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灵瑄自然什么都看得清楚,听得明白,包括这看似风平浪静的氛围下暗藏的烽火硝烟。
这位神通广大的玄右使,在这种四面埋伏的处境下,竟还能神不知鬼不觉的重返骁武门,与其教主会面。可想而知,自己的真实身份无疑已在聂浪面前暴露,而今这三人却还能若无其事的在自己面前谈笑风生,看来不知隐藏着什么更为深远的计划。
但既然他三人不点破,自己也按兵不动,且陪他们演完这出戏便是,至于谁是最后的赢家,谁将以悲剧收尾,一切都还胜负未知。
一番寒暄过后,聂浪直接引入正题:“见盟主如今容光焕发,不知……可是先前刺客一事有了眉目?”
谢雄道:“经紫御骑多番查证,对那名刺客的死因有了初步鉴定,此人死于慢性毒药,而致命的点在于其耳后发根部一处毫不起眼的针孔。”
白灵瑄在此基础上加以解释:“下毒之人的手法极其隐蔽,用的也是极其纤细的牛毛针。若瑜哥也真是尽了力,不枉他几日来不眠不休的对刺客尸身反复查验,总算被他找出了蛛丝马迹。”
聂浪道:“敢问后续如何?”
白灵瑄道:“出事那晚,刑牢内无端来了一名探监之人,十几双眼睛盯着,马副将也已经招认,聂教主不妨猜猜他是谁?”说这句话的同时,面上隐隐透着几分反客为主的得意之色。
而此话一出,聂浪和玄雀心底都泛起一丝凌乱,但都被其沉着的神情掩饰的毫无破绽。
彼此心知肚明,刺客之死是何人所为,但却都无法理解他杀人灭口的用意,如此明目张胆甚至还留下了踪迹,岂非引火烧身?实为不智之举。
白灵瑄习惯性的摇动着手中那把折扇,而那抹惯有的微笑中,得意之色愈加浓重:“聂教主当真猜不出?那么,玄右使总该心中有数吧?”
不知他怎的刻意把矛头指向玄雀,谢雄和他一对子女都带着几分诧异看向后者,因不知两者之间暗含的敌对关系,故此茫然不解。
玄雀倒也面不改色,还是一脸的淡漠无情,让人猜不透心中所想:“恕在下愚钝,白公子不妨有话直说。”
白灵瑄微微一笑,自认将了他一军,看他如何圆场:“下毒之人就是你那至交好友,燕毓麟。”
“什么?”这个消息确实轰动,小梳最先沉不住气的大叫起来:“你说是纹蝶下毒害死刺客?他为什么要这么做?”
白灵瑄仍在微笑,仿佛眼前所讲的不是杀人事件,而是一个轻松的趣事:“很明显的毁尸灭迹,原因为何,小梳难道猜不出?”
“这不可能!”小梳断然否定,深知纹蝶平日里再顽劣再胡闹,也绝不可能与魔教为伍,参与这次刺杀事件:“灵瑄哥哥你铁定是误会他了!纹蝶不可能是刺客同伙,他不可能杀害我爹爹!”
白灵瑄道:“此人本就心机深沉,与魔教暗中勾结也不是什么秘密,再说,除了他,死者生前也未见过其他可疑之人。这件事,紫御骑人人都可以作证。”
小梳力辩道:“你要说是纹蝶杀了刺客,我倒没什么话可说,但是我不相信他会是魔教的同党,杀害我爹爹的帮凶!”
白灵瑄悠然道:“原本么……此人的确没有杀害盟主的理由,但如今为了得到镜璧剑,就有了极大的动机。”
小梳听他说得振振有词,奈何自己始终难以置信,目光犹带三分恳切看向父亲:“爹,这件事必有误会,杀害您的事,纹蝶是不可能做的。”
谢雄不置可否,脸色深沉得让人看不出情绪,内心却可谓百感交集。原本自己对这燕毓麟的印象还不错,又因他自身的种种优势,让自己一度产生了想将女儿嫁给他的念头,可后来接连发生的一切,都让人不得不怀疑是否看错了那个孩子,事已至此,看来当真是要另觅佳婿了。
白灵瑄见这位盟主大人对小梳的劝解无动于衷,自恃胜算在握,说话更加理直气壮:“小梳,所谓知人知面不知心,那姓燕的巧言令色,又善于伪装,你与他素来交好,难免会被他的外表所蒙骗。”
“嚯!”厉星痕听来但觉可笑,心道:你莫不是在说你自己?憋了半晌终是忍不住开口,字里行间不乏讽味:“白公子与燕小哥相识也不过短短几天,怎就知道他巧言令色善于伪装?”
