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静鹿站在原地,一直看着马车消失,主人啊,我帮你帮好了,下次你能接我走吗?
“鹿儿似乎很不舍?”龙锦逸牵住她的手,轻声问,“肚子还撑得难受吗?”
苏静鹿点头,何止是肚子,心也难受,“王爷,我能问你一个问题吗?”
“问吧。”
“你为什么那么喜欢射杀鹿?鹿是很善良,很温柔,没有攻击性的,对人类完全无害,为什么仍然要射杀它们?”
龙锦逸没想到,她会问这样的问题,一时倒不知如何回答了,斟酌了一下,才说,“这个……本王并不是喜欢射杀,只是太后身子不好,需要鹿茸进补,本王反正也闲着没事,便尽尽孝心吧。”
苏静鹿听他这么平静的说出这么残忍的真相,气得混身发抖,“说得真轻松,想尽孝,你怎么不割自己的肉?射杀可怜的鹿,来成全你的孝心,那鹿呢?鹿多冤啊,它们什么都不知道,它们只是长了鹿茸,就成了被杀的理由,你不觉得残忍吗?”
龙锦逸看她像是真的很生气,不解反问,“这世上的生灵,各有各的用处,本王没觉得射杀鹿有多过份,再说,你刚才不是还吃得很高兴吗?”
苏静鹿摸着肚子,惊恐的问,“什么?我刚才吃的肉,难道是鹿肉?”
“对啊,你这些天吃的,都是鹿肉啊!”龙锦逸一脸理所当然,苏静鹿哇的一声,吐了。
“我要杀了你,你竟然让我吃鹿肉,我要杀了你!!”苏静鹿一边吐一边吼,整个像疯了一样。
龙锦逸只是笑笑,拧着她回王府,苏静鹿吐得要死要活,将胃中残留的,还未来得及消化的食物,全都吐出来了,还恶心得不要不要的,“呜呜……我没法活了,我怎么可以吃……哇……”
“只是几只鹿,你至于吗?”龙锦逸将她扔给下人,“好好给她洗一洗!”
苏静鹿已经吐得混身发软,被几个丫头接住,吐得太厉害,一股子难闻的味道,连婢女都嫌弃。
弄了一大桶热水,将她剥干净,洗了好几遍,直到身上再无味道,才将她捞起来,苏静鹿已经没什么可吐了,整个人精神恍惚,她一想到自己吃了同类,就无比心痛。
龙锦逸回到书房,查看了一下抽屉,嘴角露出笑意,“无影。”
“在。”
“苏静鹿来过书房了?”
“是。一切正如王爷所料!”
龙锦逸拿出火盆,将信件扔进火中,这些信全是他写的,但并没有发出去,因为收信的人,全是龙天行的亲信,只要这些名字泄露出去,龙天行便会怀疑自己的亲信与他有来往,那些人,都是他最强有力的靠山,依龙天行多疑的性子,一定会各种试探,甚至当成拥护他的党羽而铲除。
不用他动手,他自己就会铲除自己的党羽,削弱自己的力量,待那些人受不了他,自然会转而投靠到他门下。
“王爷,现在已经证明苏三小姐确实是太子殿下安置在您身边的,您还要继续留她在府中吗?要不要随便找个借口,软禁起来?”
龙锦逸淡定的将信全部扔进火盆,顺便暖暖手,“不,正好相反,本王还要好好的宠她,让太子以为,她放在本王身边非常有用,继续利用她。”
“可是,万一她真的查到,对我们不利的事情……”
“无妨,我让无踪监视着她的行动,怎么可能让她胡来?能让她看的,便一定会让她看到,不能让她看的,自然她是查不到的!”
无影点头,从胸口抽出一张请帖,恭敬的递了上去,“王爷,这是苏丞相的邀请函!”
“说的什么?”
无影打开信,一目十行的看完,回禀道,“大意是让爷明日带三小姐回相府,权当三日回门之礼。”
龙锦逸想了想,反问道,“你觉得,本王该去吗?”
“属下不知。但苏丞相在朝中,威望极高,皇上也很是仰仗于他,大小国事,他都有发言权,王爷纳苏家小姐为侍妾,本就得罪了一层,如若再不去,便真的……”无影分析到这里,见他脸色不太好,又说,“属下只是随口说说,王爷不必往心里去。”
龙锦逸没生气,他很清楚,自己与苏丞相的关系,如果他说要让苏静鹿当正妃,皇上绝对不允许,并不是因为苏静鹿是庶出,而是因为,他不允许苏丞相对龙锦逸有辅佐之心,在皇上眼中,皇位是太子的,任何皇子不得有非份之想。
“嗯,你说得对,本王怎么能不给这个面子呢?对了,鹿儿怎么样了?请大夫看过吗?”
“刚请过,大夫说,是吃太多,伤了胃。”
龙锦逸闷笑,咳嗽道,“好了,你退吧。”
……
苏静鹿哭了好久,才晕沉沉的睡了过去,连做梦都在说,“鹿,我不吃鹿……”
龙锦逸坐在床边,看她白净的脸上还挂着泪,嘴里念念有词,一副受了委屈的可怜模样。
唤过婢女,他轻声问道,“鹿儿一直在哭吗?”
