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12点,被胖厨师送回自己铺板的张山继续熟睡着。
从张山的铺板往右数第四张,是詹晨的铺板。此时詹晨蒙在被子里,强忍着浑身酸痛和困倦,用提前藏在身上带进砖厂的铁钉,在一块三角形碎砖块上吃力地刻字。之前进入砖厂前,确定假扮智障卧底后,詹晨与小陈约定,詹晨每天在一只砖块上刻字传递消息,砖块放在床下床边或房屋角落隐蔽处,万一情况有变,小陈可以寻得砖块获知消息。
三角形砖块十分坚硬,最大平面上浅浅的四个字“晨,厨师李”,詹晨一个多小时才刻好。将砖块偷偷放在自己铺板下的地面上,詹晨入睡休息。
工人们住的四间砖房晚上不允许关灯。灯光照在对面一排砖房的屋檐上,其中一间屋子里,昏暗灯光下一张方桌,两个中年男人相对而坐。
“今天唱歌那个小傻子,听说是个孤儿?就他吧”,一个粗浊嗓音低声说道。
“3000元,少了不行,小傻子干活虽然慢,再干一年没问题”,另一人低声回答。
“行吧。还有,那个大个子傻子,我们也要带走,万一小傻子跑了或死了,得备着另一个”,粗浊嗓音道。
“大个子昨晚才从W市捡回来,有没有亲友还不确定,别惹出麻烦”,另一个声音道。
“就因为昨晚才捡回来,才要带他走,就算他有亲友,我们今晚就走,神仙也找不到他,只要你口风紧,就不会有麻烦”,粗重声音不紧不慢道。
“大个子力气大能干活,这个得5000元”。
“嘁,你捡个傻子回来白干活,能花多少钱,这就给我狮子大张口?俩人打包5000元,爱给给不给算,两条腿的傻子满世界都是,我还愁找不着人了”,粗重声音威胁道。
“刘哥别生气,我这不是手头紧缺钱嘛,行行,5000元俩人,您打包带走。今晚几点走?”另一个声音陪笑道。
“半夜走,人少车少”,粗重声音道。
深夜三点,詹晨惊醒,发现自己被人捂着嘴巴拽下铺板往屋外拖。迷迷糊糊被塞进一辆面包车,詹晨发现,旁边坐位上咿咿唔唔挣扎的,好像是小张山。
詹晨与张山被带走之后的第二天晚上,深夜两点,西疆日报新闻部司机小陈带着三辆警车出现在砖厂大门外,一队警察下车后绕着围墙将砖厂包围起来,警车打开雪亮的车灯,另一队警察迅速进入砖厂。
工人们被叫醒后带出平房在空地集中,工头夫妻、四名打手、胖厨师都被当作嫌疑人控制起来。
小陈在人群中数度寻找没发现詹晨,心中大惊,定定神,他按照与詹晨事先的约定,在工人居住的砖房角落、铺板周围搜寻刻字的砖块。终于,在其中一张铺板下,小陈找到了一只刻字砖块。
小陈是退役武警,为人十分警觉,虽然这间砖房里并无他人,他还是装作若无其事地观察周围,确认无人偷窥后,才将砖块放进手包收好。
稍作思忖,小陈来到关押工头、打手、胖厨师的房间,挨个问他们所有人的名字,听到胖厨师说“我叫李贵”时,小陈明白了詹晨刻字“晨,厨师李”的意思。
此次砖厂抓捕营救行动,由沙纳斯县公安局刑侦支队执行任务。为了保证詹晨的安全,假扮智障卧底这个秘密只有新闻部梁主任和小陈知道。小陈找到带队抓捕的李队长,丝毫不提詹晨,只是说报社领导要他找人单独询问一些情况,李队长犹豫片刻同意了小陈的请求,让警官们将小陈要询问的几名工人、一名打手和胖厨师分别关进三间砖房。
小陈先问了工人,再问打手,最后进入关押胖厨师的砖房。
小陈观察着胖厨师,表情平静不动声色,其实心中作难,大脑飞速运转,盘算着如何才能既为詹晨保守秘密,又能问出詹晨行踪。
胖厨师李贵低头避开小陈视线,心中忐忑,不知对面此人是何身份,能否告知小张山去向并帮忙营救。
两人大眼瞪小眼,沉默半晌,小陈决定先开口,描述詹晨外貌特征后问道,“李贵,你是否见过这个人?”
李贵抬起头来小心瞟一眼小陈,“见过,昨晚来的大个子傻子,你是他什么人?”
“我是他亲戚,他这个傻子总爱走丢,我来找他回家”,小陈说道。
“和大个子一起被带走的小傻子,是我亲戚,你找到大个子后,能否给我打个电话,我去接他回家?”李贵小心翼翼地问道。
“你知道这里工人和智障者被关在厂子里打骂虐待的事吧?你有没有作过帮凶?”小陈心想,如果是帮凶,自己不能答应他,但要假装答应,先问出詹晨行踪。这个问题同时还能掩护自己的身份。
“我知道老板打人关人,但我只是个做饭的,我什么都管不了,但也没帮过老板打人关人”,李贵诚恳地说道。
“好,我答应你,你现在告诉我,他们被什么人带走,要带去哪里?”小陈心里有点紧张,担心李贵拿捏不说,因此掩饰真实情绪,尽量平静地问道。
“昨天晚上半夜里,大个子和小傻子被刘哥他们带走了,听说要去晋省林中市郊区的一个煤矿”,李贵忧虑道。
感觉到李贵在为亲戚担心,小陈选择相信他,问道,“他们去晋省是否有危险?”
“晚饭快做好时,他们在厨房外边小声商量,我在门边偷听到几句,他们说要带小傻子去煤矿,敲那个矿主一大笔钱,我寻思,三个月前他们带走的两个傻子一个都没回来,肯定也是用来敲诈矿主了,一准没好事”,李贵一边低声说话,一边前后左右地看,“您可千万给我保密,他们这些人狠着呢,知道是我说出去,肯定报复我”。
“如果我们真找到小傻子,你去接他回家,你就不怕他们知道是你?”小陈问道。
“我悄悄接回家,把小傻子藏起来,他们不会知道的”,李贵越说声音越低,又抬头恳求道,“你们会为我保密的,对吧?”
“放心,我说话算话,不会告诉任何人,你也要保密,万一走漏风声,刘哥他们改了目的地,咱俩的亲戚可能真就找不到了”,小陈答应保密,又记了李贵的手机号码,详细问了刘哥的样貌以及其他情况,怕说话时间长引人生疑,随即走出了关押李贵的屋子。
救助安排砖厂工人、调查审判嫌疑人等后绪事项,将由沙纳斯县公安部门处理。小陈的任务其实是举报与带路,已经完成。给忙碌的李队长说了一声,小陈开着长城皮卡离开了砖厂。
离开砖厂一段距离后,小陈停车拨通梁主任电话,急切地商量如何寻找营救詹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