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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章 丢失白俄罗斯(4)

6月30日发生的最大一件事,就是让斯大林又回到了现实生活中。斯大林从未向任何人透露过,刚刚过去的24小时里他的真实想法。当这5个人走进餐厅时,对斯大林来说,他们就像是敌人。然而,他们的一席话,却让斯大林吃了一惊。这肯定是斯大林最大的一次胜利了。即使以后当斯大林公开承认,是他把战争“搞糟了”,也没有人敢让他来承担责任。

不管前线传来的消息多少可怕,数以百万计的苏联男人还是在踊跃参战。而女人和少年们或是围在征兵办公室里,或是去工厂和车间顶替她们的父亲、兄弟、丈夫和儿子。年轻的飞行员们虚报了飞行时数,以便能被部队接纳。

战争爆发的前10天里,共青团中央收到了许多女飞行员的信,她们请求上前线,这些人足可以成立3个空军团。战争爆发时远离家乡的人们,也挤在火车的车厢顶上,想尽快回到家乡,到家乡的征兵办公室报名参军。

尽管斯大林已失去了对西部几个军的指挥,但在全国其他地方,却像斯大林要求的那样,反抗侵略的热情很高。斯大林一定为此感到骄傲。大清洗运动中,随意打击百姓,许多人都认为这场运动毫无意义。事实上,这是斯大林为这个国家所做的“最明智”的事情。出于恐惧,这个国家和他的精英们不敢大胆说话,更不用说来结束他的领导地位了。

当然,斯大林不能肯定这种对自己的忠诚和信任会持续多长时间。军事上的失败还要继续下去,他不得不警惕他的人民,特别是他的将军们。战争爆发前夕,他指挥了对军队的一场新清洗运动;战争爆发的次日,他逮捕了梅列茨科夫。现在的问题是,是否要继续这场清洗运动,逮捕像朱可夫和铁木辛哥这样的人,把他们带到贝利亚的审讯室,然后进行公开的审讯,让他们承认自己是德国的间谍。

带着疑问,斯大林还没有完全从白天这件惊天的大事中恢复过来,他就给朱可夫打去电话,命令他召唤巴甫洛夫到莫斯科来。

6月30日~7月1日 西方方面军更换指挥官

6月30日这一天,有一位重要人物来到首都莫斯科。他就是安德列·叶廖缅科(Andrei Yeremenko),苏军精锐的第一红旗军指挥官,这个军一直驻扎在远东,以防日本的入侵。现在,经过一个星期的长途跋涉,叶廖缅科终于站在国防人民委员铁木辛哥元帅的面前。

“我一直在等你。”铁木辛哥说道,他简要介绍了西方方面军的形势。听了介绍,叶廖缅科越发关心那里的情况。现在,他明白,他在火车上看到的报告根本就不全面。

当铁木辛哥取出一张地图,示意了已丢失的国土时,叶廖缅科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铁木辛哥模仿着斯大林的做法,立即解释说,失败的主要原因是现场指挥不力。他一针见血地指出,西方方面军指挥官巴甫洛夫不能胜任这一职务,这也是西方方面军为什么失利的原因。“我们在这,叶廖缅科同志,”元帅指着地图,“现在你明白了吧?”

“是的,局势很不利。”叶廖缅科咕哝道。

斯大林的许多部下都善于制造戏剧性的效果,铁木辛哥也一样。他沉默了片刻,然后宣布一条完全出乎叶廖缅科想象的任命。“巴甫洛夫将军和他的参谋长已经被解职了,政府任命你为西方方面军的总指挥,马兰金(Malandin)将军做你的参谋长。你们两人应该立即到前线去。”

这个提拔,让人感到心惊胆战。但是,叶廖缅科还是表现出一副激动和受宠若惊的表情。

“前线的任务是什么?”他问道。

“阻止德军前进。”国防人民委员答道。

叶廖缅科将军对西部沼泽地带的地形最为熟悉。

两年前,他率领哥萨克第六骑兵大队进入波兰。越过边界时,他命令把777号界碑连根拔起,移到新的边境线上。他不知道,苏联和德国签订互不侵犯条约后,他的部队在比亚韦斯托克面对的正好是德国国防军,当时双方还非常友好。

叶廖缅科把界碑埋在了布列斯特的纳雷夫河北岸。这个地区的德军指挥官是古德里安将军。

9个月后,哥萨克第六骑兵大队进入立陶宛北部地区,只用了48个小时就抵达维尔纽斯。为了给那里的武官加深印象,叶廖缅科要他的哥萨克骑兵都穿上节日盛装。斯大林非常喜欢。

