渊地十死无生,这句话就算是从还在牙牙学语的孩童嘴中念出,也能咀嚼得出几分森然景象。
可就当初有这么一位大玄巅峰活着出来了。没人知道这三个月的光景这人是怎么度过的,只是听说这人出来时从大渊中什么天才地宝都没有带出,不过却是带了一个与其年龄相仿的妙龄女子。
莫不成是以前闯入大渊中修者?世人猜忌,这渊地可不是寻常禁地,自古以来便有禁忌,大渊周围数十里,生灵难存。
再过一月光景,忽有消息传出,那大玄修者带出来的并非人类,而是一头已经能够化为人形的妖兽。
天下哗然。
何为妖兽,存世百载方能化形,苦修三百载方能凝丹,凝丹后,才算得上大妖二字,妖兽一族一旦丹成,便于人族大玄强者不差一二,甚至有过之无不及。
妖兽从野兽中演化而来,天地之间,但凡未开灵智,未能修炼的动物称为野兽,除却那些以代相传的,若是野兽得了天大的造化,也能化为妖兽,凡能凝丹之前的妖皆称小妖,有强有弱。若想成为大妖,那倒是与人类修者一般无二,皆是要脱胎换骨,在这天下间,苦修岁月。
有一头夺天地造化的妖兽入了人族,一时间,这妙龄女子与大玄修士无疑站在了天下人的风口浪尖处。
众说纷纭。
“嘿,你说那大玄修士难不成真的想与这大妖双宿双飞,结那鱼欢之好?你说他一届大修,进了那禁忌深渊,若是死了也就死了,落入众人口中,顶多是唏嘘几句惜才之语,可他到好,不仅没缺胳膊少腿活着跑出来了,这还带了头大妖,他当真是觉得这天下人容的了这异族?”
且不说种族,单是这妖兽,那可浑身都是宝啊,这妖丹一说,可不是空穴来风,古籍记载曾有大玄修士为博那一线天地之姿,服了半颗妖丹便真渡了那天地。登临天地,多少痴子做梦都想成就的事情,且不说这记载是真是假,就算是假,也值得这些站在顶峰的人肝脑涂地的争上一争。
还是说这大玄修士是想自己亲手吃了这妖丹,自己去闯一闯那造化。倘若不是,他真能觉得凭他一届大玄便能够护的了这众人早已已经视为囊中物的可人奇物?
愈演愈烈,再过一月光景,世人间的猜忌终于是停止。
三大宗门合众派出七位大玄境修者,于灵山峰截了游历山川的两人,便是为取那女子体内大成妖丹。
那一日灵山峰毁去大半,周遭生灵涂炭。
七位大玄强者以男子性命相挟,逼迫妖女自行挖出内丹。
最终妖女惨死,男子心灰意冷,就在七位大修望着尸体旁妖丹红了眼时,男子趁其不备抢过妖丹生吞了下去。
黑云天雷顷刻密布。
一息之间以大玄巅峰登临天地。
手中长剑化大龙,剑气浩荡三千里!
一剑斩杀七位大玄修者,男子再不知去向。
三日后有消息传出,三大宗门,灭门了。
整个宗门上上下下,可谓是鸡犬不留,六千多人,上至宗门大修,下到弟子杂役,皆死于一剑。
三宗皆是一剑,剑气再铺三千里,所过之处寸草无生,夷为黄土平地。
剑意荡漾三大宗,十日不平,似是杀气肆虐,又如悲意波涛汹涌。
一剑之威,敢撼天地。
再后来听说,已经登临天地的大修在屠尽三宗门后便无了消息。直到后来有人独闯大荒时发现,于大荒深处,大渊之旁不知何时立起一块石碑,一道人影跪死在碑旁,独面大渊。
碑上以剑书四字。
问心,有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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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真正站在了天地之上的年轻人就这么死在了大渊之前。众人唏嘘。
女儿们倒是感觉可歌可泣,一代强者为情生为情死,这样的事迹怎能博不得几人同情。
也有修士愤愤不平,酒馆里端着眼前缺了口的碗碟,将剩余的几滴酒水舔个干干净净嘟囔着
呸,要我说,这人就他娘的蠢蛋一个,天大的造化吃到狗肚子里去了!要是我得了那造化,莫说是三大宗门,这天下我都得让他跟我一个姓。说着将端酒的手指头胡乱的塞进嘴里用舌头吸了吸,似乎是这酒没喝够,不过醉意已经上了头。
同桌相坐的人咧了咧嘴道
放屁,就你这小王八蛋也能得那造化,兜里几个子一只手就能数得过来,就算是这天下真跟你姓了你还能干出啥瘪犊子事来?
