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夏,炙热的阳光洒在街道和楼房上,晃得人睁不开眼睛。
路边的梧桐树也蔫蔫的,无精打采。
一条非主要街道,一栋老式五层办公楼。
左昊头枕胳膊,仰躺在屋面上,低声叹息:“多好的天气啊!蓝天、绿树,碧海晴空,可书可画。
可是,不要这么热好吗?哥快被晒熟了好吗?”
气温三十二度,阳光直射,烤得屋面防水材料都变软了。
上面烤,下面烘,三分钟不到就可以把人烤得里外发烧。
左昊无奈地爬起身,绕着七八米见方的屋顶再次转了一圈。
他的脚下是楼屋面上的一个小房间,非要较真的话可以算做第六层,实际上就是个上屋面的楼梯间。
小房间三米多高,光秃秃一个平板,三面向着主楼的屋顶,另一面临街。
站在楼边看下去,路上的汽车小得像玩具。
脚下,六只丧尸正伸长了胳膊,跟随着他的脚步由东到西,再由西到东,围着楼梯间打转。
丧尸的眼睛灰白干枯,死气沉沉,残存的一点点意识却让它们盯紧了左昊。
它们在等待机会把他撕成碎肉,然后再一块块吞下去。
左昊扣下防水材料上的小石子,一粒粒地扔到丧尸的脸上。
丧尸受到刺激,似乎是被激怒了,发出狼狗护食一样的低吼声。
它们奋力地抓挠墙壁,却只是徒劳地磨破了指头,在墙壁上留下一道道血痕。
左昊明白,把这种低吼当做是丧尸被激怒的表现就错了。
已经与丧尸共处了一天一夜,他发现,每当丧尸发起攻击的时候,都会发出这种低吼声。
吼叫只是它们做出攻击行为前的本能反应,与其说是愤怒,不如说是兴奋。
当然,前提是如果丧尸还可以有兴奋这种情绪。
感觉到后背快被烤得冒油了,左昊结束了向丧尸脸上扔石子这种无聊的把戏。
擦把粘稠的汗水,走到朝向街道的一侧,在屋檐边坐下,他沮丧地想着:“从这里跳下去一定能摔死吧?
头先落地应该没问题……
可是,如果掉到车顶上,会不会摔个半死不活?
……如果摔成一摊肉酱……
丧尸大哥还会喜欢吃么……”
静,非同一般的静。
没有呼啸而过的车辆,没有无良司机狂按喇叭,也没有商家播放的洗脑神曲,没有小儿哭闹,没有宠物犬乱吠。
像是按下了暂停键,整个世界都已经死去,沉静得可怕。
办公楼对面的街道上有几只丧尸漫在无目的地拖着脚步四处乱晃,动作木讷而呆滞。
但是,木讷呆滞只是表象,一旦有活人靠近,这些丧尸立刻会爆发出强大的攻击力。
它们会直扑过去,用嘴咬,用手抓,奋不顾身,抵死缠绵。
肉体没有了自我保护意识的束缚,反而变得更加强横了。
没有恐惧,没有疲累,它们拥有着超过常人的力量和耐力。
它们是比猛兽更恐怖的存在。
时间一点点流逝,饥饿、酷热、脱水不停地折磨着左昊的神经,他随时可能晕倒。
晕倒后,再次醒来的几率无限接近于零。
如果没有意外,死亡似乎已经不可避免。
街角转出来的一只丧尸引起了左昊的注意。
那只丧尸一身廉价迷彩服,肤色黝黑,胸前满是血渍,左臂衣袖撕裂,露出一条深可见骨的巨大伤口。
它步速明显快于其它蹒跚闲逛的同类,而且它似乎有明确的目标。
只见它笔直地扑向了一个,丧尸。
被攻击的丧尸身材矮小,此时仍处于迷茫状态,也许它在纳闷,咱俩同类啊,哥们,干嘛咬我?