原以为这句话说完又该被教主一顿训斥,却也顾不得那么多了,哪知聂浪仍不动声色,反倒见玄雀微微一抬唇角,笑得有几分心照不宣的神秘。
小梳倒不曾察觉这细微的一幕,犹自纠结于白灵瑄对纹蝶的诟病:“那你的意思是,纹蝶不但想置我爹爹于死地,镜璧剑也是被他盗走的?”
白灵瑄道:“平心而论,这件事暂且无法断言,但是也不排除这个可能。”
小梳沉吟道:“不会的,他答应过我的,不会对镜璧剑动歪脑筋的……”
白灵瑄听来有趣,这句话分明有点此地无银的意味:”呵?这么说,他一早就表示过对镜璧剑有想法?”
“我不是这个意思!”小梳一时失言免不了有些慌张,急匆匆的辩解:“灵瑄哥哥你别瞎猜了!他再怎么样,也不可能对我爹爹下杀手!”
白灵瑄幽幽叹道:“唉,现在说什么也无济于事,如今此人已然逃走,镜璧剑也随之下落不明,实在是无从入手,只能从长计议了。”
谢雄起先未发一言,此刻忽然将询求的目光转向聂浪:“咳,聂教主以为呢?”
聂浪明知此番是白灵瑄故意搬弄是非,但眼下不利因素处处指向纹蝶,而镜璧剑的失窃自己更是有苦难言,无法替他辩护,沉吟道:“此事……恐怕只有当面向他问个清楚了。”
白灵瑄量他也无招,免不了更加得意洋洋:“聂教主,你可不要因为与此人交好,就包庇此人啊。”
聂浪见他分明借机生事,阴沉着脸道:“本座何时曾与他交好?”
白灵瑄道:“难道不是么?不然他离开骁武门的那晚,为何随身侍从会带着聂教主你的人?”
此事怎的又和聂浪他们扯上了关系?这里面究竟藏着多少内情?小梳越听越糊涂,全然不知所谓的看向众人,才发现自己前几日一心苦于父亲的伤势,对骁武门发生的一切浑然不知。
聂浪据实坦言:“那是因为他跟我说要去替盟主寻解药,出于事态紧急向聂某临时借了两个人。”
白灵瑄心道这言辞未免太过牵强,一声浮笑,不屑之色充溢言表:“所以说啊,聂教主对此人,还真是信任啊……”
这话说的阴阳怪调,聂浪岂会听不出他话里的冷嘲暗讽,漠然道:“在下只是就事论事。”
玄雀忽然接口道:“燕少侠去替盟主寻解药一事,在下可以作证。”
“哦?”白灵瑄目露一丝锋芒,以扇端向他所在的方向飒然一指,发起质问:“那么解药何在?而玄右使你,又是如何得知?”
玄雀道:“当日正是在下去城外接应的他,只不过他在返回途中遭人暗杀,虽然……”
话未说完,却听小梳蓦地一声惊呼:“什么?他遭人暗杀?”
玄雀道:“不错,他虽逃过一劫,但我考虑到他的人身安全,暂时将他安顿在了别处。”不容众人置喙,将话锋直接对准白灵瑄:“白公子,这件事,想必你也没料到吧?”
白灵瑄目光一沉,面上依旧从容不迫,如今以一己之力舌战众人仍不露怯色,在这场看似就事论事的谈判中,任何一句哪怕无心之言的过失都足以造成不可挽回的后果,而他恰恰把握得滴水不漏。
谢雄闻言亦不免惊疑:“玄右使口中的暗杀又是怎么回事,此事乃何人所为?”
“此人……”玄雀意有所指的瞥向白灵瑄,缄口不言,只是那眼神冷冰冰的隐透嘲讽,无疑解答了盟主的疑问。
谢雄顺着他示意的方向看去,目光锁定于身侧之人:“灵瑄,到底怎么回事?”
白灵瑄手执折扇看似惬意的摇着,早知此事掩盖不住,但自负有盟主撑腰可谓有恃无恐,况且除去一个可疑之人本就无可厚非,当即俯下身,全然一副认错的态度:“盟主恕罪,灵瑄担心燕毓麟此人会对骁武门不利,才自作主张想替您除去这个心腹大患。”
此话一出,就连默立在侧冷眼旁观的段祈锋也不免震惊,深知这位兄长素来以待人亲和友善著称,从未见过他这般嫉恶如仇,甚至不惜做到违背盟主意愿派人暗杀嫌疑人的地步。
小梳听来更是气愤,忍不住嗔怪道:“灵瑄哥哥!你怎么能这么做呢!在真相还未水落石出之前,你万一错杀无辜怎么办?”
白灵瑄对此毫不辩解,谦卑的请罪认罚:“小姐息怒,此事的确是属下考虑不周,望盟主降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