大乱,俨然失去昔日声威。
大堂之上,一弟子出面煽动同门师兄弟离去,众弟子身负行囊行色匆匆,在此人怂恿下准备各奔东西。
大长老从外步入,眼下群龙无首,理应暂代堂主一职承担起执掌大权的重任,挥手拦下众人,怒喝道:“诸位兄弟,本帮掌门遇害,眼下正是大家团结一致,共抗外敌的时候,你们岂能在这个节骨眼叛逃,对得起堂主亡魂么!”
方才那怂恿同门叛离的弟子拨开人群,趾高气扬地走出来,此人正是二长老首席弟子,因二长老生前向来与大长老不睦,因而对其抱有诸多不满,扬言道:“老东西,原先堂主在世你就狐假虎威,怎么,眼下堂主不在了,你就可以顺理成章坐稳堂主之位,还想对我们发号施令,让我们听你的,别痴心妄想了!”
一拥护他的同门道:“大师兄说的对!你不是一心想当堂主么,眼下给你机会!”
另一人附和道:“不错,要留你自己留,别妄想让大伙陪你守着这堆烂摊子!”
两人一唱一和拥护其大师兄,如今赤焰堂早已四分五裂,人心涣散,又因魔教来袭导致人人自危,整个门派随时会毁灭于魔教之手,大师兄一方不愿留下坐以待毙,自然站出来说法,不论改投其他门派或自立门户都先保住性命,总之谁也不愿留在这里白白牺牲,为赤焰堂陪葬。
大长老对其行为深恶痛绝,怒指着他,厉喝道:“丁启恺!你这忘恩负义的小人,赤焰堂如日中天的时候你趋炎附势,如今大敌当前,堂主逝世,赤焰堂陷入危机的关键时刻,你却怂恿同门叛门而逃,简直大逆不道!”
丁师兄反唇道:“谁人不知你一心想要执掌大权,说不定堂主遇害,就是遭你毒手!”
这分明无事生非,大长老气得发抖,身形不稳险些张倒,一个趔趄被身侧弟子馋了一把,颤声道:“你……你……”
身侧的年轻弟子厉声道:“姓丁的,你不要血口喷人!”
丁师兄不悦的转首看向此人,一经瞧,发现不过是个毫不起眼的小辈,以前甚至未曾打过交道,八成也是巴结追捧大长老一方,指望着一步登天的无名鼠辈,当下轻蔑的训斥道:“姓宋的,你算是个什么东西!赤焰堂有你说话的份?还敢对老子大呼小叫!信不信老子把你嘴撕烂。”一通臭骂,撸起袖子,拉开架势就冲了过去。
大长老看不惯此人嚣张气焰,更怕身侧弟子宋子衿受欺,将他护佑在后,怒喝道:“丁启恺!堂主生前最恨自己人内斗,你难道忘了本门宗旨!竟敢在此口出狂言,惑乱人心,还要与自家兄弟动手,如今堂主尸骨未寒,你却要造反么!”
丁师兄嗤笑道:“我惑乱人心?笑话,你且让大家说说,到底是谁在此蛊惑人心!师兄弟惨遭毒手,你身为长老非但无能捉拿凶手,反倒拉拢我们在此陪葬,到底什么居心!”
此话一出,不想竟有多数弟子齐声响应,群起反动起来,一边倒得倾向于丁师兄这方。
大长老见此状况深感失落,遥想曾经名噪一时的赤焰堂,如今落得这般局面,内心痛惜不已,长叹道:“好,好,原来你们早已心不在本门,既然如此,老夫也不再强留你们,但老夫活着是赤焰堂的人,死了也要做赤焰堂的鬼,一生守护这里,绝不背叛堂主!诸位想走的尽管离开,老夫绝不再阻拦,要是有哪些兄弟愿意留下来誓死保卫本派的,老夫定当感激不尽!”
怎知说完这番话,留下来的仅有寥寥四人,除了宋子衿与另外三人,其余人相继离去,毕竟大家都心知肚明,如今的赤焰堂大势已去,早已是命悬一线,面临着土崩瓦解的危机,试问又有谁愿意留下来等死?
大长老顿时失望透顶,仰面长叹道:“曾经威风八面的赤焰堂竟落得这般局面,是老夫无能,无力挽救这一切,可恨的魔教狗贼,老夫拼了命也要杀尽你们,为我赤焰堂报仇雪恨!”一时血气上涌,抚着胸口咳嗽起来。
身侧宋子衿搀着他,关切道:“长老可还好?”
大长老转向他,为他的驻留深感欣慰,轻拍着他的肩头以示宽解:“无碍。子衿,眼下赤焰堂随时会面临灭顶之灾,你为何不随他们一同离去?”
宋子衿垂首恭声道:“弟子虽是赤焰堂门下一个无名小辈,不能与诸位师兄相比,但弟子仰慕堂主神威,甘愿为本门留守到最后一刻,只要还有一个人在,赤焰堂就总有重振旗鼓的一日。”
一番说辞令大长老深感动容,抬首正视着他,此人言语虽谦逊恭顺,态度却坚毅凛然,心中大为赞许,欣慰的泛起泪光:“好,好,说得好。”环顾身侧仅留的另外三名弟子,正色道:“如今的赤焰堂就算只剩下你我五人,至少也能证明赤焰堂还是存在的,还有重振声威的一日。你们记住,仇,固然要报,但首先要保住你们自己的性命,大敌当前,小心行事,切不可莽撞冲动。”
几人齐声道:“弟子谨遵长老教诲。”
玄雀、小梳站在门庭外,望着陈旧的铜门,冷清的院落,一片青瓦石墙,几株寒梅凋零,昔日显赫一时的赤焰堂,如今只剩满目萧条,留守弟子所剩无几,还在收拾残局。
大长老吩咐仅留的四名弟子打扫前堂,堂内早已一片狼藉,而他正是要把赤焰堂恢复原貌,纵然恢复不了昔日兴盛的光景,至少能为逝去之人留得一分尊严。
小梳望着这番景象不胜唏嘘,喟然道:“赤焰堂原来名声挺响亮的,如今竟然变成这样了。”又想着方才路遇大批离去的弟子,听其交谈便知赤焰堂如今雪上加霜的局面,对此愤愤不平,斥责道:“这帮人居然说走就走,赤焰堂怎么就养了这帮忘恩负义,胆小怕事之徒!”
玄雀道:“不想白白送命罢了。”
小梳气愤道:“还不就是怕死!这帮人也太不仗义了,这跟叛徒有什么区别?”
玄雀纵也排斥此等叛逃行为,但更多的是对人性劣根的无奈,默然一叹,沉声道:“进去看看。”
两人方自步入庭院,一扫地的弟子即刻迎上前来,如今的局面不是不清楚,不知怎还会有外人来此,挠了挠头,不解道:“二位可是有什么事?”
玄雀抱拳道:“在下劫帝教玄雀,奉教主之命前来,敢问大长老是否在此?”
扫地弟子见到这位传说中鼎鼎大名的玄右使,不免有些惊喜和激动,转首大呼道:“大长老,大长老,玄右使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