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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水池三叹气

城主府位于整个垂马关最东,算是极城内土木之盛,门口两个石狮子摆放的颇有讲究,于门口左侧放雄狮,右前爪玩弄绣球,右侧摆雌狮,前左爪抚摸幼狮,形象体态稳健,造型饱满圆润,细节部分的线刻装饰精巧大方,虽怒目狰狞,倒更显威严肃穆。

焚长雁此时正站在两头石狮中间,瞧了瞧雄狮,再转过头看了看雌狮,忍不住暗自赞叹一声,有钱人家就是不一样,连门口的摆件都如此庄严大气。

石狮子虽好看,但也不能当饭吃,焚长雁瞧够了便转过头对着门口一侧的侍卫出言询问道:”我说你们城主什么时候才能出来,说是去通报,这都进去好大一会儿了,怎么就不见个人影?再不出来,小爷我可就不伺候了。”焚长雁本没有这么盛气凌人,不过能仗着龙老头的威风怎么着也得好好耍一番,不然怎么对得起这些年来自己屁股上挨的那些数不清有多少次的小棍。

门口的侍卫斜眼瞥了瞥站在台阶下的年轻公子哥,心中不免暗骂一句嚣张跋扈,果然这些权贵家的少爷主子都是一路货色。

忽而城主府内脚步声起,一位年过花甲的老人身后跟随着几个家丁侍女,急匆匆向着大门口赶来,人未至声已到。

“哎呀呀,焚公子,老夫有失远迎,有失远迎,莫见怪,莫见怪”老者步履有些蹒跚,不过精神十足,气势庄严。

出门望见站在两头石狮子中间的青年,老者微微有些皱眉,表情有些木讷,转而又重新堆起笑脸,心想这就是那位神人说的年轻人?怎么这么一副破烂景象,不过瞬间便把疑惑压在了心底,多年混迹的老滑,什么场面没见过,就算是眼前的年轻人什么都不穿站在自己面前,那也得视而不见,说不得半句。毕竟今个早上悄然无声出现在自己床榻前的那位神人,仅仅是气息压迫差点就让自己这辈子活到头喽。

再者那老神人将自己最为疼爱的小女儿掳走了,说是带小丫头去皇城内游玩一番,但是老城主哪能不了解这意思,要是自己招待不好眼前的年轻人,说不定再见到自己的小女儿只能是白发人送黑发人了。

焚长雁冲着老者微微弯腰颔首,算是行了晚辈礼。

老城主客套道:“无需这般多礼,老神人交代了,今晚让公子在府上整顿休息一晚,明早便启程赶往皇城,外边冷,进去再说。”老城主一脸慈眉善目,笑呵呵的伸手做了个请的动作。

焚长雁也不含糊,随着老城主一同走入府内。

入夜时分,焚长雁舒舒服服的洗了个澡,穿上身边小丫鬟早就准备好的常服,看着正低头给自己整理衣袖的小丫头,不过十五六的年纪,小胸脯微微隆起,如花骨朵含苞待放。心道这有钱人家就是不一样,连服侍人的丫鬟的都长的这么水灵,忽而心性起,对着小丫头调侃道

“小姑娘今年多大了?芳名是何呀?”埋头的小丫头也不做声,将头再低了低,焚长雁忽而抽回手低头猛然凑向女孩儿的脸庞,对上了女孩儿的目光。

小姑娘轻啊了一声,连忙扭过头看向别处,眼神乱窜。

”回公子,奴婢叫夏葵......“小姑娘不敢看眼前的青年,轻声回答道,只不过越往后声音越小,

焚长雁瞬间便看到一朵红霞从小丫头脸颊浮现,而后快速向下,雪白的脖子此时是白里透红。

焚长雁又向小姑娘身前凑了凑,深吸一口气,有些戏谑的说道

“真香。”

转而退回身形哈哈大笑起来,推开房门,向着府内议事堂走去。

刚出门口,便又探回半个身子,扭脸对依旧站在原地的小姑娘说道:

“小丫头,还不走?没有你这么大个城主府我还不得走迷路了。”

听闻眼前公子哥一声喊,】小姑娘这才回过神,慌乱中抬头再次对上焚长雁的狭长眸子,眼神再度慌乱躲闪,撇过头轻轻应了一声,赶忙迈开小碎步轻轻追上,擦身而过时心跳不免又加快了几分。

小姑娘碎步不紧不慢,心里如有一头小鹿乱撞,噗噗直跳,时不时向身后撇几眼,不过不敢回头,甚至不敢有其他动作,生怕扰了身后的年轻公子哥。

自从进府以来一直都是服侍城主的小女儿冬香小姐,两个女儿家日子处的久了自然是亲密如姐妹,今天早上去给小姐打水时突然发现小姐不见了,急忙忙跑去告知城主,哪想到城主说不碍事,小姐跟一位长辈去皇城游玩去了,为此夏葵还生了好一顿子闷气,站在小姐庭院里水池边往池水里丢石子,嘴上嘟囔着

