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无可恋羽岚缘悭一面,来而复去,不过是插曲一段,想念自是想念,因相熟相知,司徒嫣然倒也释然;齐天筹夫妻本就比邻而居,来往便当,悉知了离去原委自是更不萦怀;倒是王襄失了“青岚煞”护体,却需尽快医治为佳。
其后三日,司徒嫣然依了周天时运与血脉循行,于王襄周身阴阳十二脉剩余九脉,如盖楼筑基般,逐一仔细针灸调理了一番。
第四日过午,上房屋内,司徒嫣然吐纳一番,排摆好银针,方始全神贯注灸治王襄任督二脉。戾气藏于会阴、百会二穴,此次调理,虽未作除恶务尽一举全歼的打算,怕也要正面纠葛,司徒嫣然不但预先出言提醒,还让王襄衔了白巾一方。
王襄本以为再折磨苦楚不过如坐忘庐那日,不想上一回比之这次的死中得活、得活复死、复死还生,便如九牛一毛。莫说王襄不堪其苦几度昏厥,若无口中白巾相碍,怕已咬舌而亡;纵是司徒嫣然收针时,也是体如筛糠双手栗抖,强自咽下喉头一口脓血,面色灰白只说了句,“好险!莽撞了!”
王襄见嫣然姨娘力有不逮,知道此番诊治怕是并不尽如人愿,不顾探究自身安危,拖着痛痒酸麻痒胀无一适处的病体,慌忙净了巾帕、斟了热茶,反去照顾安慰司徒嫣然,“生死全是命,倒是连累了嫣然姨娘,让襄儿好生愧疚难安……”
司徒嫣然接了茶盏,漱漱口,吐出一口殷红,又轻抿了几下,面无喜忧,“倒是不需绝望,我本以为孽力是你修炼不当所生,前几日又有‘青岚煞’相抗,探查未曾入微。却也一时忘了问你,传你内功心法之人,是否曾以外力助你?……”
“是!恩人临别时,渡了三成真气于我。”王襄不假思索,这等恩义自是铭记五内。
“他倒是大方,幸是只有三成,想必他也怕你驾御无当。”司徒嫣然苦笑却欣然,毕竟始知根源,才好对症施治。
王襄矮身蹲在司徒嫣然脚边,垂首懊丧,“竖子无才无能,辜负恩人美意,糟蹋了神功,还连累了诸位前辈……”
司徒嫣然哪忍见王襄如此自怨自艾、自暴自弃,欠身揽他坐到床榻边,柔声相慰,“如此便丧了心性,只能算他识人不善所托非人。这许多人哪个怪你了,又谁说医治不得了?若是他能守望在侧,也不会如此揠苗助长;若是神功这般好练,又何须我等襄理佐助?”
“姨娘,真的不是襄儿天资愚鲁吗?”王襄问得天真。
司徒嫣然一脸错愕,“愚鲁?或许未必算得上天人之资,若无几分慧根,他又怎会悉心传功于你?!”
“怕是恩人被困绝境,王襄误打误撞遇上,他没得选择,只能聊胜于无呗。”王襄钻起了牛角尖。
“你这孩子!”司徒嫣然见他冥顽执拗,却也不好责备,“天筹兄告诉我,你是铜掌堂大如意手的世家传人?”
“是!”
“你王家也算是内外兼修,我且问你,内功修习可有捷径?”司徒嫣然另辟蹊径。
“于修习有诀窍,于精进却无捷径。”非止大如意手,业精于勤本就是医、摄、武、修及至所有艺业,大成就大圆满的不二法门。
“好!我再问你,那人可曾告诉你阴阳太玄功如何循序?”
“地分九野,天有九重,扶摇而去,天上有天,层层其外,层层妙玄,不登其上,不知浩渺,欲登其上,难逾其坚。”王襄不假思索脱口而出。
“是了,那修练时限呢?”
“千人千変,中上之资,中天六月,羡天一载,从天两年,其后倍增,只多不少,欲速不达。”王襄似有所悟,却仍老实回答。
司徒嫣然点点头,“你那恩人,可告诉过你为何欲速不达吗?”