年轻男子有些醉了,忽然拍桌站起,嘀咕道
若是真跟我姓了,跟我姓……我就叫那给上酒的老板娘陪我睡个几天几夜,这辈子我特娘的就不下床了!
似乎是怕说大了声真被那正在收钱的老板娘听见,越往后声是越小,眼睛一个劲儿撇着老板娘有些臃肿的身子,最后一屁股又坐回了椅子,打了个酒嗝。
你特娘的也就这点出息。结伴一咧嘴,露出一口大黄牙,眼光也是跟着酒馆老板娘走了又走,最后像是终于是过足了眼瘾,大喝一声
“老板娘,结账。”
臃肿女人应声而来,胸前的丰腴呼之欲出,眉眼一笑,那股子风骚劲儿,酒馆里有一个算一个皆是看直了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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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代强者也就在这天下这碗偌大的酒水里砸出了一个酒花,转瞬间就没影了,偶尔有人与同伴闲谈时提上几句,也算得上是对死者这一番惊天动地有些尊重了。
三大宗门被灭,各势力之间终于是不安生了。
早些年这三宗同为一国效力,算的上是根基所在,如今势力荡然无存,偌大的国无疑成了一头没了爪牙得残兽,任人宰割。
战争随之既来。
一发动而动全身,十年时间,战乱多如牛毛。
再过十年,八国相立。
八国立初,世间刚稳定不久,大渊群妖兵戈入八国。皆因当时女妖之死。
过千年,大渊终出大贤,化天外天,止了战乱,妖族重回深渊。
人间界余下势力各自为战,焚庭封土画疆,立下大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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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学武本是邱夏人,年轻时外出游历行至大启边境,一马一人徒行数月之久,早就已是马疲人乏,走时所备口粮不多,摸了摸兜里的钱财倒是还富裕,便是想找一处塞边酒馆打算歇息一番。
边塞处这样的酒馆营生倒是不少见,那些个兵甲守卫边疆,但这兵甲内也是活生生的人不是,平常喝酒打诨,总得有个去处。
给那方才碰到的几个军混子塞了几个酒钱打听到不远处便是有一家存了十多年的老酒馆,听那几个军混子说这酒馆里比上其他几家确确实实好上不少,无论是大启的大碗烈酒或是独属邱夏的小桃花酿,皆是足够人喝到饱,前提是你得有钱。
另外在告别时,有一人偷偷还对黄学武挤了挤满是眼屎的小眼,笑眯眯的说道
兄弟,我可跟你说,这老酒馆主家的女儿那可是长的一个水灵儿,若是相中了你,你这酒可就算是喝的有滋有味了,到时候可别忘了感谢哥几个。
自知这军混子在跟自己说胡话,待士兵走远,苦笑着摇了摇头,黄学武拍了拍身边老马的脖子轻轻叹了口气。
走,老伙计,待会给你吃顿好的。
谁曾想,这酒馆一进,倒是出不来了。
这一晃几十年过去,黄学武还真就被当年那几个军混子给说中了,与其说是说中了,倒不如说是自己看中了人家酒馆主家的姑娘。