“好你个小姐,还说去哪都带上夏葵,现在可倒好了,去皇城那么好玩儿的地都不带上我。”说着又往池中赌气般丢了一大把石子,砸破平静的水面将在池中误以为是投食的鱼群吓的胡乱逃窜。

不过小丫头气来的快消的也快,心想着小姐此次去皇城游玩,虽说没有带上自己,但必定也不会忘了自己,指不定等几天回来了给自己带一堆皇城里那些好吃的好玩的,想着想着夏葵便又开心的笑了起来。

城主府内客房通往议事堂的悠长小路上夏葵如芒刺背,平日里都是服侍小姐,今日老爷忽然叫自己来服侍一位初到府上的年轻公子哥,老爷只说是要好生相待,是个惹不起的贵客。

刚见到时夏葵一走进差点没被熏晕过去,这哪是什么贵客,一身破布烂衫几乎就要衣不蔽体,身上的酸臭味隔着老远就能闻见,跟那些个老爷手下一窝挤睡在军营里的带大刀的士卒们一个气味,甚至还要更盛些。

不过有老爷的交代夏葵自然不敢怠慢,强忍着恶臭好生伺候,等到青年洗完澡,将那一身污秽彻彻底底洗了个干净,换上一身干净的服饰,夏葵这才发现这位公子哥这样看来倒是养眼的很,至少要比当初那些思慕小姐的登徒汉子强,比那些配了刀入了军伍就开始蛮横无礼的士卒更要强上百倍。

养眼归养眼,毕竟男女有别,这公子哥从水中出来穿戴贴身衣物时,夏葵在门缝里偷偷看了几眼,正好将焚长雁的厚实胸膛看了个精光,心想着自己怎么这么不害臊,男人穿衣也偷看,莫不是真像平时小姐跟自己打闹时说的情窦初开想男人了?

原本想着这么好看的一位公子哥,说不定是哪家权贵知书达理的少爷,看着与小姐倒是很般配,哪想到接下来焚长雁对着自己出言调戏,让小丫头心中的天马行空顿时破碎的一塌糊涂,知书达理?呸呸,还不是个浪荡子,这样的人哪里配得上小姐。

小姑娘轻轻在前面领路,脑中胡思乱想。

焚长雁哪里想得到自己已经在身前小丫头的心中形象跌倒了谷底,不过就算他知道了也不会怎么去在意,若是事事都去计较,这人还不如死了算了,潇洒快活一些,才能活的有滋有味,这是当年龙老头告诉他的道理。

当时焚长雁不以为然,背过身去悄悄说了句:“呸,狗屁!”

时令至轻秋,院子里的水池几尾游鱼正欢畅的游来游去,都说入秋鱼肥好季节,瓜果香溢,城主府内栽植了很多棵小苹果树,果实大小跟青枣差不多,此时已经半青半红,犹如灯笼挂枝头,煞是好看。

跟在夏葵身后呼吸着从距离自己半丈远的少女身上飘出的淡淡幽香,混杂着院中红果香,不免有些神清气爽,长雁出言询问道:

“夏葵,你家城主叫什么?这么大一个院子总不能只有城主一个老人家住在这里吧,你跟我说说,城主家还有哪些家眷,说不定以后我就住在这里了,总不能谁也不认识,到时候遇见大眼对小眼,不就尴尬了。”

夏葵似是赌气般轻声回道:“夏葵只是冬香小姐的丫鬟,平日只服侍小姐,其余人并不知晓。”说完还撅了撅小嘴。不过长雁走在后面,自然是看不到。

“算了,不说就不说,你说你们城主还有个千金?不知道你家小姐长的好不好看啊?是不是也跟你一样这般水灵动人?嘿嘿。”焚长雁轻声笑道。

说完又加了一句。

”不会你家小姐长的特别丑吧?啧啧,那不就白瞎了你这么漂亮的小丫头伺候了?“

听到身后的公子哥夸赞自己,夏葵忽然又想起方才在房中自己偷窥到的一目,顿时红霞再度浮上脸颊,心中忍不住对自己暗骂道“呸呸呸,怎么这么不知羞。”

“我们家小姐好看的很,整个关城可是第一好看的人,想娶我家小姐的人都能排到关门外呢。”小丫头似乎是急于给小姐争辩,转过头瞪了一眼跟在身后的焚长雁,这才发现身后的年轻公子哥根本没有看向自己,两只眼睛一直盯着水池中的几尾游鱼出神。

焚长雁置若未闻。

议事堂内老城主端坐在椅子上,瞧见夏葵带着那位年轻人来到门前,连忙站起身寒暄道:“焚公子来来来,屋里坐,屋里坐。”转而又吩咐夏葵去上茶,要最好的茶,泡最好的水。

长雁站在门口,微微弯腰,再度行了个晚辈礼,这才抬脚踏入。

老城主冬志书见眼前的公子哥如此有礼,似乎跟那些以往打交道的老狐狸家的小狐狸并不相同,心中不免更是小心对待起来,别人不知晓,冬志书一个在官场上混迹了几十年的老人又怎会不懂的这份道理,越是大权贵家的少爷,接授礼仪道德越是齐全,懂尊卑,知进退,反而那些仗着自己家底有几分实力的官道小辈,不知天高地厚,越是嚣张跋扈。

如此一来,心中对长雁的身后背景,再加深了几分猜测。

冬至书试探性的问道:“不知今个早上来府上的老神人是焚公子哪位长辈?”

