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暮斜阳,雁影回荡,晚风吹送轻歌,正值金风玉露,霜叶满天,秋意袭人。
一阵欢天喜地的锣鼓声缓缓及近,飘扬在千遥都城繁华古镇的上空,回荡在市井喧嚣人群的耳畔,大街小巷门庭若市,车水马龙川流不息。
转眼间,一行送亲人马络绎不绝踏入人群视线,锣鼓喧天,喜气洋溢,正是降临国凉婵公主与夜琅城赵公子的大婚。人群攒动,摩肩擦踵,纷纷翘首眺望,谁都不愿错过这精彩绝伦的一幕。
一名武将打马当先,相貌堂堂,目光凛凛,一身豪迈风情溢于言表,骑驾一匹赤鬃宝驹,手执一把精锐宝刀,率领一众劲装武士,护送凉婵公主远嫁异乡。
时而微风拂起轿帘,凉婵公主的身影落入众人眼底,呈现出一幅任何人都描绘不出的画卷,那高贵端华的少女此刻凤冠霞帔端坐轿中,玉骨仙姿,侧影秀丽,虽然被面纱隐隐遮住脸庞,却依旧难掩脱俗本色。
一袭精美绝伦的火红嫁衣如晚间的流霞般陪衬她绰约的风姿,颈间青丝盈动,略施胭脂粉黛,端庄又藏不住艳丽,娇媚又不失清纯,仅隔着一层薄如蝉翼的轻纱,朦胧中略带唯美,唯美的同时又稍显空灵虚幻。
围观人群已渐而骚动起来,这些寻常百姓何曾见过这等倾世容颜,一个个交头接耳对这场新婚议论纷纷,如此盛大的阵势,奢华的排面,绝美的新娘,当真是穷其一生难得所见的。
伴随着鼓乐齐鸣,纵情高歌的喜庆,几乎所有人都沉浸在欢呼喜悦之中,谁也无法预料下一刻的变故。
一蒙面男子藏匿在拥挤的人潮中,颀长身形相较众人高出些许,犹自静待良机,此刻目视送亲队伍从面前缓缓行过,目光一凛,悄然握住剑柄,以备伺机而动。
突听一声清越剑啸,埋伏在人群中的蒙面人身形暴起,手执利剑骤然跃出,剑光如电,形影如风,直逼护送武将一剑刺去。即刻,自人群中相继蹿出众多劲装蒙面的武林高手,转眼间,刀光剑影铺天盖地般席卷而来。
由于事发突然,武将毫无防备,敌近身侧却招架不及,剑迫眉睫已无从闪避,未等发出呼叫却已被人一剑封喉,当即血流如注飞溅三尺,眼睛却尚未阖起,可谓亲眼目睹了自己喉咙被利剑刺穿。
硕大的身躯直挺挺地从马背上坠落下来,扑通一声砸在地上,形貌极其狼狈,一双虎目犹自圆睁,布满惊惧,布满怨恨,至死都无法相信自己的生命竟会在转瞬之间流逝。
场面一度陷入混乱,送亲队伍遭遇突袭方寸大乱,随行护卫顷刻间被斩尽杀绝,抬轿侍从弃轿而逃抱头鼠窜,却终究逃不过蒙面杀手的快剑。围观人群早已如潮涌动,向四面八方仓惶逃窜,惊叫声,呼喊声,声声不息,此起彼伏,场面顿时极度惨烈。
“出什么事了!”一声惊呼自轿内传出,嗓音轻柔婉转、悦耳如铃,尽管充斥惊惧,听来却依旧楚楚动人。花轿突然坠落在地,凉婵自轿中堪堪起身,一眼望尽这惊心动魄的景象,顿时惊骇失色。
艳红的残阳,火红的嫁衣,朱红的樱唇,猩红的鲜血,一袭嫁衣的女子置身在腥风血雨之中,仿佛透出一缕妖冶,一丝凄美之意,让天地瞬间恍如隔世。
刺杀武将的蒙面人纵身跃至轿前,随手疾出数剑,杀尽了公主近身侍从,携起凉婵一跃而起突出重围,即刻展动身形越过长空,绝尘而去。
一众蒙面人见首领已然得手,也相继撤离现场追随而去,在时间和配合上把握得可谓天衣无缝。
弹指间风云突变,未久前熙熙攘攘的繁华古镇,如今已然空空荡荡,仅留得横尸遍地,血湮成河,满目疮痍。
夜幕初降时分,千遥城郊,漠野北部,劫帝教漠北分舵。
凉婵被人安置在后院的一间雅房里,回忆起一个时辰前经历之事仍心有余悸,感叹自己此行嫁亲之路诸多艰难,迫不得己远嫁他乡本是心酸,却不想刚踏入中原就飞来横祸。
送亲人马遭遇黑衣人劫杀落得片甲不留,却唯独将自己囚禁于此,还安排了两名婢女在身侧侍奉,除了行动受限,无一不是以礼相待,凉婵对此百思不得其解,不晓得这帮人究竟意欲何为。
等了许久也未见有人接应,桌上的茶水早已放凉,凉婵却始终坐立不安,内心疑影重重,向默立身侧的侍女问道:“这里究竟是什么地方?你们到底是什么人?将我囚禁于此,到底有何用意?”
