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年,赵新纬还是未城省妇幼保健医院的一名住院医师。
如往常一样值班的他,接收了急诊送来的一个11岁腹痛女孩,检查确诊是阑尾炎。对赵新纬来说,阑尾炎手术已经得心应手,他很快联系好了手术室,准备好手术同意书等待孩子的家属来签字。
等来的是一个颇有气质的女人。赵新纬顾及到小女孩的腹痛,在确认了家属与病人的关系后,就以简单明了的语言向她解释了手术的基本原理,可能出现的各种情况,以及手术后的注意事项。
没想到的是,家属却提出一个他从来没有遇到过的要求:术中切除女孩的子宫。
作为一个医务工作者,他知道由于育儿袋技术的成熟和推广,民众对于子宫这个器官逐渐轻视,但他还是想确认一下他们的决定,毕竟这是一个健康的器官。
经过一番讨论,女孩的妈妈仍然很坚决,考虑到女孩急性腹痛需要尽快做手术,他也只能接受这个要求,但是必不可少需要制定一份特别的手术同意书。
虽然事情已经过去了12年,但是当年的情景赵新纬依然清楚的记得,他现在已经是未城省妇幼保健医院儿外科的主任,每年都要带两三个研究生。
“我们作为外科医生,手术前与病人家属的沟通非常重要,”在每周一次的科室例会上,赵新纬又一次说到这个问题,“虽然我知道大家的工作时间都很紧张,但是一定要将手术相关的问题充分讲解清楚,这样有利于医患之间相互理解。”
“老师,如果病人家属提出一些很不合理的要求怎么办?”
“关于病人家属的要求,”说到这里,赵新纬当然又会记起十几年前的那个病例,“也许有些问题,我们与他们的看法会很不同,但是我们能做的也只是提出自己的观点供他们考虑,最后的决定权还在于他们,我们不能过多的干涉别人的人生。”
咚咚咚~办公室的门传来敲门声。
“赵主任,产科二病区那边请求会诊。”
“好,跟他们说一下,我等会儿就过去。”
赵新纬简单的说了这周科室内需要注意的问题,公布了医院领导要求传达的一些新要求,就带上两个研究生匆匆赶往产科二病区会诊。
“赵主任,您来了。”钟毓放下手中的工作,挺着自己已经明显隆起的肚子,慢慢站起身。
“怎么了?特意把我叫来会诊,问题是很严重吗?”
“是57病房的宝宝,今天出生,但是似乎有很严重的直肠瘘,得麻烦您亲眼看一下。”钟毓边说边领赵新纬向57号病房走。
赵新纬来到57号房,孩子的家属都围在里面,看得出来很不开心。
“来,我来看一下,”赵新纬拨开围堵的家属,看到那是一个女宝宝,肛门缺如,取而代之的是一个位置靠上的大裂口,“嗯,这个情况确实挺严重的,不过手术完全可以解决。”
赵新纬说完注意到孩子母亲的情绪很激动,担忧中透露着不满。
“家属不要太担心,我们会尽快给孩子安排手术,”他看了一眼站在一旁的钟毓,“这个问题产科医生也没有办法,毕竟位置比较隐蔽,很难在孩子出生前发现,所以希望家属给予理解,我们一起做接下来的努力。”
赵新纬说完示意跟来学习的研究生详细记录一下患病新生儿的情况,却发现少了一个家伙。
“仝陆呢?我记得他也跟来了。”
话音刚落,仝陆气喘吁吁地赶来。
“老,老师对不起,我去了趟厕所,来晚了。”
“去厕所?真是时候,快去记录一下那孩子的情况,你有绘画功底,尽量画下来吧,我们回科里讨论。”赵新纬对这个学生又爱又恨,仝陆是一个聪明孩子,但总是在关键时刻出岔子。
“好的老师。”仝陆的气息刚平稳下来,匆忙掏出自己的记录本,乖乖记录。
与钟毓又讨论了一下手术安排的可能时间,赵新纬就带着学生准备回去了。进了旋梯,他发现仝陆又不见了。
“仝陆又去哪儿了?不会又去厕所吧,他是吃坏肚子了吗?”
“没有,仝陆他又在跟妇产科的女医生聊天。”田程方推了推自己八百度的厚实眼镜,他对仝陆做的那些学习以外的事情很不理解,因为他心中只有学习,学习使他快乐。
另一边,仝陆收起自己的记录本之后,趁赵新纬不注意,跟着钟毓溜进了产科医生办公室。
“钟老师。”
“诶?仝陆,你怎么还在这儿,赵主任已经走了。”
“我知道,我是想问一下,你们产科二病区来新的胎教员了?”
“对啊,最近来了几个,怎么了?”
“没事,我刚刚看到有一个上钢琴课的胎教员,看起来有点面生就来问问。”
“钢琴,钢琴的话新来的只有韦梦了,不过她也已经来了好几个月了,这段时间你没过来,应该还没见过。”
“我,我想要她的联系方式。”仝陆这个厚脸皮第一次有点紧张。
“怎么?喜欢上人家了?”钟毓看出了仝陆的小心思。
“嗯,说不上喜欢,不过想了解一下,她的琴声和歌声都很好听。”仝陆说着没意识到自己的耳朵已经红透了。
“那当然,她可是意大利xx音乐学院毕业回国的,如果不是在咱们医院工作,你可没机会听人家的琴声。”
“我看的出来她是一个优秀且善良的女孩子。”
钟毓看着仝陆不自觉上扬的嘴角,心里感叹着年轻人青春的美好。
“是啊,确实是个好女孩,我会把她的联系方式给你的,你赶快先回去吧,不然你老师等下又要说你。”
“哦,对对对,我完蛋了,”仝陆边说边退着走,“钟老师你记得把她的联系方式给我,一定不要忘了。”说完终于跑走了。
仝陆从钟毓那里得到了韦梦的联系方式,却迟迟不知道怎样开口,却没想到会在医院门口遇到她,是上天在创造机会让她认识我吗?
“仝陆,都说来了急诊病人,你还迟到!”仝陆缓过神,透过厚厚的镜片,只看到眼白,田程方正一脸鄙夷地看着他。
“看什么看?不就迟到一会儿吗?“
田程方扭过头,朝远处望去,顺着田程方的目光,仝陆发现赵新纬正看着他摇头叹气。
仝陆不自觉朝他鞠了个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