“恩公反复叮嘱,自沈天境入成天境,以最便捷计算需六十四年,若从一重中天算起,没有一百三四十年,难登九重天,单单练满九重成天境怕又要一百二十八年,况且九重天外或仍有天外天。天道无穷,寿数有限,窥天或可以,逆天不可为,所以需苦修却不能冒进。”念及恩师谆谆教诲,王襄心内百感杂陈。
“你修习了几年,又到了几重境界?”
“陪伴恩公将将五载,出谷时已满四重更天境,方窥晬天,未及娴熟,其后便难得寸进……”言及此,王襄又生愧疚,虽有孽力滋扰、青岚制御,重入江湖后非但止步未前反而前功尽弃却是不争之实。
“你虽有大如意手的根基,于其他内功也不过是领悟得快些而已。自中天至晬天,常人短则七八年,长则不论,你只用了不足五年,愚鲁从何谈起?”司徒嫣然怕王襄不信,补充道,“我见修习阴阳太玄功者,不下八九人,大半早早放弃,精进如你者不过二人,其一便是你那授业前辈,另一人不提也罢。更有一赳赳武夫也算武学奇才,苦修不辍三十余载,也不过刚入七重咸天,还藉了两丸九转九还丹的妙处,增了不下十年功力……”
听到九转九还丹,王襄方想到得人恩惠尚未致谢,忙道,“嫣然姨娘,襄儿曾得蓉蓉姑娘惠赐仙药一丸,舍经从权,还没来得及禀告姨娘……”
司徒嫣然见王襄神情诚惶诚恐,莞尔打断,“石榴早就告与我知了。那九转九还丹正是我煞费苦心,为解太玄功隐患,查阅无数医典,几易其方,研炼的灵丹,虽不是刻意为你,歪打正着的也算对症。”
想到太玄功之繁难与水仙、石榴当日之郑重,王襄不禁追问,“这九转九还丹怕极是珍贵,炼制极难。”
“说不上珍贵,无非是方剂冗琐些、药材名贵些、基源苛刻些、配伍考究些。炼制倒是不难,因九阴九阳十八味主材药性至寒至刚,虽相生相克却不易融合,虽有七七四十九味温良辅材调剂,伏火却必须精心,是故九九八十一日内炉鼎不熄便不得离开丹房……”司徒嫣然故意说得轻巧,无外怕王襄难胜其重,不惜工本、不厌劳苦倒在其次,单那匪夷所思的奇绝丹方便消耗了司徒嫣然逾十年的精力与心血。
便是司徒嫣然如此轻描淡写,王襄入耳入心,再次自责其时未能坚辞不受,当真是暴殄奇珍。巧言令色非是不达谢意,反为虚伪,多说无益,便红着脸息声无语。
司徒嫣然见王襄一时懊丧一时羞愧的,不觉厌嫌却是爱怜,戏笑道,“怎滴?你还怪蓉蓉少给你了吗?”
“啊?!”王襄倒当了真,慌忙摆手连连,“怎么会!怎么会!襄儿感恩蓉蓉姑娘还来不及,怎还敢贪得无厌。若是……若是我不糟蹋那一粒,那位前辈会不会?……”
“你不怪蓉蓉,我却偏要责问于她,为何只给我宝贝襄儿服了一粒,却给那武夫留了两粒!……”司徒嫣然佯怒不得,嗤笑出声。
王襄心内不安略感宽慰,“姨娘取笑了,未曾耽误大事便好。”
“大事?还有比医你更大之事吗?!”司徒嫣然拉过王襄一只手放在掌心攥了,“这九转九还丹固然好,于你一粒足矣,倒也不是多多益善。此丹能激发体内潜藏血气劲力,辅佐修习内功自是极佳,你却是凭藉内劲无法控抑外力,只怕在此方剂基础上还需加两味更霸蛮的药材为引。”
王襄虽不懂药理,方才却记下了“十八味九阴九阳至寒至刚的主材”,现在听司徒嫣然还要加猛药为引,猜想不是龙肝凤髓也相去无几,闷声说道,“怕是又要麻烦姨娘花销不少,大费周章了?”
