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啊!”
商倾高喊一声,想把自己心里的不痛快全部都喊出来,接着踉跄着倒下,抽泣起来。这是自己第三次哭,第一次为娘亲,推了自己娘亲下崖,第二次为七七,看见七七血衣粘身,这第三次,是为自己而哭。
“我商倾。根本不配爱你,艾七七。”
说完,闭上双眼,自己等了三天三夜,三日前的夜,他发了狂地调动全城剩余侍卫,打头阵地去上崖手刃公子予!
当刀刺入那个男人的胸膛,商倾大笑了三声,“这样死,太便宜了你。你杀了我生命中最爱的两个女人,我会让你生不如死,生不如死!”
公子予抿嘴,长笑,“到底是朕的儿子,和朕。一样的残暴无道呵。”
刀又往那胸膛刺入了三分力道,商倾郑重其事,一字一顿道,“你记住!我姓商,不姓公子,我叫商倾,我不是你的儿子!不是!”
“妖女死了,再也没有什么能够牵绊于你,朕。放心了。”
商倾眸色如血,黑袍也沾满了七七的鲜血,双手紧握着月牙刀,狠狠地刺入公子予的胸膛,“不准你骂她是妖女,不准!我杀了你,杀了你!”
月牙刀旋转了几个圈,公子予含笑闭目,那是讽刺的笑,深深扎进商倾的心窝。
昏倒,醒来便听到七七的死讯,音於把她安葬了,却誓死也不说出来到底葬在哪里,他只是说了一句,“我要在妖颜殿等她回来。”
淅沥沥的小雨连下了三天,他就在妖颜殿等了三日,第三日,雨停了,音於来了,便有了刚刚的那一幕。
“王。王爷,奴奴婢是奉。奉。奉娘娘之命给给王爷捎话的。”一个胆怯的声音,从屋角那边探出来头,衣服湿了个透,可见已经在那等了三日了。
商倾唰的睁开眼睛,扭头望着那声音的主人,愣住了。
“娘娘,娘娘她说。说,若有来世,定。定不愿在与王爷相识,宁愿一人孤老。”宫娥胆怯地望了望商倾,往后倒退了一步。
王爷也不会把她当成了妖颜娘娘吧?
“七七,是你么?”商倾目不转睛地盯着宫娥,她看起来和七七竟然有七八分像,但眼眸没有她的深邃,没有她的明亮,鼻子也没有她的挺翘,嘴巴没有她的红润小巧,尽管是这样,还是很相像。
宫娥又探了探头,“王爷,奴婢叫小祁,是妖颜娘娘亲自挑选的侍女,专门等候在殿内给王爷捎话的,奴婢并不是娘娘。”
可商倾哪里听得进去,恍惚中只是认定她就是七七,踉跄着跑了过去,不由分说地抱住她,“七七,我说过你会回来,他们都说你死了,你是不会死的,你看你不是回来了,七七。”
“王爷,奴婢不是啊,唔。”胆怯的小祁还没来得及反抗,嘴巴就被商倾堵住,被商倾吻了起来,衣衫也随之褪尽。
“王爷,呜。奴婢不是妖颜娘娘。”身下的宫娥哭泣哀求,手抓住门框,指甲泛出血来,然而身下的刺痛更让她倒吸冷气。
“啊。王爷,疼。不要。”
可是无论宫娥怎样抽泣,怎样哀求,都无济于事,直到宫娥经受不住昏了过去,商倾才停下,惊慌失措地用手抚住小祁的脸,“七。”
然而那张清秀的脸在自己眼前却又是那般平庸,其实这个宫娥只有一处和七七最相像,那就是眼睛,此刻紧闭双眸的小祁,却一点也不像妖娆如火的七七。
“不!你不是。不是七七。”商倾像个做错事的孩子,慌慌张张地整理好自己的衣衫,逃荒似的进了正殿。
眼前仿佛还浮现七七的笑脸,她就仰卧在正殿的贵妃椅上,端茶,“若有来世,我艾七七定不愿在于你相识,一人孤独终老!”
商倾踉跄一步,摇头,“不,七七你别走!我。我刚刚。七七你别走!”眼前的人影消失了,只有一把贵妃椅子空落落的。
商倾又走入楼阁,那里也有一把贵妃椅,那是七七喝酒的地方,喝过客的地方。
她一身白色狐裘,仰卧在贵妃椅子上,右手拿着一壶过客,仰头而尽,一口气吞下一壶酒,呛着咳嗽几声。
转眼间,又是什么也没有。
“呵呵。呵。”商倾自嘲地笑,闭上双眸,似乎还能闻见七七身上的胭脂香味,只有那么一点飘渺的气息,忽然一阵微风从窗子里吹过,把最后一点气息也给吹散了。
失措地睁开眼,嗤笑道,“七七啊,你当真那么恨我,连一点气息都不肯留给我。”
躺在贵妃椅上,心里却一片冰凉的,明明是夏日,艳阳高照,自己为何会这般寒冷呢?商倾微微摇头。
“七七啊。我,爱你。”
这一句爱你,她却没有听到,再也,听不到了罢。
“除了给于我的天下,下一世再也不愿与我相识,就再也没有别的话可对于我说了么?你可知,我从不曾说爱你是为何?我只怕这一场仗输了,再也不能看见你笑靥如花,可是七七啊,为何我赢了天下,却还是输了你!”
