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一个令我难忘的夜,是我的梦魇。即使过了几年,十几年,几十年,我依旧难以释怀。
大姐出门打工已经不知道多少个日夜了,只记得那时我还在上小学一二年级,现在已经六年级快毕业了。很多时候我已想不起来她的模样,只记得那是一个待我极好的人,至少我曾从她的身上感受过母亲未有的那种温柔。但我依旧记不起来她是如何离开的,仿佛那个一直存在的人莫名其妙的突然消失。
我知道父亲去找大姐的事情还是父亲走后从母亲的口中得知,很多时候我很是弄不同他们的思维,既怕我跟别人学坏,又从不教我如何当一个好人;既想让我做一个勤奋的人,又从不让我去帮忙做农活。他们总是很矛盾,母亲在我记忆中说一个温柔的人,但渐渐地,随着年纪的增长,也许是被时光打破了年轻的梦,也许是更年期,也许是生活的逼迫,总之他变得不可理喻和神经质;父亲在我脑海中一直是一个地痞酒鬼的形象,他很讲所谓的一起,和他那帮狐朋狗友一起,除了喝酒便没有其他事情可做了。有些时候我很纳闷,为啥他们不惜违抗政策还是要生我,生了我却不好好培养,也许那个年代来说,男孩子也不过是繁衍宗族的工具吧!
虽然父母不是很好,但也没坏到狗血剧情当中那种,父亲虽然混账但总归还是会顾着家一些,也没有完全放飞自我。父母总是会因为很小的琐事而争吵,然后动手。父亲真的应该感谢那个年代没有女拳师,不然他也许也是社死群众的一员。
转回来讲父亲去找我姐回来之后,那是一个炎热的夏天,聒噪的蝉鸣叫人抓狂,厚重的云团遮蔽了太阳的照射却没有留下阴凉,反而让人感觉气闷。阔别一个多月父亲终于回来了,但他的脸色并不好,我从学校回来后本来想询问结果,但回到家看到的是父亲一个人默默地喝着酒,母亲坐在门口发着呆。气氛不对,我明智的选择闭嘴。二姐看了两个人一眼,走进自己的房间关上门去听收音机去了。有些时候我真的很羡慕二姐这种冷漠的姿态,我总不免担心父母,在他们争吵的时候,二姐却从不过问,仿佛一切和他无关一般。
我小心翼翼的进了房间,路过饭桌的时候道了句“爸,我回来了!”,父亲头也没抬继续喝着他的酒,叹了口气我走回了房间。
父亲这餐酒一直喝到晚上八九点钟,终于他开始撒酒疯了。他的酒品从我记事起就没好过,人总是会伤害最亲近的人,我爸也不例外,他的酒疯通常撒向我们,但这次他却撒向了自己。莫名的他开始哭了起来,那是我第一次看到他哭,撕心裂肺,孤单无助,让我惊讶、惊悚,这还是我那个混世魔王一般的父亲吗?
父母时有争吵甚至动手,但每次都是母亲哭泣,父亲沉默。这一次父亲竟然哭了。只见他突然跪在地上面向我爷爷坟墓的方向“咚咚咚”的磕着头,然后伸出手掌,使劲的抽自己耳光。母亲被这般景象吓了一跳,赶忙跑过去抱着父亲的头。父亲却一把推开母亲,狰狞着,嘶吼着指着母亲道“我将闺女交给你管教,你就管成那个样子?你还我闺女,还我闺女!”说着坐在地上嚎啕大哭起来。母亲又是气愤又是心疼,终归是没和父亲顶嘴,默默地起来抱着父亲安慰着。
见惯了父亲混账、强势的一面,如今脆弱的父亲形象在我心里留下很深的烙印,我宁愿他是那个恶霸,也不愿他变成今晚这般模样。父亲坐在地上嚎啕着,咒骂着,诅咒着。咒骂母亲也咒骂自己,不停地抽自己耳光,母亲怎么拦着也拦不住,就这样闹腾了一夜。
我记不起第二天父亲的模样,也不记得第二天乃至很长一段时间内父亲做了什么,当我从父亲哭泣的震撼中走出来那已经是很久的时候了,毕竟你总得给一个孩子时间让他接受自己父亲的软弱。但也就是从那次以后,父亲变得更不着家了,每天回来都是醉醺醺的,他将自己的痛苦倾注于和狐朋狗友的推杯换盏之中,伤害着自己也伤害着我们。也是从那天开始奠定了我以后生活将要完全依靠自己。
