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恬是快早上才醒的,一个湿润的东西在自己的脸上滑过来划过去,后来,他想到什么一下子弹起来,腿上的伤没有好,他又跌回了地上,咬着牙看着面前的东西。因为看不清,只知道是个体型很大的动物。直到它汪汪叫了两声,才知道是一条大狗。
夏恬和它对视着,不知接下来会发生什么。坐着好一会儿,这狗都没什么动作。想来这只狗没有伤害自己的意思,便把注意力转移到了别的身上。
来了个新的人,应该是个很高很壮的男人,穿着一件黑色的袄子,背上背着一个铺盖卷,一言不发的跟在李一后面。
李一昨晚上就已经搬出去了,换上了绸布料子的衣裳:“我也是看着邻居的份上介绍这活儿给你,你可得干好了。这里面的东西不嫌弃就接着用吧,我也不带走了。”他出了门,指了指夏恬道“那个就是看门狗,是那几个酒楼孝敬给少爷的。虽然是半个瞎子,但是耳朵和鼻子好使,帮着少爷做了不少事情。”
男人点了点头,李一也没有再跟他搭话,便离开了。男人也不正眼看夏恬,扛着东西进了房间,也没关门,不过夏恬也看不着什么。隐隐的,他有一种担忧,来的人或许是比李一还讨人厌的角色,尤其是这条狗。
这条狗似乎很喜欢夏恬,要么用爪子刨刨他,要么用舌头舔舔他,夏恬一挣扎,用手推开它的时候,它又粘了上来,一副玩乐的样子。虽然夏恬年纪不大,但是依仗着不死人的特殊血脉,真要动真格,这狗还不一定弄的过他。不过彼时他哪里敢轻举妄动
许久,男人出来了,手中拿着一个布包。他走到了夏恬的身旁,掀开了他肥大的裤子。夏恬下意识的认为这是要在自己的伤口上撒盐,便不自主的往后缩了缩。男人打开布包,里面有一个小瓶子,他打开瓶盖,把里面的东西洒在了伤口上。
顿时,又千万只蚂蚁撕咬的感觉袭来,比腿受伤时的疼痛更加令人难以忍受。夏恬想要用手护住自己的腿,却听到了狗低声的嘶鸣,他不敢动,咬着牙抽泣。
男人又撒了些白色的粉末上去,然后拿起一块白布缠绕在了伤口上,还用了绑上了几根木棒,让他的关节动弹不得。随后男人走了,留下狗看着他,他也不敢动,用手护着眼睛,心里想着,又是一个比李一还可怕的恶魔。
想着想着,他睡着了。
醒的时候,是被男人叫醒的。他手里端着一个碗,里面盛放着香气扑鼻的食物,有青菜有肉,男人递给了他,夏恬害怕着接过碗,感受到了来自碗的温度。他看着男人,直到男人点点头,他准备用手抓饭的时候,男人用手里的两根木根敲了敲他的手,然后示范怎么用木棍夹菜。
他也看不清,在他眼里,男人手里是拿着什么东西,却始终什么都看不清。教了许久,才勉强的夹起一点东西喂进了嘴里。没有酸味,没有馊气,这是他吃过最好吃的东西了。
男人坐在了他的身边“你叫夏恬吧?我叫韩岳山,这是我的大儿子招财。”
“汪汪汪。”招财摇着尾巴,很欣喜的样子。
韩岳山笑了笑,手揉了揉它脖子上的毛,对招财道:“这不是老二,这是你的新弟弟,都是很可怜的孩子啊。”说着,重重的叹息了一声。
夏恬吃完饭,放下了碗,舔了舔嘴角的饭粒“你不害怕我吗?”
“以前我也认识一个孩子,他会喜欢偷吃好吃的,会喜欢跑山上追兔子,缠着他娘买街角的糖葫芦,会在冬天的时候帮他有寒腿的娘暖床……和所有普通的小孩子的一样。“说着,韩岳山的眼神里别样温柔,又慢慢的消失了“可惜了,一切都是过去了。”招财听着,也伏在他的身旁,用头蹭了蹭他。
夏恬不懂得那是什么意思,只知道他觉得这个男人或许没有自己想的那么可怕。即便如此,他还是不敢靠他太近。就像第一眼看见的司涣一样,当时觉得他是个儒雅温柔大哥哥,实际上,之后他所有的不为人知的暴躁都是自己在承受。
韩岳山看他吃完了,那碗就像洗过一样被舔的很干净,拿起了碗又走了。留下招财在他的身旁,招财把头枕在那只没受伤的腿上,他没忍住轻轻摸了摸它的毛,它闭上了眼睛,他又放肆的加大了力度。柔顺的毛被揉弄的杂乱,它不气,反倒用舌头舔舔他。
直到快正午,天乐才慢慢回来,脸上藏不住勾起的弧度,看起来有什么开心的事情。看她没有什么事情,夏恬的心才算真的悬下来。
天乐走到了夏恬的身旁,没有坐下。因为她身上还穿着昨天司涣给她的素色的长裙,仙气飘飘。她拿出那副眼镜,递给了夏恬“诺,昨天那个少爷给我的。他说戴上了眼睛就可以看的清楚了。”
“我不要。”夏恬下意识的拒绝了,他倒不是真的不想要,只是不知道她一夜去了哪里,有为什么那个男人会送她东西,他不敢要罢了,生怕听到什么扎心的字眼。
天乐戴在了他的鼻梁上,笑了笑“这是我昨天唱歌,那个少爷给我的啊。而且,对他们来说,这个东西也算不了什么吧。”
那一瞬间,夏恬怔住了,眼前模糊的景象突然变得具体起来。他第一次看清了一个人长什么模样,一头乌黑长发微卷,白白的皮肤,漆黑如墨的双眼好像能够看见自己。他惊住了“小鱼,我能看见了,你……好好看啊。”
天乐被他呆萌的样子逗乐了,笑了笑“哈哈哈,都说了我以后叫天乐啦。这是少爷给我的新名字,我们都要开始新的生活了。”
夏恬点了点头,小心翼翼的问道“看来少爷对你还是挺好的。少爷会娶你吗?”
天乐的脸微红,有些发烫,随即脸上的笑容消失了“我这样的身份,少爷对我这么好已经够了吧,还能求什么呢?”
天乐不说,可是夏恬心里明白。以前还睡天桥底下的时候,街上很热闹,锣鼓喧天,鞭炮炸响,鼓声和唢呐声从街头吹到街尾,老乞丐指着抬花轿的说“娃娃,看到了吗?那是在娶媳妇咯,娃娃长大了也要娶媳妇哩。”
当时他还不明白,老乞丐说娶了媳妇就有家了,家是世界上最温暖的地方。夏恬想到这里,抓紧了她的手“你放心,少爷不娶你,以后我肯定娶你。”
“傻瓜,才多大啊就想这些。”天乐摸了摸他的头,又摸了摸那条在她身旁蹭了许久的富贵儿,她记得以前的家里似乎有狗,所以她倒是挺喜欢这种动物的“看来新来的人已经到了啊,他人好不好啊?”
“他挺好的,怎么了?”
“没怎么,我只怕他欺负你。马上我也得走了,你得照顾好自己。”天乐松开了他的手“保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