是了,他赢了天下,唯独输了她一人。
她不愿与他共享盛世繁华,只有死才能逃离了他。
十日后。
“七爷,您什么时候登基呢?”
音於再一次来到了妖颜殿,看着颓废的商倾,皱了皱眉头,走上前把商倾拽起来,安置到椅子上,“七爷,属下劝您还是振作起来,她用命换来的的天下,可不是让七爷这样糟践的。”
“七爷在这样下去,恐怕不单单让属下寒心,更加寒心的恐怕是她!”
句句像一把刀,刺进他的心间,果然是跟了十年的心腹,竟然几句话都能扎进他的心窝里去,商倾沉沉地叹一口气,问了最后一句,“她,真的回不来了?”
“死了,回不来了。”
商倾点点头,“加紧筹备登基的事宜吧,我不会去糟践她留给我的最后一点东西。”
音於也会意地点头,眼睛看着他的,心里有了一丝安慰,笑了,“那属下给您备水,沐浴。”
待商倾沐浴完毕,换上一身玄色龙袍,发制紫金冠,凤眸邪邪地弯起,嘴角带着笑,差人把妖颜殿上上下下仔仔细细地打扫了一遍。
坐在后苑的玉台上,依靠着柱子,右腿弯起,左腿自然地垂下,微微仰头望着明月,今夜的月残缺了一块,但还是很亮。
音於悄然出现在身后,低声道,“我以为七爷清醒了,第一个就要手刃音於。”
“呵呵,你助我夺得天下,是功臣,我有什么理由手刃你?”
音於幽幽地看着商倾,“七爷何必说这些个讽刺的话。”语毕,又忽然地笑了,“她可是要七爷做一代明君呢!”
商倾轻哼一声,收回目光,静谧的后苑忽然传来几只蛐蛐叫,还有蝉的鸣叫,一时间的安静被打破。
“音於也学会压制主子了。哎,在这建立个佛堂如何?给七七超度超度,这难得的天下平定,是她用命换来的,可不能让人埋没了她,葬礼大办吧,全城哀吊三日?”
音於转动眸子,点点头,赞同道,“那可是,不过七爷不会忘了痴醉时临幸了个宫娥。”
“封个贵妃罢,难得她和七七有个六七分的相像。”商倾说的轻描淡写的,微微笑着,既然七七的遗愿是要他做个明君,那么他就做给她看,将来入了土,也好和她有个交代。
音於忽然地收回笑容,望着他深邃的眸子,问道,“七爷可是真清醒了么?”
“是了。”
音於又笑起来,顺着望起天边那一轮弯弯的月牙,略感沧桑,“即使这样,七爷请实现先前应允过音於的事罢。”
商倾嗤笑一声,手伏在音於的肩膀上,拍了拍,“等我登基时,你在走吧。”
“好!”
次年三月,史上一代明君懿槭帝继位,合并天璃天宇二国,统称为大倾冥国。
这位谋权篡位的帝君开始并不受国民的爱戴,但继位后相继颁发了二制,《文武制》和《提拔制》,提倡官民平等,官家不可使用权势欺压百姓,还立了天台,擂鼓,若有贪官污吏,即使是皇帝,都可以击鼓鸣冤,告上一告。
引起巨大的轰动,不但如此,还时常地体恤民情,和百姓溶为一家,并无帝王的架子。
大倾元年九月,紫叶城全城哀吊三日,人人戴白花白绫,愉悦之地关张三日,每家每户吃素三日,一个冰棺被大大咧咧地抬进皇宫,里面只有一件狐裘,是艾七七曾经穿过的狐裘。
安葬在皇家墓冢中,却无名姓,只有几个懿槭帝亲笔刻画的字,“来世定不负伊!”
很少人知道,商倾给自己的帝名定为懿槭,其实真正的含义是忆七。
他还是思念着七七,无时无刻地思念着她啊!
