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六很生气,有一半是被今天新认识的主子气的,还有一半是被眼前那帮孙子气的。本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原则,看见眼前一幕,他沉默地躲到一旁。
他也上过战场,知道战场是什么样子,所以没有太多触动,如果有,那也是这颗从天而降,淋了自己一脸血的人头。
他奶奶的,老子今天惹谁了。拿起这个头颅,赵六愤怒地站了出来,既然这附近人少,那就乘机把这帮人渣给清理掉。
“他奶奶的,哪个王八蛋干得,站出来跟六爷说道说道”
瘦弱士卒和几个叛军回头一看,此人左手拿着头颅,右手握着刀柄,身后还背着一个箩筐,装扮十分怪异,同时那人满脸浸染了鲜血,像是从地狱爬出来的厉鬼一般。
“呸,你是什么鸟”,瘦弱士卒朝地上吐了一口水,不屑道。
“呵,正好你六爷今儿也不痛快”,赵六脸上露出狞笑。
话不投机半句多。
赵六目中寒光一闪,右手一转刀锋冷厉,踏着青色地砖,快速朝几人冲去。瘦弱士卒见他来势汹汹,往地上又吐了口唾沫,不知死活的东西,直接挥手招呼着其他几名叛军一起动手。
其他几人面色狠厉,握枪拿棒,舞刀弄剑,看起来同样威风凛凛。只是他们杂乱的步伐说明了他们不会武功,兵刃各异,说明他们不是正规训练的军队。
这样的几人又哪里是赵六的对手。
枪尖刺来,转身侧步,一棒挥来,弯腰出刀,刹那间,几个拿着长兵器的叛军率先袭来,刀光乍起,直接将凑到自己面前那名挥舞棍棒的叛军一刀斩杀。
刀剑碰撞,发出悦耳的金铁之声,又是数名叛军倒地不起。混乱之中,利刃来袭,血光四溅,染红半条长街,正直男子因为小腿被咬,所以没有上前,不过看见自己一方将那人团团围住,一时放下心来。
转身,挥刀,侧步,弯腰,出刀,见血。
赵六眼睛出现了难见的冷漠,对生命的冷漠,也是对自己的冷漠。冷漠之下,是心中满满的愤怒,所以他每杀一人的时候,都会让手中的少年看上一眼,像是告诉少年自己正在替他复仇,让他可以死得瞑目。
他没有忘记自己在康城的落魄,也没有忘记刚到皇城的震撼。八岁被老爷带回家,接受训练,十岁便随军出征,虽然苦但是他从来不怨恨,反而感激那个抚养自己成年的中年人,对他来说,那人是他的父亲,这城就是他的家。
场面逐渐空荡,只留下惊恐害怕的瘦弱的士卒和远处瞠目结舌的正直男子,赵六突然止住身形,站在长街上一动不动,冷漠地注视这他们,就像看着两具尸体。
一丝冷风吹过,瘦弱士卒突然发现自己后背竟然湿透,想起了自己刚才做的一切,只觉得一阵胆寒。长得颇为正直的男子咽了口唾沫,呆呆地看着倒在地上的叛军和那满脸鲜血宛如厉鬼复仇的男子,他发现自己的后背也湿了。
“这里很大,很壮观”
“这里的每个人都很好,人也好,过得也好”
“你们...懂吗?”
最后一句话,赵六只在嘴边低语,没有说出口。刀光似雪,一刀砍向惊恐的瘦弱士卒,清风飘过,长相正直的男子转头露出一脸错愕的神情。两人的头颅几乎同时滚落在地,发出沉闷的声响。
破败的街道,留下一地的尸体,精致的门面,诉说着它曾经的辉煌,流淌的鲜血,似乎是现在的悲泣,还有一位痴呆的少女,眼神呆滞,露出让人心痛的面容。
擦干净脸上的血液,赵六有些不知所措,这场厮杀不知道会不会引起叛军的注意,影响自己带着少爷出城,还有这名侥幸存活下来的少女应该如何安置,心中一阵烦乱。
就在这时,后背徒然传来一股危险的气息,想要迈步躲开,却感觉怎么躲也躲不开,来者像着黏在自己后背一般,实在厉害。
“好啊,还来”,赵六生气的从身后抓住一只小手,这小手的主人讪讪得缩了缩头。
“我...我不是见赵叔你又在发呆嘛!”
