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了边境树林深处，远远的，就能闻到隐隐焦臭，还有各种铁锈机械的味道，小片的机械碎片溅落四处，一路走来，踩到铁屑的声音早盖过了丛林虫叫鸟鸣。
这一路都被清理过，原本埋地下的机关地雷都拆了，一行人也顺利的到达被轰炸的基地。
沿途过于顺利，众人多少都留了个心眼儿。
“就这儿了”
嘭！
宋以京一脚踢开拦在他们面前的一堆计算机垃圾。
旁边那几个年纪大点儿的，死瞪了宋以京两眼，又忙不迭的到处寻找早就化为灰烬的零件，文件，程序图…
“别找了，没用”
一个年轻人突然蹲下，抱着头出声。
找文件的还是继续找，跟麻木了一样，就那样机械的移动。
“没了，都没了…”那个年轻人碎碎念，没人理他。
宋以京也不复以往的跳脱，只是沉默的跟着宁曦，时不时踢两脚挡路的“垃圾”。
垃圾？
这都是他们的心血！
这是他们的理想！
这是他们毕生的追求！
——分割线——
边境的夏风不似回城滚烫，携着卷起的枯叶，折了半耷拉的老枝，轻巧的，沉重的，不堪一击又坚不可摧…
宁曦往前走两步，看不清神色。
老张走到宁曦身边，语气轻松平淡：“宁小姐，就这堆破铜烂铁啦！都没啦！哈哈”。
宁曦朝他笑笑。
她分明看到，老张的眼窝有点点晶莹，定是沙迷了眼，泛了红…
宋以京没理这两人，独自走到废墟堆积最高的地方，旁边有棍子，拿起掂了掂，挺结实的，然后向废墟砸去。
嘭！嘭！
几声巨响后，一堆报废的主机屏幕被砸开，这片地似乎比其他地方平坦些。
宋以京招呼来几个年轻力壮的，抄起垃圾堆里的棍棒铁片就开始挖。
此时的一行人也不再散落，都围过来，把宋以京几人圈住。
渐渐的，挖的坑越来越深，直至隐隐显出一个方方正正的轮廓。
老张一把推开宋以京，扑上去扒出那块棱角。
是个黑色的小盒子，边上还吊了根线。
“老张！”
“老张！你要干什么！”
那几个年纪大的看到这一幕，忍不住开口道。
“给我吧”宋以京伸手接，老张却不给。
老张抱着盒子，久久沉默。
大家也都一言不发，静静的，葱郁的草木随风摇晃。
良久，老张的声音颤颤巍巍的：“小宋”
宋以京没说话，直接去扯那根线。
“宋以京！”老张如受惊的猛兽般怒喝。
宋以京没收手，死揪着细线不放，老张也不动，只抱着盒子，生怕被抢走。
“引爆吧”宁曦的语气云淡风轻，众人都看向她。
一个年轻人挺冲动“引爆？宁小姐！宁曦！你知道这是什么吗！”
宋以京猛拽了把年轻人，怕他过激失控。
“暗血第一批分部的暗匣子，总部对初代分部的信任，厚望，是初代分部的荣誉，骄傲，命！”宁曦的语调淡淡的，平澜无波。
暗匣子，暗血最初成立时，总部把各项核心数据分成许多份，分别储存在数个芯片里，每个芯片都被放进一个小黑匣子，匣子用最核心的技术安装了引爆数据的装置，只要拉开引爆线，数据就能自己彻底销毁，后来暗血站稳脚跟，这些初代数据也没太大用处，总部要扩张，就把暗匣子分给第一代分部。
总部遗弃的数据，是初代分部的荣誉，骄傲，他们的命！
几个初代分部有个不成文的规定。
暗匣子在，分部在。
暗匣子亡，分部随！
大伙都不说话了，他们知道这个漂亮的过分的年轻女孩是总部人员，估计职位不低，但没想到，她连暗匣子的事都一清二楚。
老张开口了，“宁小姐，既然你知道暗匣子，还…”
闻言，忽的，宁曦面上正色，看着眼前这些人开口：
“此时此刻，暗血华国边境分部，基地炸毁，技术落后，人心四散，连分部何去何从都不知道，还有能力护住暗匣子吗？还有资格守护暗匣子吗？还有选择存亡的机会吗？”
宁曦的一字一句铿锵有力，气势强硬，说到了点子上，也说到每个人心底，逼着这些人面对现实，逼着他们认清自己。
最后一句话，是说边境分部的。
这些天，宁曦一直在这里待着，她大概清楚了分部的情况。
这次的轰炸，看似是漠国毁了分部，实际上，是漠国军方保全了他们的颜面。
没有轰炸，这里也迟早会亡，第一个毁了自己的初代分部，会让他们所有人抬不起头。
她来这儿的时候，不过随意破了几个防火墙，就被他们拥护，即使破解有难度，但那也是总部中等技术人员就能解开的，而在这里，堂堂一个分部，没有一个人解开，甚至连头绪都没有！
技术不够，安全系统也差，一次轰炸，整个基地夷为平地，这样的团队，必亡！
说完那些，宁曦就静静看着他们，等着他们抉择。
有两个年轻人，刚开始准备破口大骂，而后也逐渐红了脸，湿了眼。
老张似是被说动，怀里的力道越来越小，只要宋以京轻轻一扯，就能引爆数据。
所有人的视线都聚集在那根细细的线上，好似被拉住的不是线，而是他们的命。
宋以京看向宁曦，轻声，“师父…”
宁曦不回话，就看着他。
“呵呵…”
宋以京笑的轻蔑…也有点儿颓，终于眼眉一横，用力一扯。
嘭！
匣子里有不小的声响，外壳却依旧不变。
老张抱起晃了晃，里面有碎片的声音。
那些老技术人员已经开始抹眼泪了。
宋以京的手僵在那儿，一动不动。
就像时间突然静止了…
……
过了好半晌，老张释然一笑，面向那些湿眼的人。
“行啦，都没了…舍得舍得，有舍才有得嘛，都别傻站这儿了，再去看看有没有什么要带走的，这个地方啊…是留不住了…哈哈”
略显苍老的语调，有些萧瑟，颓然，随风吹远…
大伙也都互相对视两眼，最后抹了把被沙子迷住的眼睛，散开了。
大家都去收拾东西了，却总也找不到能带走的东西了。
宁曦绕着这片废墟走动，跟逛自家花园一样漫不经心。
“师父，我带你四处走走吧”
“嗯，”宁曦没拒绝，道了谢，就跟在宋以京后头。
“这边本来是操控中心，后来改成监控室了，以前我刚到这儿的时候，还偷偷黑了监控出去玩儿呢”
“那片是训练场，老张就是训练场的总教官，我还记得以前练手速的时候，老张可严了，达不到标准，不让吃饭”
“还有那里，是会议室，左边那块是休息厅，李姐煮的咖啡特别香，右边那是……”
明明就是一片荒芜的平地，宋以京的眼眸里，却是一片美好。
“等一下，”宁曦突然出声，“大家都聚过来”
不远处有几只鸟从树上飞起。
大伙也隐隐觉得有些不对劲，迅速以宁曦为中心聚拢。
“宁小姐，这是…”老张的话卡在喉咙里不说了。
蓦地，四周出现了数十个端着枪的迷彩服男人。
是漠国的军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