“哎呦呦,你怎还和我客套起来啦?咱异卉庄别的没有,药材倒还算齐全,你莫被药性至阴至阳唬住,不都用那千年首乌、万年灵芝,也有鹿茸、附子、龟板、大黄这等普通药材,不过是基源极为讲究罢了。那鹿茸需是辽东一代野生花鹿二杠含血初角茸,以三五岁口少壮小鹿的为上品;附子属四川成都府江油出产的好,又以小暑前后两日内正午时采挖的药性最佳;龟板要用洞庭湖区的活龟,去筋肉取腹下宽厚的血片汉板;掌叶大黄便是陕西秦州府卫礼县的最出名,冰雪浸润后春分时挖取烘制的又比霜降时的寒性强上许多……”谈到医药,司徒嫣然自然是滔滔不绝如数家珍,讲解如此之细却也存了宽慰王襄之心,但那一并入药的龙涎、麝香、犀角、虫草等千金难易的药材却是一味没提。
饶是如此,王襄也已惊得暗暗咋舌,这精确到采摘时辰的普通药材虽不甚金贵,几十味都这般费心考究,反倒远非金银可以量度。
司徒嫣然墨黛轻蹙,话锋一转,“不过……”
“姨娘但讲无妨!”
“一则,炼制那九转九还丹不过八九十日之工,只多这两味药引,却怕一年也是它,三五年也是它……”司徒嫣然眉头锁得更紧。
王襄知道百花仙姑愁的不是耗时耗力,无非怕自己久等心焦,忙接口道,“无妨,不过是三五年而已,只要姨娘不嫌繁劳,襄儿不过是耐心多等候些时日而已。”
“再则,其中一味药引尚无着落,虽然有迹可循,却需天大的缘分。”司徒嫣然看向王襄,似是话中有话。
“有迹可循就好,说来听听。”
“这两味药引虽强横,因需缓施药性,却非金石类,反是两种奇绝花木。那阳中阳的便是流焰百般娇,需中秋夜沙土种之,每日以七分清水三分兽血浇灌,转年三月可至齐胸高,五月开重瓣碗大赤红花朵,七月七取蒴果入药即可。这个虽需等上一年,却是不难,异卉庄恰好有些种子,回去种下便是了。那阴中阴的却是沐雪优钵罗,也便是雪莲王,雪莲本只是中上品,采摘虽是不易,却也不算奇珍,雪莲长在苦寒之地,五年始花,其后逢五年开花一次,因五为阳数,此花入药为阴中阳,有活血散寒、祛湿滋阳之效,却不对症。需二十五年以上者,过了阳阳之数,其性转阴,十年一开花,花大如盆,方能与那流焰百般娇合作阴阳双配……”司徒嫣然一口气又将流焰百般娇与沐雪优钵罗的来龙去脉讲了个清楚明白,顿了顿,“据传乌思雪区雪乡喜马拉雅群山,与嘉峪关外火州吐鲁番汗国境域以北的天山诸峰,此两处的冰洞雪谷中或有雪莲王存世……”
“这两处便是姨娘说的可循之迹吗?”王襄会了意。
司徒嫣然点点头,“不错,你可敢去找上一找?”
这两处所在王襄虽没去过,却也听说过,都是天界遗落凡间的险境绝地。想到冒冒失失进了趟神农顶便险险死了好几回,此一去更不啻万里赴死,心中虽然打鼓,却不欲让司徒嫣然失望与轻见,嘴里应承道:“去是一定要去的,哪怕万分之一的际遇,不尽百分百之力,又怎知没有逆天改命的时运?!只是这两处,一处在乌思藏疆以西,另一处却是西北方向出了边陲,相去几万里,还须嫣然姨娘定夺一个较有把握的去处,襄儿先去找上一番,如若实在求不得,再去闯闯另一个。”
“你倒会推脱,万一头一处找寻不到,罪责全在姨娘,是也不是?!”说着,伸指戳在王襄额角,又随手捏了捏他的面颊,“乌思藏喜马拉雅去与不去还在两可,那天山一麓,便是没有寻找沐雪优钵罗一事,你也定要亲赴一程,脱也脱不掉的,不是现下便是以后,早晚而已。”
王襄大惑不解,不知那远在天朝治辖疆境以外的西域天山与自己到底有何干系,为何嫣然姨娘口口声声责令自己势必亲涉那远在天边的化外异乡,冒失发问或显毛躁,便投以询问眼色,静待其详……
“此事本想等治好你的顽症,再说与你听,去与不去全由你自己定夺,既然找寻药引也需探访此地,那便不如两事合了一事办,或是天意也未可知……”司徒嫣然放下寻药一事不提,却问起另一桩前缘,“石榴与我说,在杭州府西湖之上,你曾交与蓉蓉一枚金簪,与她压发那支配做一对,可有此事?”
