气旋壁内,安静的尘埃壁,如沸腾般搅动起来,亮起无数猩红的点。
尤因对于木兰捕捉母虫的提议就说了两个字“疯子”。
“足够的风险,足够的收益”。这是最符合逻辑与利益最大化的优解,木兰不屑的神色让尤因的男子汉气概难免有些气短。
空气隐约有粘稠的腥臭味道。
“嘶~”有细密的嘶鸣。沉身抓绳,绳索另一端巨大的力量将尤因拉出十几米才堪堪形成僵持。
“上钩了。”尤因清楚,应该是母虫正在取得身体的控制权。
紧张中略显兴奋。“他妈的,战术装甲才17%的扩形。”厚重棉衣下,尤因的身体像臌胀的气球微微膨胀。
他的身体诡异的大了小半圈,僵持的绳索终于动了。
即将超过极限的绳索,绷得发出“吱吱”作响,力竭而暴跳的青筋随之膨胀,像是皮肤下蠕动的虫子,尤因的脸显得可怖而狰狞。
另一端,无法可视的距离上,中年人早已失去人形,不知道是死是活。绷直的绳索平衡终于被打破。
尤因的力气突然大了几倍,绳索被慢慢的抽了回来。他大口的喘着气,军靴大半没入沙堆。
“给我回来。”一声大喝,绳索迅速往这边移动。
另一边,百里·木兰已从腰间摸出一粒子弹。子弹是经过特殊处理的,弹身用刻刀均匀的刻出四圈环状的线条,刻痕有些深。
这种子弹击中目标时可以在目标体内炸开,从而提高杀伤力。
有什么东西值得木兰动用这把反坦克战术狙击,可疑的是,还要动用她平时舍不得用的珍藏手工弹。
咔哒,14.5mm巨大弹头被推入枪膛。
这种威力巨大的狙击枪,早就在前电子科技时期被淘汰。一方面是后坐力实在太大,另一面,随着坦克装甲越来越厚,单兵步枪对坦克的威胁越来越无能为力。
但是身处这个磁暴大时期,这些老古董被某些实力强大的聚居区重新从科技坟场里挖掘出来,并作了改进和设计。
这些枪械中的怪物,主要被用来对付荒野中常用的那些薄钢板改装的轻型运输车或武装车辆。
木兰的呼吸拉得绵长,身体缓缓的松弛,耳边的世界陷入沉寂。
几乎没有能见度的沙尘中,高倍镜只够给她提供搜索目标的空间。别说600米,20米外就已看不清人影。
透过高倍镜,木兰的眼睛眯成一条线,眼睑周围,肤色渐渐呈现出暗色淡影,淡影在蠕动,涌起密密麻麻的细小血管。
木兰感到半边脑袋沉重如铁,有股奇异的拉扯力量撕裂着头颅。
痛楚从头颅深处,往外蔓延,汇聚到右眼。右眼原本松弛的瞳孔,缩成针尖,瞳白处快速染成灰色。
木兰的身体如山,巍然不动。高倍镜中,原本被浓重风沙阻挡的视距开阔起来。沿着绳索,一座小山似的暗影,缓缓的被拖出尘埃。
这座小山蠕动着,流质状的白肉翻滚。
针尖瞳孔深处有光,眼白被灰色占据,眼睛仿佛汪洋般深不见底。双鬓的汗沿着面颊顺流而下,在下巴处凝成点。
肉山已经锁定。
肉山上的肉,是活的,肉质像融化的冰淇淋,流质般蠕动,肉质内似乎有无数虫子,肉山还在膨胀。
这座两米来高的肉山顶部,露出的潜水服钢制头盔,证明这就是刚才走入尘埃壁的中年人。
中年人没有动静,头盔的玻璃面罩有裂纹,裂纹中央有个拇指粗的细洞,洞壁光环,像是滚烫的铁杵烫出的圆。
头盔微微颤颤的摇摆起来,动作如僵尸,猛的发出一阵惨烈怪吼。
木兰的紧扣扳机的食指,轻轻往后扣,枪响,巨大的后坐力,从枪身向枪托暴躁的传递到木兰的肩托。
后坐力触木兰的身体,轻微震了震。枪身纹丝不动。
子弹在空中划出黄色的流光,600米的距离,枪响,头盔西瓜般炸开,只留下碗口大的残碎脖身。
血柱冲天而起,蠕动的肉山停滞了会儿,轰然倒地。
“尤因,快。”木兰肃穆的口吻里有疲惫。她的瞳孔回缩,松弛,灰色的纹路正在迅速褪色。
失去行动力的肉山后面,传来轰然炸开的暴躁声。气旋壁内漫天红光,将气旋壁染成刺目的血红。
“尘虫狂暴了,我们只有十分钟。”木兰大口喘气,沉厚的防尘面具后面,汗水打湿了头发,浸透了脖子上上的绷带。
尤因怒吼着,将那座肉山拉过来。
“哈哈,你做到了。”怒吼里有紧张,有肾上腺激素分泌后的暴躁,有激动,有兴奋,隐隐还有他自己都不曾察觉到的畏惧。
可以在几乎没有能见度的视距上精确盲中目标,这世上有几人能做到?
百里·木兰,这个号称“战争机器”的女人,“一个人就能灭掉荒野中的那些小型聚居点”,以前尤因当然是不会相信的。这次经历后,这种怀疑已在他脑海里渐渐失色。
这样的能力,这片荒野中,不论面对任何敌人,等同于立于不败之地。问题是,她到底怎么做到的。
战术装甲没这种能力吧,尤因心中自嘲道。
失去行动力的肉山同样失去了与尤因僵持的力量。当然他自己很不好受,用力过度后的虚脱让他浑身有种撕裂的刺痛。
他臌胀的身体正在萎缩。
肉山早看不出人形。他们对中年人的死似乎早有准备,从一开始,中年人就是钓鱼的饵。谁会关心“饵”的死活呢。
木兰皱着眉,望了一眼远处暴动的虫群,从包里抽出一支食指粗的针筒:“抑制剂,五毫升。”
肉山浑体白色,覆盖荧白色的软质物质,凝结如实质。戴上防护手套,木兰谨慎的走到肉山旁。
她深知肉山的危险。作为母虫的“变态体”,这种白色肉质,对新鲜血肉具有本能的沾染性。能对任何生物白肉化。
白肉即母虫。
中年人的肌体早已从里到外流质化,看上去像被这种白肉同化所致。
尤因将金黄色液体递给木兰。木兰将针筒中的抑制剂打入肉山。抑制剂通过抑制流质白肉的活性,来抑制母虫形态。
抑制剂见效很快,白肉如逆生长,不断退化,犹如遇到热水的冰,结构性的,块状似的,层层逆变。肉山最后留下一层坚硬的皮,。
潜水服露了出来,里面躺着中年男的尸体,形状如干尸。干尸表面有一只拇指大小的白色肉虫。
肉虫像结晶体,纤维状,晶莹剔透。
很难想象,这么小的虫子,如何衍变出庞大的肉山。
远处,猩红的风沙好像嗅到了危机,嘶鸣着,呼啸着,向着两人飞扑而来。木兰取出一只钢制钳,一只特殊的钢罐,小心翼翼的将白虫装罐。
“走。”尤因早已等不及,急切的想离开这片即将迎来公虫群报复的死亡地,不等木兰回答,心惊胆颤的往东面狂奔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