事后从母亲的嘴里我知道了一些事情,总的来说就是父亲在大姐那里被羞辱了,而且是自己闺女帮着别人羞辱了自己,这对好面子的父亲来说无疑是晴天霹雳,但那时的我并没有和父亲共情吧,也许只有做了父亲才会有那种感受。
生活依旧在继续,无论发生什么,只要人还活着就必须朝前看。初中的某一天大姐突然来找我,这让我措手不及,父亲已经出门打工去了,母亲带着姐姐去了邻省外婆那边,我因为要补习英语只能在家守着。就在我过着两点一线的枯燥生活的时候,大姐回来了。
她带着墨镜,穿着很是时髦,脸上画着很浓的妆,与我印象中的她完全判若两人,但我还是一眼就认出了她,大概是血脉的羁绊吧。她看着我笑,右手牵着一个很漂亮的小女孩,我知道那个女孩是我外甥女,血脉的联系让我天然的对她很有好感
她和我聊了一些家里的事情,说是聊其实是她问我答。我将女孩抱在怀里,坐在椅子上说这话,一边回这话一边看着怀里的姑娘,她也看着我,我俩就在那大眼瞪小眼很是有趣。他最后并没有在家住,知道我一人在家,她给我留了些钱,带着女孩去看了我奶奶然后就离开了。我很不解为啥已经回家了就不能住一晚,但回头看了看下雨就变成水帘洞的屋子叹了口气,是我也不想住家里,但生活没给我们选择的权利。。
那是我俩阔别多年第一次见面,很尴尬也很不舍,看着娘俩离开的背影,我几次想开口挽留都放弃了。时间再往后走了两年,那是我高中时代的事情,相比于同龄人,对于家庭,对于感情我大概看的更加透彻和淡泊。每个人的圈子里大概都会有一个不怎么谈过恋爱,但大家有了感情问题都会跑去问他的神人,我大概也是那种人吧,毕竟身边发生的失败的感情案例太多,渐渐地也就不对感情报什么幻想了。
某天大姐突然在网上找我让我和父母好好聊聊她和他男朋友结婚的事情,没错她和柱子分了,俩孩子都扔给了柱子。这件事情咱也不是当事人,也未曾听过大姐讲里面细节,但以我的经验来看,无外乎婆媳、妯娌、财产这类破事,结果也确实是这样,这些都是后话。分开之前柱子曾来我们家闹过,我父母根本就不管,无论是柱子还是大姐都不管,父亲甚至为了眼不见为净,当天就定了温州的车票打工走了。
我们都曾经以为父母总是会无条件的站在我们身边,即使我们伤害了他们,最终他们也不会和我们计较,因此我们心安理得的将坏脾气都发泄给他们,将自己的叛逆,伤害归结为年少不懂事,却未曾想过父母曾经也是爷爷奶奶,外公外婆手里的宝。
大姐和我谈了很久,我其实并不愿意理会她的事情,总是剪不断理还乱,但终归是自家姐姐也只能应下。和父母交流了很久父亲才答应见见,其实父亲心里很矛盾,他知道女儿回来认错而且已经得了教训,但自己终究还是意难平。
两家人见了面,很快商量好结婚的日期,彩礼父亲一分没要。一是怕村里说他卖闺女,二也是不想给他们两口子加负担,事情就这么结束了。但我知道父亲心里一直过不去。
大姐的很多事情我不愿再多提,很多事情记下来不如遗忘掉,这样彼此都会被放过。我渐渐长大,很多事情开始了解,比如人情世故此类种种,很多时候我们做的决策都始于一时冲动而不曾想过后果,尤其是情感方面事情。我们总是说自由恋爱,爱可以跨越一切障碍,但是爱只是一时的,你不能要求所有的爱情都是阳春白雪,你也能将余生寄托于虚无的爱情上面,虽说爱情是感性的,但婚姻需要的是理性的抉择。当物质需求满足之后才是精神需求的补给,跳过物质只谈情感的都是小孩子过家家的乌托邦,当感情得不到双方父母的祝福时,这段感情真的会幸福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