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群就这样被反拉着进了屋,他也不恼,毕竟相处半年多来早就习惯了楚川正经作态下偶尔的闷骚举动,反而是进屋时有说有笑。
夜色空明,烛光昏暗,身影透过薄窗不断地影绰。
“诶,阿辅,你在读兵书吗?”陈群看到书案上放着的竹简,惊讶的说道,“怎么有兴趣读起这些来了,你以前不是喜欢看史书吗?”
楚川微微一笑,拿起书案上的《孙子兵法》,然后把竹简递给了陈群。说道:“一法通,万法自通。你看这上所写,无论是这‘兵卷,乃参考者。不得盲从也’还是那‘夫未战而庙算者,得算多也;未战而庙算不胜者,得算少也。多算胜,少算不胜,而况于无算乎!’不仅仅是兵法格言,更是为人之道,治世之道。”
“无论是历史典故也好,还是兵法书篇也好,都是如此。像那曹刿论战,言军阵之士气,亦是讲为人之锐气。我辈少年,不正应该慷慨激昂,勇面敌人吗?还有像孙膑围魏救赵,不也恰巧就是避实就虚,攻敌之所必救吗?面对敌人,以正合,以奇胜,故善战者也好,善政者也好,才能无穷如天地,不竭如江海,逢世必成,百战不殆。”
陈群在一旁默默的看着他双眼发光,慷慨激昂的演说,心中既有羡慕又有些苦涩,不由得沉默起来,抖开竹简,表情复杂的看着正文和楚川所刻写的笔注,不由得兴致缺缺,只是偶尔点头应和楚川所言。
楚川也注意到了陈群异样,话锋一转,问道:“阿群,你的梦想是什么?”
陈群微微一怔,抬首看向楚川认真的表情,偏起头想了想,言到:“嗯,梦想吗......坦白讲,你是知道我从来不想这些的。”说着,他两腿一蹬,身体放空般躺在了榻上,伸开双臂,继续说道,“想来,如果在正常情况下我恐怕会是梦想到有朝一日能够解除党锢,当做两千石,如果可以的话在做九卿,履历能够添为三公的话更好。”
“哎,可是我觉得这样的生活挺没意思的。一切都是前人铺好的路,我等只要按部就班的走就可以了。”
楚川一旁聆听着陈群这番话,是的,这其实是当代士人主流思想,举孝廉,为郎官,外放六百石(县令),履任升迁为两千石(郡太守),在调回中央任职。当然,这一切的前提是建立在你家世足够显赫的情况下,比如陈群,像他的爷爷——陈寔,五辟豫州,六辟三公,一个人几乎把汉朝所有等级的官职体验了个遍。像是如此人家后代,自然是有声望的。
再比如四世三公的袁家,无论你的后代有没有能力,就说起袁术,那个直不楞登的拿着玉玺就敢称帝,把袁家在豫州基业败了个干净的愣头青,可是前期就是有人投奔你,就是有人抬举你,谁让你家世如此呢?
可是中等士族的话,二千石到头,三公九卿看命;在普通点,没什么后台的,可能也就是个县令了,毕竟候补外放大官的,肯定是这些世家大族。
楚川坐到塌前,拍了拍陈群的肩膀,说到:“阿群,凭你的家世想来在天命之年当上三公是没有问题的。可是诚如你所言,我辈真的就甘心这样循规蹈矩的一生吗?”
其实如果不是知道乱世将至,楚川应该也会如此吧?当然,这些话目前还是不能够说出口的。毕竟张角,董卓之流都还没影呢。
“老师今日所言,对我启发甚大。先不论周秦之说,单提那北地烽烟。非我族类其心必异,幽并二州兵戈一起,恐怕又是诸多百姓流离失所。哎。”
“但是阿群,你就不想像冠军侯一般北击万里,封狼居胥吗?大丈夫为何不提五尺剑,上马杀敌,饮血漠北,如此岂不快哉?”
陈群憋住笑,双肘支着看向楚川,忍不住的嘲讽道:“阿辅,你怎么也说起大话来了。就你那身子板儿?还北击万里呢,怕不是刚出幽州,就撑不住直喊疼了。况且,兵者,凶器也。国之大事,死生之地,存亡之道,岂是儿戏呢?哪像如你我这般谈笑间的事情。”
楚川无奈一笑,颇为尴尬的说道:“阿群,揭人不揭短,好吧。做事留一线,日后好相见。”
陈群白了他一眼,笑骂道:“就你歪理多。不过你这话倒是启发我了。无论什么,兵家儒家都要射猎一番的,省的日后危难之间,无物可用的。那阿辅,你将来就是想北击万里吗?”
楚川嘿嘿一笑:“不,我想做得一郡太守,为政一方,造福百姓。”
陈群满脑黑线:“嗯??那你刚才跟我扯那些干啥?”
“一个是梦想,一个是理想。不一样的。封狼居胥自然想,但是一将功成万骨枯啊,冠军侯驱除鞑虏的背后,是多少男儿的马革裹尸,是陇上多战死之骨,田间尽思亲之妇乱世悲歌。如此后果,怎能因个人好恶来决定?不过话说回来,为政一方,焉能不懂兵事?万一境内有什么山贼土匪,不得好好打击一番?不懂兵如何做?”
总不能说自己打算做个两千石,等诸侯讨董时候那么一讨,然后直接暗地里投靠曹操,曹操虽然好为人妻,但是对手下功臣还是不错的,只要自己不像许攸一样犯傻就行。如此一番,功名利禄,岂不唾手可得?嘿嘿.....
陈群自是不知道楚川的一番小心思,侧过身来接着说道:“阿辅,你说兵事倒是提醒我了,前日阿攸,荀家荀攸与我闲聊时说得他有一朋友,亦是好读兵书,叫什么戏忠的,回来引与你认识一番。
楚川自是应到:“好啊,嘿嘿,你别说,当日游戏之时,我可是与阿攸相谈甚欢的。”
戏忠,是谁?嗯,不过荀攸的好友想来应该是不差的把....
陈群继续言到:“你刚才倒是有一番道理。要知道能够当好两千石也不是那么容易的。平衡世家,抑制豪强,开垦良田,兴修水利,大兴教育等等。况且,我们头上还有一个翻不过去的大山——阉宦,彼辈窃幸承宠,浊乱海内。像我们颍川郡,就有张让的本家。不就在郡治阳翟吗,当今太守可是难为的很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