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萝对这个花国群芳榜十分反感，不仅仅是因为自身的原因，还有就是对这个把花楼女子都当商品的思想而感到十分厌恶。
可是在花街，女性就是明码标价的商品。如果有某位女子表示自己不愿意接客，除非她已经有了一定的身价，老鸨又想奇货可居，否则这就是根本不可能的事情。
表面上看，花楼女子吃穿不愁，受欢迎的还可以穿金戴银。可是有一点要注意的是，她本身就是花楼的商品，那些金银珠宝、绫罗绸缎并不属于她本人，而是她的包装纸。如果在花国群芳榜之类的花魁评选中获得了好名次，那不是幸运，而是悲剧的开始。
获得好的名次，意味着身价的提高。老鸨就会更为看重她，把她当成无上的摇钱树。这时候就不允许任何人为她赎身了。毕竟是只会下金蛋的鸡，不把她榨干，怎么合算呢？
所以老鸨会无限提高她的身价，提高到一个基本没人赎得起的数字。然后等到她剩余价值被榨干之后，年华不再，就会被扫地出门，便宜卖给商人做妾；如果得了花柳病的，基本就拿破席子一卷往外面一扔，有的比较狠心的，还会直接活埋。
所以这里绝对不是什么好地方，也不是什么荣誉榜。在这里，自己就不是人，只不过是这个花街的一件商品。自己可以是任何东西，但就是不能是人。
但是很多女子看清了这一点，但又无法反抗，只能作为身后人的扯线木偶无助地在预设的舞台上跳舞。
门罗听她这么一说，心里也觉得沉甸甸的不好受。
“而且，我这个花国群芳榜评选是不得不参加的。我得想想怎么输掉……”云萝犯愁地说着。
陆元的声音这时候响了起来：“如果你是男的，还可以打扮成女的辣辣眼睛……唉……不过你是有基本盘的吧，这样不可能输的啊……我听说这个群芳榜是要投票的，哪怕你什么都不做，都会有人投给你。”
“说的是啊……”云萝愁眉不展，一副为难的样子。
“我见过上次的花国群芳榜的评选，是整条花街的姑娘都会参加，不过票数都会集中在那几个姑娘身上啦。而且这几个票数多的姑娘都是分属不同的花楼，到时候肯定会有抹黑行为，你到时候就不要去分辨就是了。”门罗提出建议，真情实感地说着。
云萝看着她，放下了手上的帕子：“没有用的，雨雾馆会花钱请人给我做宣传，替我抹黑他人。上次我就除了正式登场之外就什么都没有做，其余攻势都是雨雾馆在做的。”
“那想方设法让雨雾馆的宣传变成对手的助攻呢？”门罗继续说着。
“？”云萝一脸疑惑地看着门罗，“我……我不明白……”
陆元也是一脸疑惑的神情。他从刚才开始就拿着云萝屋内的琵琶开始拨弄着，这让哪怕屋外有人偷听的话，也只能听到琵琶的声音。
“就是让雨雾馆的宣传变成变相地在帮助其他花楼啦。”门罗压低了声音。
房间一片寂静，只有陆元的琵琶声发出清冽如同珍珠落盘的声音。
“这要如何做到？”陆元的声音很小，可是在场的另外两个人都听清了他的话，那故作严肃的语气却掩盖不了里面蕴含着的好奇，“怎么让雨雾馆心甘情愿地为其他花楼的助攻？”
“我们首先要知道，宣传是什么。宣传的目标人群是哪些。才能针对这些做下一步的方案。”门罗举起右手的食指，开始慢慢解释起来。
“首先，宣传就是散播这座花楼的好处，把那些潜在的客人拉到这里来的行为。所以，那些常客就不包括在内了，反正他们都已经是熟面孔了，宣不宣传他们都会来这里。不过也有一些会被拉到其他花楼去的。所以由此来看，宣传的目标人群就是那些中间派、第一次来花街的人、还有各个势力的外围分子。”
“不是面对所有人，广撒网吗？”陆元好奇地提出了疑问。
“那个是最粗糙，效果最不好的。”门罗补充说，“我们生病了，去看大夫不也是要对症下药吗？当然这个也是。”
云萝捂着嘴轻轻说：“头疼医头，脚痛医脚，有的人就是没有对症下药，只凭一点征兆就胡乱吃药，到后面能痊愈也是很慢的。”
“原来如此，看来世上每一行都有学问。”陆元依旧拨着琵琶，发表了自己的看法。