“确有其事,而且王襄不辞艰辛赶赴异卉庄寻访姨娘,医病只占其一,循着那簪子的线索打探一位朋友的消息却也是重中之重,不知姨娘可否示下一二?”这几日于寻友之事,王襄只字未问,倒是片刻不曾遗忘,只是见司徒嫣然全心施治,不忍让她分神,便一直按捺着。
“问别人或许不知,问我倒真是问对人了!”司徒嫣然接口答了。
王襄大喜过望,经了灸治这一番波折,却觉得越是唾手可得越需谨慎,追问一句,“姨娘可是已经看过金簪?”
“不曾亲见,怕是还收在蓉蓉贴身。”司徒嫣然见王襄兴奋神色略减,转言说道,“何须亲见,蓉蓉及笄时送她的礼物焉能不识?本有的是独一无二价值连城的,却偏选了那支簪子,你知为何?”
王襄哪里得知,摇首示意。
“你可知那两枚金簪的名字?”司徒嫣然再问。
王襄摇首依旧。
“花开并蒂,簪如其名,本就两支却也只有两支,乃是一擅做金银活计的天宫圣手,遗世之作!我那一支给了蓉蓉,另一枚你可知所在何处?”司徒嫣然连发三问。
王襄三缄其口。
“另一枚金簪的主人原是我那一奶同胞的姐姐——司徒飘然,先考甚喜前朝诗魔醉吟先生白乐天,便取了《霓裳羽衣歌》中那句‘飘然转旋回雪轻,嫣然纵送游龙惊’做了我俩的闺名……”
“司徒飘然……司徒飘然……”王襄低吟了两遍,这个名字有些熟识,却又不知是否因了只与“司徒嫣然”一字之差。
“便是你曾经听说,也不足为怪,你可知道碎琼宫的‘无踪剑雪苍茫’?”司徒嫣然见王襄陷入沉思,出言提点。
王襄豁然想起,“怕不是那雪苍茫的妻子——雪娘子?!”
司徒嫣然含笑点头,“碎琼宫与你王家有旧,我都知道,你自然也知道!”
“累世之交,这两代相隔千山万水,方才疏远了许多……”王襄突然亮了双眸,似有所悟,旋即又暗淡了目光,“姨娘遣我去天山寻找沐雪优钵罗,怕是因为那碎琼宫正在天山中脉。却不知雪娘子司徒飘然前辈的金簪却又如何出现在徽州黄山一个十来岁姑娘的手中?”
“雪如玉——雪苍茫与飘然姐姐的长女,六年前中秋夜于黄山莲花峰走失,其后诸般寻访无果、生死未卜、下落不明,送与你金簪之人若是个小姑娘,怕就是我那外甥女雪如玉了。此事干系重大,我知金簪现世,便是你不来寻我,怕也会去找你问个清楚明白。”司徒嫣然双眸湿润,挂牵切切溢于言表。
“这……”那枚金簪本是得自一位不知来历的姑娘,司徒嫣然之语勘破了她碎琼宫大小姐的身份,王襄本该大喜过望,却又因“寻访无果、生死未卜、下落不明”,一时喜忧参半起来,“正是六年前中秋夜,正是黄山莲花峰顶,正是一金钗之年的小姑娘,怕就是姨娘说的雪如玉……”
“你知道如玉下落?!”司徒嫣然喜不自禁,随即倒吸一口凉气,复又落寞了声色,“六年前中秋夜黄山莲花峰顶……你见到的莫不就是如玉的最后一面?”