“回王爷,小主一直在哭,刚刚才睡着,大夫开了药,她也不肯喝,奴婢也不知道怎么劝才好,大夫说,小主伤了胃,不能饿着,可是小主晚餐没吃,一口没动,那么爱吃肉的她,竟然将肉全都打翻了,还骂我们,说我们残忍。”
龙锦逸实在看不透这个苏静鹿,但这样饿着,肯定不行,明天回苏府,要是她身子太弱,怕是苏丞相还以为她在王府受虐待。
“去给小主熬点稀饭,暖胃的那种,再把药熬一副送来。”
“是。”婢女起身欲走,他又唤道,“对了,再拿些甜点蜜枣过来。”
“是。”
婢女退了出去,大约半个时辰,送来了稀饭与汤药,还有甜点蜜枣。
挥退了婢女,龙锦逸将她轻轻抱了起来,安置在怀中,让她完全靠在自己怀中,然后在她耳边轻唤,“鹿儿,鹿儿……”
苏静鹿还在做梦吃肉,一边吃一边吐,听到呼唤声,才从噩梦中醒了过来,睁开眼,眼中还含着泪,幽怨的看了他一眼,便往一边趴,但龙锦逸的双手缠住了她的腰身,爬也爬不走,“你干嘛?我不想看到你,你走开!”
苏静鹿正伤心呢,都怪这个杀鹿凶手,杀完还吃鹿肉,还骗她吃,呜呜……她以后还怎么回鹿族?哪有脸见亲人啊?
“本王哪里做错了?让鹿儿讨厌了吗?”龙锦逸在自省,他想不明白,自己哪里做错了?
“我讨厌你!你为什么要杀鹿?为什么要吃鹿肉?为什么还要我吃鹿肉?呜呜……”
“是因为这个吗?鹿儿,你是不是因为自己名叫鹿儿,所以特别心疼鹿?如果你不喜欢,本王以后不再射杀鹿了,也不吃鹿了,好不好?”
苏静鹿半信半疑,“真的吗?你能做到吗?任何时候,都不准再伤害鹿儿。”
“这有何难?本王又不是猎人,不射杀鹿,对本王的生活完全没影响。”龙锦逸帮她轻轻擦掉脸上的泪珠,“乖了,不要再哭了,吃点稀饭吧,大夫说你伤了胃,不能饿着。”
苏静鹿摸着肚子,真的好饿了,晚上一口没吃,一直在吐,吐不出来还干呕,胃里早就空了,“稀饭是什么,好吃吗?”
“稀饭是大米熬制的,对胃最好。”龙锦逸拿过来,亲自喂她,苏静鹿也很享受这种被人喂食的感觉,小嘴吃得一口,点评道,“这个味道还行,算不上好吃,但是,不难吃。”
“当然比不上肉,但这个对身体最好,等你身体养好,本王再给你吃肉。”
“不要,我再也不吃肉了!”苏静鹿鼓着小脸,生气的教训他,“你也是,不许吃肉,不许杀鹿。”
“本王没说吃鹿肉,可以吃猪肉,牛肉,羊肉啊,还有鸡肉!”
苏静鹿有点纠结了,是啊,世上除了鹿肉,还有那么多的肉食,她应不应该吃呢?不吃的话,好像混身无力,光吃这样的稀饭,素菜,那跟吃草有什么区别?好不容易弄了个人类身体,如果光吃素,会不会营养跟不上?
小脑袋里面闪过很多疑问,“人家想吃,但是又觉得他们好可怜,怎么办?”
龙锦逸失笑,“鹿儿,你心底善良,所以才会有这种感觉,但这个世界,本就是弱肉强食的世界,你同情的那些动物,其实也吃更弱小的动物,就连蚂蚁,也爱吃肉,你同情得来吗?老虎狮子,它们如果都有这样的同情心,那早就灭绝了,不是吗?我们人类,比他们想的多,但在吃这方面,为了生存下去,别无选择。”
“好吧,我明白了,但是,我有一个条件。”
“你说。”
“吃什么肉都可以,就是不能吃鹿肉,如果你再骗我吃鹿肉,我掐死你!”
龙锦逸很爽快的点头,“可以,本王保证,再不会射杀鹿,再不会吃鹿肉,这样,你可以放心了吗?”