长雁端起茶水正要往嘴里送,忽觉不妥又放回了桌上,毕竟眼前的老城主未动,自己一个小辈哪有先喝的道理。

听见老城主问话,长雁笑了笑答道:“城主若是不嫌弃,叫我长雁便可,若是按辈分来算,晚辈得称您一声老爷子。”

“老神人?您说的是龙老头吧,他哪算的上什么老神人,不过是家师”

冬至书瞧见年轻人轻放茶碗的细微动作,堆起笑容

“无需见外,无需见外,喝茶喝茶,垂马关属边塞,多的是粗糙汉子,没有皇城那么多大家规矩,焚公子不必客套。”

长雁这才端起茶杯轻轻尝了一口,

“好茶,口感清爽,香气鲜浓,似绿雾盖顶。”

冬至书听闻眼前一亮,暗自叹道不愧是大户人家的公子哥,这茶是当初几位老友送来的,名叫敬亭雪,产自大焚通溪谷,这茶跟大焚雀峰的水藏云有同为天下第一名茶的称号。

邱夏有酒名桃花酿,口感柔绵,大启的老烧,醇厚刚烈,而大焚的酒到是不怎么出名,虽说花样众多,但到底是没有一种能比的上邱夏与大启盛产的桃花跟老烧,不过要说这茶,大焚雀峰水藏云,通溪谷的敬亭雪,那是喜得天下悠悠茶士众口。

冬志书笑着说道:“焚公子如此识大体,想必定是皇城内哪家大权贵的膝下子,不过老神人临走前嘱咐了,不得多问,只是说让老夫好生相待,若是有不妥之处,还望公子能够多多包涵,老神人说让焚公子再此休息一晚,明日便要赶往皇城,耽误不得。路上所需的一切花销老夫都已经命人准备妥当,今日焚公子就在府上好好休息,有什么需要就吩咐夏葵去办就是。”说着,冬志书挥了挥手将站在门外等候的小姑娘招了进来。

“夏葵,可要好好服侍焚公子,不得怠慢”

夏葵轻轻答了声是,便退下了,继续站在门外等候。

长雁站起身对老城主拱了拱手

“多谢城主厚待。“

冬志书摇了摇手

”不碍事,不碍事,老神人说了,只要把公子招待好了,安全送到皇城,就把老夫的小女放回来,小女性子顽劣,若是公子日后见到,还希望能够肚里能撑船,多多包涵一些。“

长雁闻言悄悄皱了皱眉头,还以为这老城主跟龙老头是旧相识,哪想到是龙老头直接把人家小女儿给掳走了,怪不得冬志书这老家伙这么客气,背地里骂了一声臭不要脸的龙老头,焚长雁尴尬的笑了笑。

夜深,长雁站在院中水池旁,一场雨过后天空显的格外净朗。数万颗繁星铺洒成百条星河。

水池中时不时有几尾淘气的锦鲤用尾巴翻腾出大片水花,在寂静的夜里显的格外突兀。

夏葵站在长雁身后一丈距离,虽然低着头,却用余光悄悄打量这身前的年轻公子哥,脑中杂七杂八。

”夏葵,好名字,你先回吧,让我一个人待会。“焚长雁轻轻吩咐道。

夏葵轻轻施了个常礼,转身走远。

长雁确认小姑娘走远了,转过头望着繁星如斗牛的夜幕深吸一口,叹了一口长长的气。

”龙老头,这些年来,你总是教给一些我不喜的东西,可我又听不懂,礼仪尊卑你教了,我学个杂七杂八,刀枪棍剑你教了,我学个一知半解,品茗品酒你也教了,我依旧学了个半吊子水桶,不满还晃荡,至于修炼秘籍,你说的玄而又玄,直到现在,这天地间的灵气,我是半点都感知不到啊。“

想了想焚长雁又叹了口气。

”龙老头,当初我问你,为何教授我这么多,你说是欠我们焚家的,准确来说,是欠我家先人的,不过先人死了,也只能尽数还在我身上,这么多年,也不知道你还完了没有。“

再叹气。

“龙老头啊龙老头......”

叹完三口气,焚长雁忽儿低下头了一大口唾沫。

”呸,全是狗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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