“本就是想向姨娘打听此女下落……”王襄据实告知,“那夜也是我俩初次相见。其日清晨,铜掌堂莫名遇袭,先考、先妣一时无备,力战不敌相继罹难,满门仆从十三人也惨遭血洗,得老管家泰全爷爷祖孙三口以性命相护,不孝子孙王襄侥幸活命,能为微末,于两名身份不明身手莫测黑衣人追杀下,慌不择路逃上莲花峰,仓皇奔逃竟日尚未脱困,于莲花峰顶偶遇五人,其一便是那明眸皓齿的小姑娘……”
“其余四人,一黑袍怪客、一四尺矬汉、一平脸鞑子、一病痨书生?”司徒嫣然出言反问,神情越发凝重起来。
“正是,嫣然姨娘怎会知道?”王襄狐疑问道。
“那是碎琼宫四怪。自是事后,有人传告。你且继续讲!”
王襄一怔,随即开悟,司徒嫣然既然是雪如玉的亲姨娘,又知道她失落的地点时间与遍寻不见,那日的前情如在指掌也不稀奇,继续讲道,“襄儿浑浑噩噩下,不识好歹,与黑袍怪客过招,被那人勘破了身份,时逢黑衣人追杀赶至,五人仗义相护,却……王襄非但不孝还无德,连累陌路人为我枉死送命……”讲到此,念及那时情形之惨烈,王襄语噎,哽咽许久终是说不下去。
“怎能怪你?!你不知那些护你之人便是碎琼宫门下吗?”司徒嫣然等到王襄平复些,忍不住继续问道,非是她不爱惜王襄,一则事关天大,再则有些事终要直面。
“曾问过,她却不肯讲!”自那夜,这一行人的身份始终困扰王襄,今日终于得解。
“你亲见如玉殒命?”司徒嫣然问到了关键处,也是强忍着犹豫,怕听闻噩耗,却又不得不问。
“倒也没有,正是没有亲见,才想向姨娘打探那个小姑娘的下落。”
“你也不知道,戚大也不知道……”司徒嫣然凝眉踌躇,“此事倒是有些离奇了!”
王襄闻言一惊,忙不迭问道,“那少言寡语,被如玉姑娘唤作‘戚叔’的黑袍人,便是姨娘说的‘戚大’吗?他也没死吗?”
司徒嫣然笃定的点点头,“晕死过去而已,他醒来后,如玉便不知所踪,既无尸首也无音讯。”
王襄听到戚叔死中得活,稍感宽慰些,但雪如玉踪迹不见音讯全无,即便自欺欺人,也难有合理的解释,终是开心不起来。
司徒嫣然突然想起什么,语速迅疾道,“那金簪可是如玉亲手交给你的?!”
“不是!王襄坠崖后,幸得不死。救我性命又传我神功的恩人,说是于我坠落处附近捡到的……”王襄被司徒嫣然问得懵头转向,“后来,我也曾找遍谷底,未见如玉姑娘尸身,也再无它物,我也期盼她尚在人世,可是……”
“或存侥幸,也未可知。飘然说花开并蒂簪给了如玉,本是用作……呃……”司徒嫣然看了眼王襄,笑蕴香腮,有些诡异,不管作何表示,这当口她怎有心情笑得出来,“反正那时如玉年纪尚浅,未曾及笄,并没有佩戴此簪,不是她亲手给你,也不是身后遗物,怕生机就在此一线之间……”
王襄重又把当日场景情形仔细回忆一遍,抬眼看看司徒嫣然,犹豫着说道,“王襄落崖前,三位前辈已先后因我殒了性命,我不忍再连累戚叔与那姑娘,便……便自行跳崖了断,刚刚坠崖那一刻,觉得有东西缠在腰间,力道极大,万念俱灰只求速死了却残生之际,并未睁眼去瞧……”
司徒嫣然点点头,生死一线间不容发之时,万物浑不在意也是平常,却总觉得哪里还有疏漏,虽也许只是为了给外甥女雪如玉找些侥幸脱险的牵强机缘,却还是硬下心肠对王襄说道,“襄儿,你若不介意,可否把中秋夜莲花顶的遭遇再给姨娘详详细细讲一遍……要是你……”
“无妨!”王襄哪会不知司徒嫣然不欲为难自己,便是找不出如雪玉逃得活命的蛛丝马迹,为人处世也不可处处侧目惨痛,清了清喑哑的嗓子,“那夜……”
“等等再说。”司徒嫣然出声打断,“我与你斟杯茶,润润喉咙,慢慢讲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