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想一天之内竟有这么多人对自己的剑感兴趣,聂浪如此,这白公子竟也如此,纹蝶倒也毫不介意,将剑卸下,置于他面前:“白公子请便。”
白灵瑄见他没有丝毫迟疑,颇感意外的同时也对他心生赏识,此刻凝望着这把剑,心间难免激起波澜,缓缓抽剑而出,剑锋离鞘的一瞬间,一缕寒烟流散开来,指尖轻缓的划过剑锋,剑身瞬间染上一抹湛蓝的幽光,果真不负传言中那绝世名剑的美誉,亦另其他三人大开眼界。
温若瑜赞誉道:“当真是名不虚传哪!”
段祈锋眸中精光一闪,虽未言语,却也不难看出此剑之精妙,与那隐璧双刃略有异曲同工之处。
然而纹蝶的注意力却凝聚在那只抚剑的手上,只见那双手生的纤柔白皙,好似一双女人的手,显然不曾动刀动枪。而最令他惊异的是此人左手食指上戴着的那枚玉指环,漆黑的玉戒暗刻着诡异的图腾,戴在那只玉肌如雪的手上,显得异常突兀。
而这只戒指他不久前才见过,就是煌琉神殿西殿主代表身份的饰物,此刻正揣在他自己怀里,如此想来,不免对这位盟主心腹灵瑄公子的真实身份产生了深切的质疑。
白灵瑄不曾猜透他的心思,犹自凝视着寒凌剑,双眸绽放异彩,赞叹道:“此剑之锋芒不输那魔境神兵,与冰凛剑也只差一步之遥。”
不想他对兵刃如此通晓,身上究竟藏着多少不为人知的秘密?纹蝶不露疑色,只是略带几分惋惜叹道:“只可惜,它毕竟不是冰凛。”却又在心中暗道:它只是秦叔叔取冰凛之魄锻造的仿品,世间可以有千千万万的寒凌剑,然而冰凛却独此一只。
马骏辰见他有些惆怅,怕是也由此联想到亡故的父亲,揽着他安抚道:“别灰心,镜璧一出,还怕冰凛不自己找上门来?”
“不错。”温若瑜抵着唇畔思量着道:“如此想来,这只怕也是盟主大人的本意。”
几人默然颔首表示认同,唯有纹蝶深知冰凛剑并未在燕家庄一役遗失,而是当年就已被秦临风带回了仙缱宫,这件事除了他叔侄二人,世间自是无人知晓,连赵越亭也不曾深入了解,当然,赵越亭也不可能去过多打探。
气氛不觉稍显凝重,马骏辰朗笑一声打破僵局,端起酒碗道:“想那些没用的干嘛,该来的迟早会来,不该来的想了也没用,岂不自寻烦恼,辜负了这一桌美酒好菜?”
白灵瑄亦举起酒杯,笑应道:“二哥说的是,难得今晚有燕少侠加入,咱们必须喝个痛快,不醉不归!”
微风徐来,南方的初春不及北方那般严寒,微凉中又恰似带着一抹沁人心扉的暖意,更因有美酒故友相伴,每个人的心胸都满含温热。
一番痛饮过后,每个人的脸上都或多或少浮现出醉意,尤其是马骏辰,这个自称酒量过人之人,早已喝得酩酊大醉,与纹蝶勾肩搭背,称兄道弟,还在侃侃而谈:“我说你小子,这么多年不见,倒是长本事了,能把你哥哥我喝倒了。”
纹蝶纵也感觉身子有些飘忽,但意识却还清醒得很,轻笑道:“别赖我,可不是我把你灌醉的,你看,你这一碗能顶我好几杯呢。”
马骏辰大笑着摆摆手:“你小子,净能胡扯……”
白灵瑄也已醉得三分晕眩,面颊泛起潮红,让这原本看上去就文雅清隽的少年此时更添几分阴柔之美,举杯轻摇,凝望杯中清辉倒影,眼角泛起深深的笑意,呢喃道:“看来,咱们几个,都喝不过你这兄弟。”
温若瑜酒意正浓,看着面前这位大名鼎鼎的燕少侠,酒醉之意并未沾染他的双眼,依旧眸光澄澈,而那明澈双眸常含笑意,有些轻佻,有些不羁,果真不负传言那般少年风流,拊掌而笑道:“燕少侠果真好酒量。”
“好说好说……”纹蝶自知这比起在夜琅城,跟赵越亭拼酒之时还差的远呢!
段祈锋自始至终神智清晰,只因自知酒量深浅,所以量力而为,喝的不及四人多,至此未有任何异常,却见三位哥哥都被这燕少侠给比下去,不免有些感慨,抬眸目不转睛的凝注着他,似是怀揣什么心事。
纹蝶无意间触及他的目光,发现这少年眸光透亮,方才也有适度饮酒,显然也是自制力超群之人。
“来!”马骏辰早已一脸酣然的伏在桌上,冷不防又大叫了一声:“咱们干杯!老马我还能喝!”
