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某些场合虽然存在感很少,却依旧存在若昂.格特会暗自庆幸自己是个私生子。当他拿起传来的酒壶,把自己刚喝干的杯子斟满时,他惊觉现在就是这样的场合。
他返身坐回长凳,和青年侍从们坐在一起,畅饮杯中佳酿。满口夏日美酒香甜的果香气,牵起他嘴角的一丝微笑。
雪漫城的大厅里热气腾腾,散发着烤肉和刚出炉面包的香味。大厅的灰石墙上挂满了各家族旗帜,蓝色是安德鲁家族的雪地白虎,黄色的是布莱罗克家族的王冠黄金鹿,暗红则是索斯凯瑞家族的咆哮狂狮。大厅里有位吟游诗人正拨弄竖琴,高唱歌谣,然而在炉火熊熊,碟碟碰撞和杯酒言欢的喧嚣覆盖下,坐在长厅末端的他根本听不清楚。
为国王接风洗尘而举办的欢迎晚宴,已经进行了整整三个钟头。格特的兄弟姐妹和他隔着整个大厅,他们和王子公主们坐在一起,只比安德鲁公爵夫妇和国王王后所处的高台低一席。每逢这种特殊场合,他的公爵父亲总会特许每个孩子喝一杯葡萄酒,但不准多喝。反倒是像他这样与随从仆人们在一块儿,没人会管他喝多少。
他发现自己的酒量原来和成人差不多,在身旁这群兴高采烈的年轻人怂恿下,每当喝完一杯,他们就怂恿他再来一杯。格特很乐意与他们为伍,津津有味地听他们相互吹嘘战争、打猎和偷情的故事。他相信这群伙伴绝对比王子公主们有趣。先前当访客们从大门口鱼贯而入时,他已经满足了自己的好奇心。队伍正好从他座位前方不远处经过,他便认真地瞧了个清楚。
他的公爵父亲护送王后走在前面,她正如传闻中那么美丽,镶满宝石的王后冠衬着她金色长发,闪闪发亮,其上镶嵌的翡翠和她璀璨明亮的碧绿之眼搭配得完美无瑕。父亲搀扶她步上高台,引她到席位坐下,然而她自始至终都没正眼瞧他一下。格特虽然只有十五岁,但他还是看得出王后的笑容只是表面欢笑罢了。
接着是国王本人,他挽着安德鲁夫人的手走了进来。格特见到国王,只觉大失所望。父亲常说起那个英勇神武的战士雷维·布莱罗克,赤水之河(红海三叉河之一)的恶魔,全国最骁勇善战的勇士,在王公贵族间卓然不群。可在格特眼里,他也只不过是个白脸长红须,汗流浃背的大胖子,走起路来一副快要摔倒的样子。
在他之后进来的是一群孩子们,小安利走在第一,很努力地要装出三岁小孩所能表现出来的庄严姿态。他走到格特面前时还停下来打招呼,格特只得催促他快走。塞尔紧跟其后,他穿着象征安德鲁家族色彩的白绒浅蓝边羊毛衣,挽着安迦娜公主的手。她还是个小女孩,年纪不满九岁,金黄色的头发有如瀑布般流泻直下。她们经过时,格特注意到她看着塞尔时的羞容微笑。他的结论是这女孩八成挺无趣。不过塞尔根本就没发现她有多蠢,他自己也看着她,笑得像个二傻子。
接着他的两个异母妹妹也护送王子们进来了,卡丽莎和胖嘟嘟的柯多王子走在一块儿,他那金黄色长发比她的头发还要长。大她两岁的璐丝则陪着王太子托菲可·布菜罗克。托菲可今年十三岁,年纪比格特和塞尔都小,长得却比两人都要高,格特想到这就不痛快。托菲可王子有妹妹的长发和母亲的深邃碧眼,金色的发卷盖过金色宽领带和高贵的天鹅绒衣领,璐丝走在他身旁,容光焕发。不过格特可一点也不喜欢托菲可那副嘴唇上噘,对寒冰城大厅轻蔑鄙夷的神态。
他对走在王太子后面的那俩个人比较感兴趣:他们是王后的兄弟,都是巨磐城索斯凯瑞家族的人。查曼·索斯凯瑞爵士是蕾娅王后的孪生弟弟,生得高大英秀,金发飘扬,有着闪亮的碧眼和利如刀锋的笑容。他穿着暗红丝质长衫,漆黑高统靴和黑缎长披风。上衣的前胸口用金线绣了只索斯凯瑞家怒吼狂狮。人们称他“索斯凯瑞狂狮”,好吧称号与其人差别极大。
格特发觉自己几乎无法将视线从他身上抽离。这才是王者应有的气质,查曼走过面前时,他如此暗想。
接着他望向查曼的兄弟,他正摇摇摆摆、半躲半走的走在哥哥身边。莫科兹·索斯凯瑞是略顿公爵年纪最小,也最丑陋的孩子。神之王赐予娅蕾和查曼的一切优点,一样都没留给莫科兹。他是个身高只有哥哥一半的小矮人。他的头比一般人要大点,鼓胀额头下是一张难看的怪脸。双眼黑眼,从满头长直金发下面向外窥视,他头发的颜色几乎全是金白色。格特很是兴趣地看着他打面前走过。
权贵们中最后进来的是他叔叔,北领边境守卫军的亚森·安德鲁,以及父亲年轻的义子比恩.纳泊斯。亚森经过时对他露出温和的微笑,比恩则对他完全无视,不过这也不是一两天的事情了。等贵宾全都就座之后,大家彼此举杯祝福,互致贺词,然后晚宴便正式开始。
格特从那时起就开始喝酒,到现在还没停下。
长桌下有东西摩擦他的脚,低头只见一对红眼睛盯着他望。“肚子又饿了?”他问。餐桌中间还有两条红烧烤猪蹄,格特伸手撕下一条猪蹄,突然心生一计,用餐刀把别一条猪蹄肉切割下来,好让“雪灵”多吃点。他的兄妹们都不准带小虎进宴会厅,只有格特所处的大厅尾端,猫狗宠物多得数不清,自然也没人管他的小雪虎。他告诉自己这也算比较幸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