两名婢女面对她提出的诸多问题却是充耳不闻,缄口不言,一人上前给她倒了杯热茶,似乎对于她提出的任何要求都尽量满足,唯独除了与之交谈。
凉婵此刻身陷敌营如坐针毡,哪里还有心思喝茶,忧急道:“你们为什么不说话?你们到底要做什么啊?回答我啊!”怎奈不出所料等来的只有沉默,不得已唯有听天由命,静待灾祸的降临。
恰逢此时,自门外传来一阵稳健的脚步声,凉婵凝神静气,侧耳聆听,声音逐渐清晰,直至停驻在门前,而后响起了开锁声,心道可算有人来了。
房门敞开,一个高大魁梧的身影呈现在门前,此人阔步而来,每一步都充满威慑力,朗声道:“何人惹得我们凉婵公主大发脾气?”
凉婵身临险境本就警觉万分,此刻抬眸凝注此人,但觉此人器宇轩昂,眉宇间英气勃勃,犀利的目光灼灼逼人,伟岸的身躯傲然英挺,俨然透出一股不怒自威的气派,嗓音亦是浑厚有力,充满让人不可抗拒的气势,难免受此人气魄所震慑,心底隐隐冒出胆怯。
此人上前道:“传闻凉婵公主倾国之容乃天人之姿,今日有幸得见,果然名不虚传。”
凉婵畏于他慑人的气魄,带着一语刺探道:“你是何人?”
此人道:“在下劫帝教教主,聂浪。”
劫帝教!凉婵纵然未曾涉足江湖,却也早在降临国就已听闻中原有一庞大组织名为劫帝教,其教主聂浪响彻大江南北的名号更是如雷贯耳,如今亲眼所见本尊风采,果真如人中豪杰,不负江湖所传:“聂教主,我与你们素不相识,可你们杀我随从,困我于此,不知此番行径是为何意?”
聂浪道:“凉婵公主不必害怕,只要你按照我说的去做,在下可以保证,绝不会伤害姑娘分毫,并保证你的安全,不然的话……”
凉婵道:“你就要杀我灭口?”
聂浪不置可否,冷笑道:“想必你那恶贯满盈的父王与我中原武林不共戴天之仇你不会不清楚,倘若你这个凉婵公主落入他人之手,只怕会有性命之虞。”
凉婵深知此话绝不是危言耸听,十八年前,降临国席卷中原,在封宿界内的燕家庄大肆屠杀了百余中原武林人士,双方就此结下深仇大恨,自己这降临国的凉婵公主无疑身为众矢之的,此番陷入江湖怕是要沦落得人人得而诛之的地步,此人既然言出于此,且不妨听听他什么意思。
聂浪道:“在下并不会为难姑娘,要你做的也不过轻而易举之事。”
凉婵试问道:“你需要我配合你做什么?”
聂浪对她临危不惧的气魄和从容识相的智慧默以赞许:“只要你将身上的《天地混沌》内功心法交出来,在下可以以性命担保姑娘的安全。”
凉婵对此颇为讶异,困惑道:“那是什么?我没听说过啊……”
聂浪道:“哦?姑娘难道毫不知情?”
凉婵茫然不知,但见他绝不像是在说笑,且劫帝教大费周章将自己擒来,所言绝非空穴来风,不由得双眉微颦,眸光荡起一丝不安的涟漪,感叹此番远嫁竟如此别有内情。
聂浪对此并不意外,向其解惑:“姑娘或许有所不知,此事本就是你那父王与夜琅城主之间的密谋交易,这降临国嫁公主本是虚表,暗送秘籍才是根源,霸王的险恶用心,你一个不谙世故的小女子又怎会知晓,也正因如此,在下才不会伤害你一个无辜女子,只要你把心法交给我。“
凉婵听其所言神色渐而凝重起来,霸王的计谋自己竟然一无所知,那所谓的心法更是不得而知,凝眉道:“可我身上的确没有你所说的东西,送亲车队已被你们洗劫一空,你不妨去我随行的嫁妆里找找。”
聂浪道:“你的嫁妆里除了价值连城的金银财宝,并没有我们要找的东西,这东西的价值远胜于你的嫁妆,想必霸王定是让你贴身带着。”
凉婵面对这行“强盗”心生不满,思忖道:劫帝教本是名门正派,聂教主更是侠名远扬的正义之士,怎地却是一群欺世盗名之辈,竟也做起了谋财害命的勾当。
聂浪岂会猜不透她心中所想,解释道:“我已差人将你的嫁妆分发给穷苦百姓,你们降临国的钱财,聂某绝不稀罕,更是分文不会取。”
凉婵道:“既是如此,你又何故觊觎那本内功心法,那难道不是降临国的东西?”
聂浪正色道:“那是为祸武林的东西,是以聂某绝不容许它落在恶人手中。”
凉婵见他义正辞严,一副大义凛然之貌,暗自忖道:据说此人年少成名,秉着惩奸除恶的大义建立劫帝教,成为一帮之主,是当今江湖一代后起之秀,十年以来,劫帝教已然发展成为江湖第一大帮派,劫帝教这个名字,本就是诛杀霸王的寓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