纹蝶失笑道:“我说辰哥,你还行不行了?”
“谁说我不行!”马骏辰猛然抬起头,努力撑开沉坠的眼皮瞪大双眼,一脸严肃认真:“满上,满上。”
温若瑜瞧他满眼倦意却也难掩兴奋,劝说道:“好了,你已经喝醉了,再喝下去该闹笑话了。”
马骏辰一把将酒碗揽在双臂间,生怕被他夺走,大呼道:“今儿个我高兴,难得见着我们家小麟麟,必须喝个……嗝,痛快……”
“二哥……”白灵瑄颊间荡着红晕,那对深深的酒窝也盈满迷人的醉意,微眯着双眸轻笑道:“你喝醉了。”
马骏辰瞧他这状态也不比自己好多少,放声大笑:“你不也是一样!”
纹蝶见这两人都喝的差不多了,果断不能再喝下去,对温若瑜道:“温统领,不如就送他们回去休息吧。”
“好。”温若瑜点点头,还没来得及伸手去扶,却又听到旁边传来一声震耳欲聋的大吼。
“叫什么温统领!”马骏辰大概意识不到自己的嗓门有多大:“生不生分!以后改叫若瑜哥!”
“好好好。”纹蝶一边哄孩子一样哄着他,一边试图将这大块头搀起:“马大侠,你也该回去睡觉了。”
“我不!”马骏辰还在意识朦胧的自言自语:“我还要喝……还要喝……”
夜已深,桌上杯盘狼藉,地上也已堆满酒坛,马骏辰早已醉得不醒人事,枕在纹蝶肩上,犹自迷迷糊糊的犯嘀咕,温若瑜和纹蝶合力架起他魁梧的身躯,感觉这家伙烂醉如泥的体格简直重达千斤。
段祈锋搀扶着半醉的白灵瑄,见他笑靥盈盈,一步三摇,显然也是一副意犹未尽之态。
耗费了大半天功夫,几人才回到住处,纹蝶跟温若瑜简单聊了几句便辞别他离开了。
此刻凝立在月下,纹蝶还在为上午镜璧剑现世的消息心神不宁,又因与聂浪达成交易,从他口中得知玄雀与镜璧剑有些渊源,故对玄雀的身世之谜也是困顿不解,一天之内,这一桩桩突如其来的事,压的自己几乎喘不过气来。
忽然,感觉肩膀被什么东西压了一下,转过身,只见凉婵正将一件氅衣披在自己身上,这温柔的举动让人心里瞬间踏实了不少。
“这么晚了……”纹蝶转手又将衣服披在她肩上,把襟口拉扯严实,柔声道:“你怎么还没睡?”
这一晚,凉婵同样是心事重重,回想近一个月来接连发生的一切,心间亦是感慨万千,辗转反侧难以入眠,起身下榻踱步至窗前,见窗外月色大好,恰时毫无睡意,索性披上氅衣,出门享受这大好月色,却正巧与返回的他在此不期而遇:“我见你今天心神不宁,像是有什么心事,我也睡不踏实。”
纹蝶道:“别多想,我没事。”
凉婵轻轻伸出手,为他理顺着襟前被风拂乱的发,看似细微的举动透出无尽的温柔:“见你也是刚回来,去哪了,是不是偷偷跑出去喝酒去了?”
“你怎么知道?”纹蝶话一出口,又感觉自己怕不是喝多了,反应都有些迟钝,低下头闻了闻衣服上全是浓烈的酒气,这不明摆着么?
“你呀……”凉婵见状轻笑道:“还说你不是心情不好,不然为什么偷跑出去喝酒?”
“不是。”纹蝶但觉有些不好意思,挠了挠头,讪讪一笑:“你猜今晚是谁约我出去的?”
凉婵道:“莫不是又招惹了哪家的小姐?”
“你这丫头……”纹蝶用指节刮了一下她的鼻尖,动作很是宠溺:“怎么也学会拿我打趣了?”
“那让我猜猜看……”凉婵微微仰起脸庞,食指抵着下唇想了想:“莫不是你那童年好友,马副将?”
“真聪明。”纹蝶像夸奖小孩子一样,轻轻揉了揉她的脑后:“不过我可不是出去喝花酒啊,今晚还有三个人,看你能不能猜到是谁。”
“嗯……”凉婵迟疑着猜道:“温统领?”
纹蝶道:“没错。”
“还有两个……”凉婵没了头绪:“我猜不到……”
纹蝶道:“白灵瑄和段祈锋。”
“他们?”凉婵闻言稍显诧异,若说段统领同为武将,与紫御骑二人结交倒也不难理解,但那白公子文质彬彬,一身书香墨气,怎么看也不像是能与那三名江湖中人打成一片,把酒痛饮的样子:“看不出来,原来他们四个私底下关系这么好。”
纹蝶道:“同是谢家年轻有为的几个人,看起来嘛……关系还不错。”
凉婵轻笑道:“看起来你的心情也不错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