现在,他要去巴甫洛夫的司令部。坐在开往莫吉廖夫的车上,叶廖缅科感到有些伤心,斯大林没有亲自给他作指示。现在,他坐在了红军最关键的一个职位上,但不知是什么原因,斯大林却不肯腾出哪怕一分钟时间来接见他。

汽车走了整整一夜,7月1日早晨,叶廖缅科和马兰金才来到西方方面军的司令部。此时,巴甫洛夫正坐在帐篷里吃早餐。叶廖缅科让马兰金去找他要接替的参谋长,而他自己则一个人进入了巴甫洛夫的帐篷。

巴甫洛夫已经习惯了这些上级派来的特使,尽管烦人,但却也无伤大雅。他一点也不怀疑会有什么麻烦,面带微笑,大声地向叶廖缅科打着招呼。“路上辛苦了?”巴甫洛夫叫喊着,“你给我们带来什么好运?你们要待多长时间?”

叶廖缅科没有回答,而是递给他铁木辛哥的命令。巴甫洛夫扫了几眼文件,难以掩饰自己的恐惧。“我要到哪里去?”他问道。

“国防人民委员命令你到莫斯科。”叶廖缅科淡淡地说道。

巴甫洛夫明显地颤抖了起来,他邀请叶廖缅科共进早餐,但后者谢绝了。叶廖缅科感觉没有必要对一个死人客气。他要巴甫洛夫递交一份部队情况的报告。

“战场形势有什么好说的呢?”巴甫洛夫叹了口气,“敌人的进攻让人目瞪口呆,我们的部队都不知所措。我们根本没有任何准备。”巴甫洛夫明白,已经没有什么好顾虑的了。他强调了士兵的惨重伤亡,飞机、火炮和坦克的巨大损失,还有丢失的大片国土。自己被解职,他多少感到有些解脱,或许他早就应该准备好一份陈述报告,巴甫洛夫有些痛苦地抱怨,最高指挥部也未能早些警告他们,德军要入侵苏联。

叶廖缅科明白,他说的是实话。对此,他既没有否认也没有肯定。没有什么要对巴甫洛夫说的了,他们匆忙结束了谈话。

巴甫洛夫已经无关紧要,逗留在司令部的另外三位特使才是关键的人物。颇有点政治头脑的叶廖缅科决定,要一个个地去拜访他们。

伏罗希洛夫元帅听上去有些歇斯底里。这一天早些时候,当听到明斯克陷落后,有些恐慌,他能理解斯大林的愤怒。元帅已经自作主张,命令已经损兵折将的第13集团军发起反击,消灭德军。叶廖缅科非常客气地告诉他,准备否决他的这道命令。伏罗希洛夫也不争辩,他的注意力已经转到另一个计划上了。他预言,游击战可以挽救白俄罗斯。他挡住每一个莫斯科来的人,问他是否知道怎么才能把游击队员用火车运过来。

听到前线溃败的消息,沙波什尼科夫元帅垂头丧气,他只是坚持自己的主张。他告诉叶廖缅科哪里可以立即布置增援部队。但问题是,叶廖缅科没有带来一兵一卒。

第三位重要人物就是白俄罗斯党的负责人波诺马廖夫卡。他对军事战略的事也不必装腔作势,只是抱怨巴甫洛夫和参谋长指挥不力。然而,西方方面军司令部里只有波诺马廖夫卡一个人报告取得了胜利。尽管惨遭损失,白俄罗斯的疏散工作还是井井有条。1.3万台机器、4000辆拖拉机、842吨稀有金属和6000头牲畜已经运往东部,明斯克所有的现金和贵重物品也已运走。白俄罗斯有15万吨谷物,其中4.4万吨被抢运,4.2万吨被毁坏。党的档案已转运到乌法,警察的档案资料也已经运到后方一处秘密地点。人民委员会的文件还没有来得及转运,这都是一些最敏感的文件,涉及集体化、1937年的大清洗和1939年占领波兰东部等重要事项。波诺马廖夫卡已派出一个特别小组到明斯克,要销毁这些文件。遗憾的是,特别小组未能突破德军的包围圈进入明斯克。

和这三个人交谈之后,叶廖缅科召开了一个参谋会议。呈现给他的资料让他气馁。博克统率的中央集团军群进攻方向很清楚,就是莫斯科。在攻占明斯克后,德军现在正在进攻一个渡口,它位于东北方向的鲍里索夫,同时也在进攻西南方向的博布鲁伊斯克,旨在包围西方方面军的残余部队。

桑达洛夫返回第4集团军指挥部后,告诉大家,巴甫洛夫没有提供任何的增援部队,科罗布科夫颇为沮丧。第4集团军政委指责他:“我们俩人都去过司令部。”科罗布科夫佯装没有听见。