卫铭看见他生气的样子,似乎想起了出门前那顿温柔地‘起床体操’,不行,我还打不过他,这回就先放他一马。
就在主仆二人打闹一番后,沉重的气氛才消散开来,而在这时,旁边另一处房门打开,走出一位头发花白,手拿拐杖的八旬老人。
“多谢大人救命之恩,小老在此感激不尽”,说着便要跪下。
赵六连忙扶住,“老丈你这是何意”
老人听后顿时痛哭流涕,“大人有所不知,自从叛军进了皇城,小老便躲进自家的地窖去了,还好这些叛军搜查不仔细,让小老躲过一劫。可...可就在这时,外边传来何氏姐弟的喊叫声,一时..有些好奇,我便偷偷钻出地窖,躲在房门后边偷看”
需要多重的好奇心才能让一名老人忘记危险,躲在箩筐里的卫铭听后忍不住思考起来。
“这事也怪我,看见何氏姐弟人头落地的时候,小老吓得叫了一声,那瘦弱士卒怕是听见了,还朝小老看了一眼。要不是大人出手斩杀这帮贼子,小老怕是命不久矣啊”
说完,这老人像是回到了刚才受到惊吓的样子,痛哭起来,两个衣袖不断得擦着眼泪,甚至开始捶胸顿足,痛骂自己。然后又痛骂自己懦弱无能,见死不救,还好有大人这样的侠义之士。
赵六听后脸面发红,只好安慰起老人来。背上的卫铭看着老人的表演,兴奋异常,眼中像是看见了什么不得了的东西。
刚才老人擦拭眼泪时,那偷偷朝赵六打量一眼的动作,正巧落在了卫铭眼中,他忍不住目光精芒闪烁,像是发现了人生导师一般。
要学,一定要学,看看这闻者为悲伤的声音,听听这看者也落泪的动作,要学,一定要学。
“老丈,你这离城门不远,不知那里情况如何”,赵六开口问道,如果城门守卫也和这里一样,自己倒是可以带着少爷强行出城。
“怎么,大人这是打算出城?”,老人惊讶的问道,看见赵六点了点头,面色一点点僵硬起来,好像抱错大腿了,这皇城如今乱的很,不是应该好好呆在地窖里躲着才是吗?
老人一脸纠结,片刻之后才回答道,“大人,小老确实知道一条不容易被发现的小路,那里确实也可以观察到城门的情况,可是小老现在身体欠佳、腿脚......”
“那便麻烦老丈了”,还不等老人说完,赵六开心地拍了拍他的肩膀,险些将老人一掌拍倒在地。
......
路上,老人已经再次被迫答应出城后,照顾那位痴呆女子,赵六也顿时放心下了,不用再纠结这名被救下的痴呆少女以后怎么安排的问题,自然也不可能注意到老人僵硬无比的面庞。
两人便顺着小路来到城门不远处,赵六刚好能够看清城门上边的情况。至于躲在箩筐里睡觉的卫铭,这个暂且不算“人”。
城门宏伟,城墙高巍,上边站着百余人身着黑甲,手持长戈,不断游走巡视,提防某些不长眼的人硬闯城门,地上随意摆放的尸体便是最好的证明。
这里的防卫和之前街道上防卫稀疏的情况截然相反,这些黑甲叛军从气势上看,至少也是精锐。
不远处有一群普通百姓扎堆躲在一旁,身上背着大包小包,大多装得是些逃离所需干粮和钱两,此时显然被那百余人的黑甲叛军拦住。他们眼神中即害怕那些手拿长戈的黑甲士兵,又期待有人能够冲开城门,好让自己趁乱逃出皇城。
“看样子这帮叛军早有准备,这时距离攻破皇城才没多久,这北城门便有叛军把守,估计其他几处城门应该差不多”,赵六小声道,森严的守卫也打消了自己之前的疑惑和警惕。
“大人说的是,这城门防守的如此严密,看来这城不太好出啊!大人要不咋们先回去躲躲,我那地窖也还算宽敞,等到局势稳定些再做打算”,老人眼睛一转,开口劝道。
“不行老丈,老爷离开前说如果皇城未破,说明事情还有转机,可一旦皇城被叛军攻破,就代表皇城已经十分危险,要尽快带少爷离开。”赵六摇摇头,否决了老人的提议。
这时箩筐里的卫铭又不知道什么时候睡醒了,开口道“叔,你有没有感觉这些黑甲叛军有些不太一样?”
