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梯门终于关上，开始缓缓上升，程心紧贴着电梯壁，心咚咚的有力的跳着，仿佛要从嘴里跳出来了，她憋着一口气，一直到电梯门打开，才呼出来。她轻轻的转动钥匙，想着抹黑悄悄进去，开门却见客厅里的灯亮着，程心见到吴秀兰穿着睡衣站在那里，有一种想去抱住的她的冲动，她的鼻子一酸，眼泪就要滚出来了，吴秀兰一个转身丢下一句早点睡吧就回卧室去了。
剩下程心一个人，抹着眼泪笑了，她关了灯摸上床，眼睛适应了黑暗后，她亲了亲萌萌的小脸。一夜都是混乱的梦，有两次她仿佛听到有人叫她，猛的清醒过来，异常清醒，外面好像起风了，房间里偶尔有混凝土崩裂的声音。天色泛白的时候，她才睡着了，醒来的有些晚，匆匆吃了早饭，没来得及和其他人多说话就下楼了。在单元门口的台阶上，她特意向旁边望了下，没有什么异常，有一块地方的冬青没了，但是那里应该秃了很久了，她觉得后面有双眼睛盯着自己，回头却只看到了空空的楼道，顿时打了一个机灵。
白璐在画画世界里的课下架了，群里分享了老师新的上课地址，是视频的。白璐一直没有勇气去看，他想象过无数次老师的样子，飘逸的长发，穿着白色的裙子，细长的手指，干净并且修剪的很短的指甲，她脸上带着笑容，但是五官却是模糊的，像国画中站在远处的人，气质，声音，甚至气息都在身边，却看不清具体的样子，只觉得很美。白璐的爸爸白启山喜欢国画，挥毫泼墨，只见连绵的青山，在雾中若隐若现，奔腾的河流上漂荡着轻轻的水汽，一叶小舟在广袤的天地间飘摇，像风中飞舞的叶子。
白璐买了视频课程，没有老师的面容，只有规整的画面，沙沙的笔声。
“花朵美丽却也脆弱，花谢花飞花满天，红消香断有谁怜。花期终有时，我们用彩色铅笔，勾画她的轮廓，排布她的脉络，笔尖划过留下的是感情，颜色叠加安放的是灵魂，当一朵花在画纸上鲜活起来，我们便赋予了花儿永恒的生命。欢迎大家来到含苞与待放的画花空间，今天我们要画的是牡丹。唯有牡丹真国色，花开时节动京城。。。”
白璐心满意足的睡了，空气里有淡淡的花香，梦里他回到小时候，和爸爸妈妈在一片开满鲜花的山坡玩耍，爸爸把他高高的举起来，他高兴的大喊着，举高高，举高高。妈妈就坐在远处的花丛里，看着他们笑，那笑容比花儿还灿烂，她仿佛也变成了一朵花，和花丛融为一体。以往的梦里，爸爸的形象总是模糊的，远远的一道黑影，就像隐藏在水墨画里人影，虚幻缥缈，越飘越远，最后就变成一张白纸，泛黄的白纸，渐渐被火吞噬，卷曲，最终变成飘散的黑色的灰烬，灰飞烟灭。但是今天他的脸很清晰，白璐甚至能看清父亲根根分明的眉毛，看清他眼睛里倒映出来的花海，能看清鼻尖细密的汗珠。白璐仿佛看见蝴蝶在飞舞，蓝天特别的纯净，白云特别的细腻，花朵的纹路也特别的清晰，花香更是特别的真实，他笑出了声音，还吸了吸鼻子，真香！
“做什么美梦了？”
白璐睁开眼见甄明香拿着一束鲜花放进了白璐床头的花瓶里，难怪这么香。
“没什么。”梦里开心的感觉到还在周围环绕着，伴随着花的香味儿在屋里弥漫。
“你门没关，我以为你早就起来，出去跑步了。快起来吃饭吧，再晚上班要迟到了。”甄明香说完轻轻的关上门出去了。
白璐伸了个懒腰，洗漱完了做到餐桌边：“谢谢妈！”
“谢什么？我自己起来做早饭，顺便给你留一份。一会儿我还要去公园写生。”
“妈，爸以前就经常画国画，您这么爱画画，当初怎么没学学？”
“我当时练字的时候都是一笔一画的楷书，国画能画，但总觉得生硬，没有感觉，就放弃了。后来跟画花世界学彩铅，觉得就简单多了，我这个人是死脑筋，比较刻板。会复制不会创作，会技巧不会创意。”
白璐不停的点头，接着又摇头。
“妈，您可不刻板，您彩铅的线条多么流畅，老师说了，彩铅的花也是有灵魂的。那个我先去上班了，辛苦您收拾了，对了，我晚上不回来吃饭了。”白璐喝完了粥，边说边去门口换鞋。
“好。”甄明香的笑容在白璐关上门以后渐渐僵住了。
灵魂？她的目光落在沙发上贴的那副狂草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