巴甫洛夫曾下了三道指示。第一,要渡过布列津纳河,占领博布鲁伊斯克。这不可能做到。第二,收编撤退的部队,第4集团军已经在这么做。从西部后撤的小股部队越来越多,他们乘坐木筏或小船,已经渡过布列津纳河。第三,第4集团军的指挥部要后撤到罗加乔夫(Rogachev)。这最容易做到,科罗布科夫也想赶快转移指挥部。

6月29日上午,科罗布科夫开始为渡过布列津纳河做准备,这是无法完成的任务。到这个时候,第4集团军的指挥官已经不像个男子汉了,他丧失了所有的勇气,他希望古德里安的坦克马上出现在他的指挥部门前。科罗布科夫也相信那些传言:德军的坦克可以在水下前进100码。他怀疑德军坦克已经渡过了布列津纳河。这条河毕竟只有12英尺深。

次日拂晓前,科罗布科夫的人马静悄悄地过了河。他们在西岸上岸后,立即进攻博布鲁伊斯克老渡口,这让德军吓了一跳。这支部队已被许诺,后援部队也会加入他们的队伍。

当部队上岸后,就遭到德军强大火力的阻挡,但苏军却没有任何的增援部队。他们感觉自己被出卖了,愤怒之下,当晚,这支部队又乘坐木筏回到东岸。此时,他们发现自己已经被抛弃了。原来,他们一离开东岸,古德里安的坦克就渡过了布列津纳河。

现在,科罗布科夫正亲自带领第4集团军的残余力量在华沙公路上与德军坦克激战着。西方面军指挥部匆忙调派所有剩余的飞机到博布鲁伊斯克,但已经毫无取胜的希望。红军空军损失了88架飞机,都是被德国空军击落的。

现在,白俄罗斯已无力挽救了,更不要说凭借第聂伯河来阻止德军了。渡过布列津纳河后,古德里安被苏军正在建设的不到50英里长的弧形防线分割开了。

无论苏军战士多么坚强,匆忙入伍的民兵多么努力,他们都无法建起一道足以阻止德军坦克前进的牢固防线。从后方紧急调运到第聂伯河的部队看上去是一支非常可怕的军队,但却不是一支能够取胜的力量。最关键的是,第聂伯河的堡垒会放慢德军的入侵速度。这非常重要,因为这会给斯大林提供机会,让他有时间把远东的军队调到欧洲来,如果日本不撕毁和苏联签订的互不侵犯条约的话。显然,日本也不会这么做的。

与此同时,西方方面军的兵力已经消耗殆尽。叶廖缅科成了一个没有士兵的将军。他在司令部里整整待了36个小时,忙着向部队发那些很具体但却毫无意义的命令。这个时候,斯大林突然打来电话。

这场谈话一开始很有礼貌,这让人很吃惊。“叶廖缅科同志,”斯大林说道,“很抱歉,我没有在莫斯科看见你。我们匆匆忙忙就把你派走了。”

叶廖缅科报告,他还没有领导西方方面军取得胜利,斯大林似乎也并不为此而不安。

然而,接下来的话却让这位自负的将军凉透了心,“为了加强西方方面军的指挥,”斯大林接着说道,“几天后,我们将派国防人民委员铁木辛哥前去领导这支部队,你做他的副手。”

仿佛有一种受辱的感觉,叶廖缅科想发泄出来,他请求派遣增援部队。“好的,我们将尽我们所能。”斯大林平静地回答道,“再见,叶廖缅科同志,祝你好运。”

回到莫斯科后,西方方面军的前一任指挥官巴甫洛夫,没有被再次任命,而是被贝利亚的人看管起来。当然,对他来说,逮捕来得一点也不突然。当他被捕时,一个现场目击者相信,这个不幸的将军担惊受怕,被不确定的命令搞得精疲力竭,现在他终于可以放松神经了。

7月1日,第4集团军指挥官科罗布科夫接到上级的命令,其残余的部队将与格拉西缅科(V . F . Gerasimenko)中将率领的第21集团军合并。合并意味着什么,格拉西缅科有他自己的想法。

戈梅利是一个白俄罗斯城市,离俄罗斯只有25英里。当科罗布科夫在这里与格拉西缅科相见时,后者告诉科罗布科夫,继续与德军作战,以便他的第21集团军能完成构筑堡垒的任务。从6月22日拂晓以来,第4集团军就一直当替罪羊,现在仅有的幸存者也要被无声无息地牺牲掉。

几天后,出乎意料的,科罗布科夫被请到方面军司令部。之后,他再没有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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