“你这个看法说了跟没说一样。你是要时时刻刻显示你的存在感吗？”门罗不屑地挖着鼻孔，鄙视地看着横抱琵琶的陆元。
“喂！刚才是谁和我说，要带我来个好地方的？”陆元手上的拨子没有停，嘴上却展开了反击。
“我可什么都没说，是你自己说到哪都可以的！所以我就来了这里。哪知道长着那么一张招蜂引蝶的脸，没想到还那么纯情，真是让我没有想到啊！”门罗做了个鬼脸，故意拖着长长的声音，毫不示弱。
“我看你就是知道我没来过这里，所以才特地把我诳到这里来的吧！”
“别自恋了，你以为自己还真有这个价值，让我特地带你来见雨雾馆第一美人的？”
“我天天在天下第一美人的手下当差，什么美人没见过啊！”
“哟嚯！你不会看上了长公主吧？”门罗故意挤眉弄眼，似乎是在嘲弄陆元。
陆元当即放下了琵琶，扔下了拨子，站起身就往门罗的方向走来。
门罗赶紧躲到了云萝的身后，陆元已经站到了她们的面前，但是隔着一个云萝，他也不顾别的，直接伸手去抓门罗。
云萝也吓了一跳，不过她也明白对面这个男人并不是冲着自己来的，而且也是门罗先撩者贱，结果把人惹火了，现在又躲到她的身后。
门罗赶紧甩开他的手，云萝赶紧打了圆场。先将陆元推回他刚才坐的地方，笑着说：“不好意思呀，刚才你来，也没能好好招待你。我去给你们倒茶，还是说，你们想要喝酒？”
“喝酒？你们两个女孩子，还喝酒？”陆元像是听到了什么不可思议的笑话一样，重复了云萝的话。
“喝酒怎么啦？女人就不能喝酒了吗？这世上哪有这个道理？云萝你说说看！”门罗在刚才云萝拉开陆元的时候，早就跑得离陆元远远的，但是依然嘴上毫不饶人。
“陆公子，像我这种沦落风尘的人，喝酒是不得不学会的一门手艺。有时候遇到那种不讲理的客人，硬要拉你喝酒，那得怎么办？不会喝也得喝。有不少姐妹为了学会喝酒生生喝出了病来，妈妈的手段可是很厉害的。她美其名曰‘管教’，可是有多少人的身体毁在她这个‘管教’之上呢？”
“对不起，云姑娘，我不是这个意思……”陆元有些不好意思，不敢看云萝的眼睛。
云萝只是笑笑，轻轻鞠了一躬，便走回门罗的那边去了。
“然后，我该怎么做？”她很认真地问着门罗，声音小得连同屋的陆元都听不清她在说些什么。
“首先，你要时时刻刻发表‘雨雾馆天下第一’的言论，不论何时都要说。还要鼓动整座楼的人说。”
“？这样能有什么效果吗？”云萝奇怪地问，这种手段真的能让客人都去投给其他的花楼吗。
“这个还只是第一步。接下来，你们就要到城里的各个地方喊，而且同时还要酸其他的花楼。同时可以印一印宣传单之类的。”
“嗯，然后呢？”
“然后你可以鼓动几个声音喊得最大声的人，记着，一定不能是花楼里的人，跑去洛阳府衙举报其他花楼有不当竞争行为。就用刚才陆元说的抹黑这个理由吧。要求洛阳府衙出面扫荡。”
“这样会引起报复吧……”
“怕什么，反正不是花楼的人，出了事也是那几个人的个人行为。这时候肯定有其他花楼的死忠来骂你们，这时候更不能低头了，跳出来一个举报一个，其他各行各业的都可以举报。那些花楼因为背后有各大保护伞而不会真的被查封，这样你们就搞得天怒人怨了，而内部处于同温层中，丝毫没有这种感觉。”
“……”
“然后到投票当天，你们的票数就会是最低了。”
“这个法子不行……绝对会被骂死的……而且，太刻意了，这座花楼的人也不都是傻子。”
“不行吗……那只能选传统模式了……”
“传统模式……？”
“是的。就是寻常的造谣抹黑，反正这个之前也常做，所以应该也不会起疑。一开始的工作和上面那个一样，都是时时刻刻发表‘雨雾馆天下第一’的言论，然后贬低其他的花楼，并且教会一些混迹在街头巷尾的有名闲汉们也去喊，然后让他们夹杂这脏话去骂其他花楼，时不时地在这条花街来回。逮到一个街上的人就宣传雨雾馆，时间一久，效果就来了。”
云萝朝她使了一个“我等了这么久，你就让我听这个”的白眼。
“我还以为这些都有用的……”门罗开始不甘心地自言自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