迷彩丧尸张口狠狠地咬在它的脸上,猛烈甩动头部,撕扯下一大块皮肉,嚼了两下,发觉味道不对,又甩头吐了出来。
矮个丧尸开始低吼,似乎在说,干嘛咬我?
还咬我?
再次被撕下一块血肉,矮个丧尸开始反抗,剧烈挣扎并且开始回咬。
什么情况?
丧尸间相处一直很和谐啊?争抢食物都是互不干扰的啊?怎么内讧了?
附近的丧尸注意到这边的动静,微微有些骚动,转眼间发现并无猎物出现,便各自游荡着走开了。
迷彩和矮个低声嘶吼着,紧紧搂抱在一起凶猛撕咬,动作剧烈。
如果不是有碎肉不时甩落,它们更像一对正在热情拥吻的情侣。
这场战斗乏善可陈,它们只有抓挠和撕咬两种攻击手段,你啃我一口,我啃你一口,过程无聊到令人发指。
迷彩丧尸毕竟占据先手,而且攻击欲望更加强烈,所以优势很明显。
继撕扯咬掉对手的鼻子耳朵和半张脸皮后,它又咬断了对手的肌肉、韧带、血管、气管,最终掰断对手的颈椎,从而取得了最后的胜利。
同时,它也付出了惨烈的代价,迷彩丧尸的左侧胸肌和肩胛肌肉被撕扯得七零八落,露出了挂着骨膜的肋骨。
停滞片刻,迷彩丧尸拖拽着不再动弹的矮个丧尸走向来时的街角,然后把它扔到楼房阴影中便静静地立在一旁。
随即,一个男人转出街角,径直走到一站一卧的两只丧尸跟前。
这明显是个活人,他头戴遮阳帽,穿着防晒服,脸上一副大大的太阳镜,两手插兜,就那么施施然地走出来,好像无所事事出来闲逛一样。
可是在丧尸遍地的正午出现这样的一个人,实在是,太奇怪了。
接下来的一幕让左昊感到更为惊讶。
只见草帽男看都不看站着的那只丧尸,蹲下身挥动起一把小斧头狠狠地砍向矮个丧尸的脑门。
这又是什么情况?
迷彩丧尸为什么不咬这个男人?
被草帽男豢养了?
草帽男劈丧尸脑壳干嘛?鞭尸?报仇?
左昊除了等死无事可做,干脆冷眼旁观。
唯有些遗憾,手机没电也没信号,没办法拍个视频上传。
男人噼噼啪啪地砍了几下,劈开了丧尸的脑壳,然后他把手指插进骨缝,好像在细细的掏摸。
左昊看得浑身直起鸡皮疙瘩,有心不看,却又抵不住好奇,只得偏过头,继续用眼角余光斜瞄。
时间不长,男人把手指抽出来,用力的甩了甩,几块紫黑色的黏稠混合物被甩在了地上。
接着,他撩起死尸的衣襟似乎在擦拭什么,随意搓弄了几下,他用沾满血渍的手捡起那个东西扔进嘴里,吃了!……
吃了……他把那个东西,吃了……还特么生吃的……
左昊干呕两下,胃里空空,什么都吐不出来。
他微微皱起眉头,将注意力集中在那个举止诡异又变态的男人身上。
眼前的情节与打怪开尸有些相似,难道是进入了一个真实度百分之百的虚拟游戏?
左昊感受着昨晚被蚊子叮咬的无数大包在汗水腌渍刺激下传来的阵阵蜇痒,努力回忆着刚才那段不足一分钟的片段。
疲累又困倦,刚刚发生的事情变得恍恍惚惚的。
那个男人从街角过来,他举起拳头,手里拿了斧子么?还是锤子?
他砸丧尸脑袋了么?
他是在掏摸什么东西?还是仅仅摸了摸?
他向嘴里塞了东西还是在擦嘴?
似乎,可能,是看错了?
或者,也许,根本就是幻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