懿槭帝渐渐地得到了民心,所谓得民心者得天下,百姓在城关高呼万岁,他受到万万人的敬仰,却只是一笑而过。
十一月,封册那个名为小祁的宫娥为祁贵妃,次年的四月,祁贵妃诞下一子。
“皇上,恭喜皇上贺喜皇上,贵妃娘娘诞下一个小龙子!真是可喜可贺呀,可喜可贺。”接生婆讨好卖力地说着,婴儿啼哭的声音此起彼伏,把静谧皇宫的安静打破了。
商倾没说什么,只是微微一笑,让人给了打赏,缓步地走进房间,自己有想过会有一个孩子,可那是七七和他的,却没有想到那次认错了人,和宫娥的一次欢合竟然还让她怀上了孩子。
商倾进了屋,差遣了下人,走到床边,坐下,望着依偎在祁贵妃身边的小娃娃,忽的笑了,“唷,这小模样,够丑的。”
孩子刚刚出生没多久,眼睛还没有睁开,皱巴巴的一团,看起来却滑稽得很。
祁贵妃睁开疲惫的双眼,一看是商倾,显得有些受宠若惊,商倾把手放在她身上拍了拍,让她别在慌张吓到了孩子。
“皇。皇上。”祁贵妃抓紧了被子,就算自己怀孕十月他也从未来过这里一步,今日孩子出世,他终于肯来见她一面了。
“别动,好好歇着。”商倾轻声说道,却没什么感情的色彩,望着那小娃娃,“是朕的孩子啊。”
祁贵妃一听,以为商倾在质问她,急的眼泪要调出来,慌慌张张回道,“皇上这是什么话,虽。虽然民女出身低微,但。但我是一世清白,那次皇上把我当成了贵妃娘娘,便。便有了这孩子,推算日子也是准的,皇上切莫不要再说这些个话来玷污民女。”
商倾微微皱眉,“朕也从未怀疑过你,这小家伙的模样,丑极了,不知张开会是什么模样?呵呵,朕小时候是不是也这么丑。”
祁贵妃看着商倾第一次发自内心地笑一回,看都看痴了,也跟着傻乐起来,“刚出生的孩子都是这个模样,过些日子就能有个俊模样了。”
“嗯。先让奶娘带着,你身子骨不大好,切记要好好歇着,朕还有公务,便先走了。”商倾又触了触孩子的脸颊,还是皱巴巴的,起身离开房间。
屋内只剩祁贵妃的沉沉叹息。
人人都说皇上独宠祁贵妃一人,三宫六院皆不立,痴情于祁贵妃,从未染指过别的女子,也从未宠幸过任何女子。
可是这其中的苦,又有谁能知道呢?他并不是独宠她一人呀,他只是痴情于另一个女子罢了,她只是个替身,除了认错自己的那一次,在也没有碰过自己。还好自己争气地生了个二字,不然,恐怕这大倾朝又要改姓了。
商倾批完满满一桌子的奏折,累的卧在椅子上便睡着,窗外传来一阵咕咕的声音,原来是一只信鸽,扑扇着翅膀,商倾睁开双眼,站直身子走到窗边,那是音於的信鸽。
打开纸条,上面只写了一句问候的话,“两年不见,欲闻七爷喜得一子,不知七爷最近可好?”
商倾微微一笑,研磨,沾了墨汁,抬笔回复,“尚好,孩子的名字足够让我头疼,音於,小雪的才艺精湛,她帮着取个名字罢!”
放飞了信鸽,摆驾回了寝宫,却是一夜的未眠,到了五更天的模样,才微微的眯了一会,醒来便到了上朝的时日,梳洗完毕后,打趣道,“七七,你瞧,这明君你一句话说的容易,可累坏了我,下一世,你要好好的补偿回来。”
这时候,信鸽飞了回来,商倾拆取信条,上面有三个字,“商齐抈.”娟秀的笔记不是音於的,应该是小雪的吧,不过也为难了她,眼睛瞎了却还能写出如此娟秀的笔迹。
商倾把信条压在桌子上,转身出了屋,上早朝。
大倾五年四月,年仅三岁的齐抈皇子被封为太子,几乎已经板上钉钉地成为了大倾的下一任继承人。
又是一年的清明,商倾换下玄色龙袍,穿上一身白衣,退去下人的跟从,一个人在细雨漓漓的清晨走向那一个没有刻名的墓碑。
手里提溜着两三壶小酒,和几个酒杯,放下,轻言道,“七七,我带了过客来看你。”
“呵呵,我知道你是想念这酒想念得紧了,可是这过客三年才能酿出来,又是一年不见,你在那里可好?还是要和明姨说声抱歉的,也不知我死了后,你们会不会怨我,瞧这话,怨定是要怨的。”商倾自嘲地笑笑,倒了两杯过客。
“七七,齐抈已经三岁了,他定是要接我的位子的,你不要怨我,没让咱们的孩子接我的位,其实你也不愿意让他接任的吧,所以才把他一起带走的罢。这万万人之上的位子,真是。不好坐啊!七七,我遂了你的夙愿,下一世,我们在相识一次,你还愿再给我一次机会么?”
“恨我也好,爱我也罢,下一世我们还能相遇,我定是不会放开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