当时自己确实是爱慕心起,一连着在这小酒馆呆了俩月之久,为的就是天天能看到那在酒馆里忙来忙去的妙曼身影。直到自己身上的财物花了个干净,腆着脸问酒馆老板缺不缺人手,说实话七尺的汉子,当时也是羞红了脸,恨不能马上找个地缝钻进去,有多深钻多深。
这老板也是个精明人,怎能看不出这是对自己女儿家有意思,再者说这年轻人腰间配剑,随行有马,明眼人一眼也能知晓这年轻人就算不是什么大户人家,家底也是厚实的紧,总比那些个天天来这混吃混喝的兵混子强,也就答应了下来。
一时间一来二去,黄学武终是媳妇熬成婆,熬出了头,成了酒馆的主人。如今几十年过去,索性也就丢了游历山川的情怀,安心做起了营口。
早些年这条路的军塞北迁,那些个穿甲带刀的走的一干二净,生意便也清冷了下来,倒是还有不少来往的客商停下来歇歇脚,换几碗酒喝,倒也是足够自己这一家子混口饭吃。
而今天一大早,酒馆迎来了两位穿的破破烂烂的年轻人,看样子约摸二十左右的年龄,两人一人嘴里啃着一块地瓜,看样子黑乎乎的还烤的半生不熟,要不是这大老远便飘出来的香味,还真就瞧不出来这是两块能吃的玩意。
两人也不顾不上吃相,一个劲儿往嘴里塞,进了门随后找了一处便坐,而后嚷嚷着
“店家,把你这好吃好喝的快给我拿上来!”随后将手中的长刀往桌上一拍,黑乎乎的双手抓起桌子中间的茶壶对着壶嘴儿就开始往嘴里灌。
另一个眼见没抢着,起身走到对桌也是一把拿起茶壶,拇指堵住壶嘴,抬起壶口就开始往嘴里送。
这一举动,倒是着实把黄学武给看笑了,心想着莫不是哪里的逃兵跑这儿来了,看这架势,是这俩小年轻受不了军营那日夜操练的苦,私自跑出来了,那些个歇脚的客商平日里都是晚上儿个来,这一大早就这么热闹的的确是少见。
年轻人似乎是喝足了,这才放下已经被抓的黑乎乎的茶壶,转而对着看着自己两人轻笑的店家说道
“店家,还不快给小爷上酒?难不成还有有钱不赚的道理?”
黄学武回过神,转而堆起笑脸
“马上,马上,这就来,两位小客官是要桃花酿,还是来一壶烈一些的老烧?”
“都来,都来,有什么来什么!快一点,要是慢了我可不付钱。”说着,刚刚放下茶壶的年轻男子有意拍了拍桌上的长刀,颇有些威胁的意思。
店家陪笑了几声连忙下去,招呼着自家娘子取酒。倒不是他怕什么,怎么说当年自己一人孤身游历时身上也是实打实有些家底,莫说一人挡千军,眼下这两位,还是不至于让自己吃了亏,这些年形形色色的人也见过不少,这性子也就磨的扎实了。
店家走后,饭桌上两位年轻人,却是挤眉弄眼了起来,一人悄声说道
“长雁,这店家看着怎么文绉绉得,细胳膊细腿,估计等会咱俩吃完直接了当的跟他说没钱,他也不能拿咱们怎么样,这次用不着玩命的跑了,上次我鞋子都跑丢一只,害我硬生生穿了三天草鞋,脚都磨起泡了。”
被唤做义闲的男子抹了抹嘴上的黑灰,说道
“人不可貌相你丫懂不懂,上次那店家还是个女子呢,鞋都让人给追丢了,你不跑,一会儿我自个跑,到时候你被店家宰了煮肉可别怪我没提醒你。”
就在低语之际,老板娘端着两壶酒走了过来,两人转头看去,刚才还商量着吃完怎么脚底抹油得两人这时倒是移不开了眼。
“嘿,绝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