“嗯。”苏静鹿继续吃稀饭,因为太饿,虽然不太好吃,但也吃了一碗。
龙锦逸又拿来药,“鹿儿乖,吃完稀饭,该喝药了。”
苏静鹿闻到那股怪味就受不了,将脸埋在他怀中,“不要不要,我不要吃这个,好恶心的味道。”
“鹿儿,药是不好吃,但身体不好就得吃药,来,乖嘛,喝了再睡,明天身体就好了。”
“不要不要,人家讨厌吃药!”她像只鸵鸟,紧紧的抱着他,龙锦逸无奈的扬着手,轻声哄,“鹿儿乖,不要闹了。”
“不嘛,好苦,我不要吃……”
哄也哄了,劝也劝了,完全没效果,龙锦逸头疼了,思来想去,他决定用最后一个办法,“鹿儿,吃蜜枣,这个不苦。”
苏静鹿终于抬起了脸,“蜜枣好吃,我要。”
龙锦逸拿了一颗放她嘴中,小嘴巴吧唧吧唧,吃得贼开心,他趁机将药喝进自己嘴中,然后霸道的搂她入怀,堵住了她的嘴,待苏静鹿反应过来,药汁便全灌进了她的嘴中,“唔……”
她感觉自己上当了,用力的推他,苦涩的味道让她直皱眉,眼中又蓄了一层泪,她想挣开他,但力气没他大,直到药悉数灌进身体中,他才松开了嘴,顺势又丢了一颗蜜枣给她,这才揉着她的小脑袋,宠溺的笑了,“乖,这才像话。”
“你又骗我。”苏静鹿吃着蜜枣,苦味被中和了,虽然没那么苦,但还是怪怪的。
看她的大眼睛里,盈满了泪,他是又好笑又好气,“没有骗你啊,这又不是鹿肉,吃了这药,你身体才会好,本王也是为你着想嘛,乖,可以睡了。”
苏静鹿嘟着小嘴,钻进被子中,转过身子不理他。
龙锦逸俯在她耳边,轻声说,“等你身子好了,本王再让你侍寝。”
苏静鹿还是不懂,侍寝是什么意思?但她是识字的,改天多看看书吧,要做个人类,就必须了解人类世界的规则,不能一直稀里糊涂的过下去。
翌日一早,苏静鹿便被下人唤醒,梳洗的时间,婢女就来催了,说是王爷备好了马车,让她快点过去。
“要出门吗?”苏静鹿那叫一个激动啊,天天闷在家里太无聊了,坐马车出门,肯定好玩,不等丫头回答,她已经往外冲了。
大门外,龙锦逸正在安排下人装礼品,大大小小的盒子,装了一马车,苏静鹿冲过来,拍着他的肩膀问,“王爷,听说你要带我出门?”
龙锦逸看了一眼,搭在自己肩膀上的小爪子,答道,“带你回苏家。”
苏静鹿一听就泄气了,“我才不要呢,他们都不是好人。”
说着,人已经准备回屋了,不过,这脚怎么迈不上力呢?再回头一看,原来是衣襟被人抓住了,“你放开我!”
“由不得你,本王已经答应苏丞相了。”
说话间,他已经拧着她,扔进了马车,然后自己也坐了上去,“出发。”
苏静鹿觉得自己又被骗了,闷在角落生气,讨厌的龙锦逸,为什么都得听你的安排?你又不是我的主人,我才不要听你的!哼。
心里虽不满,但她又逃不掉,这虚弱的身子,啥时候能恢复元气啊?肩膀上的伤,还不能动作太大,再加上胃也不好,真的悲催。
龙锦逸表面上不动声色,但一直在观察她,苏静鹿的怨气,他能感觉到,这个女人,明明是潜伏在他身边的好不?能不能收敛一点?哪有这样潜伏的,完全是个不合格的细作。
摇晃着,马车终于到了苏相府,苏丞相早就带着一家老小在门口等待,见到马车过来,脸上笑开了花,但大夫人和苏静贤却是一脸不悦,想装都装不出来。
马车停稳,下人撩开车帘,龙锦逸抱着苏静鹿,轻松的跳下来,然后小心的将她放在地上,搂在怀中,这一系列的动作,做得那么自然流畅又暖心,完全看不出来是在故意秀恩爱,更像是新婚夫妻正常的日常互动。
苏丞相看龙锦逸如何宠爱苏静鹿,脸上笑容堆了起来,“逸王殿下,小女不懂礼数,平日又调皮,如有冒犯的地方,请殿下多包涵,苏某在此谢过了。”
苏静鹿嘟着嘴,还在生闷气,她是真不想回苏家,看到大夫人和苏静贤的脸,便来气,苏丞相也是个老迂腐,老顽固。
“丞相言重了,本王倒是觉得,这恰恰是鹿儿讨人喜欢的地方,只是纳她作侍妾,着实委屈了她。但苏丞相也不必因这个介怀,本王日后定当给她抬位份,独宠她一人!”
苏丞相听了这话,心情更加舒畅,“好好好,逸王殿下一向言出必行,沉着稳重,您说的话,老夫深信不疑。”
“多谢岳父大人信任!”
这一声岳父,更加拉近了关系,“本王还带了一些礼品,都是些粗俗之物,岳父大人不嫌弃才好。”
“王爷多礼了,你能时常带鹿儿回家看望,老夫便很开心了。”
这样的寒暄,苏静鹿真是听得够够的,无聊的想啃手指头了,突然感觉到苏静贤看过来的目光,她混身一哆嗦,这个女人,又在打什么坏主意?
礼物搬进苏府,两人的寒暄也终于告一段落,进了正厅之后,继续寒暄,苏静鹿早饭还没吃,饿得前胸贴后背了,胃也隐隐有点疼痛了。
龙锦逸感觉她脸色不太好,而且小手按压在胃部,似乎不太舒服,于是,小声询问,“鹿儿的胃又难受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