话音刚落,便看见那群普通百姓里站起几名壮汉,然后不知道从什么地方抽出一柄长刀,朝黑甲叛军冲了过去。
“他们不要命了!”,老人尽力压低声音,惊讶万分。
“不,他们是想将那些黑甲叛军引走”,赵六说着,朝人群的一个方向指了指,看见有不少人开始抓紧身上的包袱,脚下也悄悄地往后挪,慢慢离开人群,饶开这个方向从另一侧接近城门。
“赵叔,你看这些黑甲叛军好像傀儡,除了巡查时的走动和几个基本行为,就没有别的动作了”,卫铭开口道。
“竟然真是”,老人开口道。
赵六也才发现黑甲叛军确实古怪,几名壮汉已经快要冲到他们眼前,可这些黑甲叛军依旧目不斜视、仿若未见,认真地游走巡视中,。
见黑甲叛军竟然不出手攻击他们,几名壮汉也是一愣,旋即一咬牙便拿着长刀朝黑甲叛军砍去。
突然,几名壮汉像是越过了某条警戒线,游走巡视的黑甲叛军整齐的转过身体,冰冷地朝几人看去,距离稍近的几名黑甲叛军标准地提起长戈往前一刺。
措手不及间,几名壮汉纷纷中招,只有一名称得上三流实力的壮汉临死前砍掉了对面那名黑甲叛军的一只手臂。
“这帮人只有那名壮汉达到三流水准的实力,其他人只是普通的百姓,而看叛军的动作至少全都是三流水准”,赵六皱着眉头,发现这城门并不好出去,自己虽说是一流的高手,练出内气,可面对一群三流水准的士兵也有些玄乎。
“大人你看”,老人突然瞪大眼睛,惊恐得拉住赵六的臂膀。
赵六回头一看,瞳孔骤缩,感觉后背寒气一下蹿了上来,那名被砍掉手臂的位叛军,此时左臂处空空荡荡,像是丢掉的那只手并不是自己的。这些黑甲叛军们像是什么也没有发生,收回长戈,没有任何波动的继续按照原本的路线继续游走巡视,
“大...大人,我们还是回去躲躲吧,这些叛军邪乎的狠啊”,老人怕地急跺脚,要不是害怕回去的路上碰到和眼前这些黑甲叛军一样的怪物,他早就溜走了。
赵六额头也是一层冷汗,突然间,他想起之前碰到的那位黄衣女子和那群宛如野兽般的叛军,同样诡异非常。
“不行,皇城呆的越久,肯定越危险,今晚必须想办法出城。老丈,这些叛军不止傀儡叛军,还有一群人表现的像是失去理智的野兽,这皇城不能再呆下去了”
老人先是一愣,然后脑中闪过某个画面,狠狠地打了个冷颤,迅速开口赞同道“大人说的对,那王董起军反叛本就不合情理,加上这些不知道是人是鬼的叛军,这皇城是一秒钟也待不下去了”
“嗯,这些叛军这么诡异,要闯出去光靠大人肯定不行,我们要找些人手,而且还要二流好手的水准才行”,老人来回走了几步,自言自语道。
老人脚步一顿,一副视死如归的表情,说道“既然大人执意出城,小老只好舍命相陪,正巧知道去哪里可以找到一些好手,请大人随小老走一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