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公子水莲收起笑颜,一脸严肃地盯着七七,“七七,想不到这些年不见,你变坏了。”
七七眼中掠过一丝复杂,弩着嘴,而后不屑一笑,眼眸盯着他这一身火红,“人总是会变的,你不是也一样?而我,不是变了,而是六皇子从未看透过七七。”
故意地把六皇子加重音调,撇清他们的关系。
“我对你的心,从未变过。”
是啊,一直没有变,在你心里,不会有我这个贱女的位置。
“听说七七的这门亲事,是六皇子一手操办,七七谢过。”艾七七感激地朝他看一眼,略微点头,嘴角挂着一抹读不懂的笑。
公子水莲蹙眉,伸出纤细如玉的手指,轻轻托起七七的下巴,“故意要折磨本殿?”
“七七哪里敢,吾本是天元的亡国奴一个。”
“住口!”公子水莲的手用力,捏住她尖细的下巴磕,“天元不是好好的,没有亡。”他恨透了奴这个字,他不许她讲!更不许她讲她自己是奴!不许!
“七七不痴也不傻,六皇子带兵出征,兵临天元脚下,灭天元,只在等一个时机!”
七七一语中破,公子水莲眯眼,五年的时间改变一个人改得那么透彻,她聪明了很多,也许她说得对,人都是会变的。
“那好。”公子水莲上前一步,离七七的身体贴得更近,“你觉得,你那没用的废物哥哥,还能撑多久?”
七七脸色一白,别过头不去看他,装作镇定,“他撑多久,与七七何干?六皇子莫要忘了,我已经嫁给天璃七皇子!”
刚刚还说自己是亡国奴,转眼又便皇子妃。公子水莲嗤笑一声,“嫁给他又怎么样?只要本殿一声令下,你便是本殿的皇子妃。”
七七捂嘴偷笑,退开两步,与他保持距离,用缓慢又温柔地语调说道:“真想不到,六皇子还喜欢捡别人剩下的破鞋,不知七七是第几只?”
说罢,转身离去,在背对公子水莲的那一瞬间,眉头覆盖了一丝忧愁,嘴角的笑容也消失得无影无踪,暗暗咬唇。
留下怒火啸天的公子水莲,他的手掌握成锤头,狠狠地捶在沙漠上的滚烫沙粒,锤出一个深坑。
她为何要这样对待他?是因为他没有履行诺言,没有把她早些接出来?
夜晚,公子婉儿来看七七,七七正拿着一块芍药手绢发呆,望着绣的红色芍药,猛地抓紧手绢。
“七爷。惜儿。腿好疼。”慕云惜一瘸一拐,最后扑倒在凤宸的怀中,眼泪像断线的珠子,滚滚滑落。
凤宸抱住她到台阶上,让她坐好,从怀中拿出一块手绢,把她的腿搭在自己腿上,想要给她擦拭腿上的血迹,却还没碰到就被慕云惜一手打掉,“七爷,疼。”
“谁让你又淘气,从那么高摔下来,能不疼?”凤宸无奈地叹口气,抱起她往屋内走去。
七七从树后面出来,眼神一抹轻蔑,走上前去捡起那块芍药手绢,上面还残留着凤宸的体温,握在手中,脚步声传来,凤宸欲要出屋,七七立即撒开腿跑的无影无踪。。
“七皇嫂!”
七七被呵得回过神来,看着公子婉儿,惊异她什么时候来的。
“七皇嫂想什么呢?这样入神,婉儿都喊了七八声了。”公子婉儿略有些抱怨,不过下一秒就让侍女端来佳肴,摆放在木桌上,“七皇嫂都好长时间没进食了,这次再不吃,婉儿不会饶过七皇嫂的!”俏皮的脸上挂着坏笑。
七七看着饭菜,还真是有些饿了,随手撇下手绢,吃了起来。
“呵呵,这才对嘛!不吃饭怎么行。”
七七一边吃着,一边回想捡芍药手绢的那天,慕云惜一个人爬到树上,不知在干什么,七七正巧看到这一幕,捡起一块石子,往树上扔去,慕云惜尖叫一声掉下树来。
看着凤宸那样关心慕云惜,七七的心里泛起一丝愤怒,或许自己就是那个时候对他动了情,直到现在,自己还把手绢贴身留在身边。
“七皇嫂,明日我们可能要离开这。”一旁的公子婉儿小心翼翼道,“这里天气阴晴不定,有一部分士兵都在守夜时冻死,所以六哥想走出沙漠,安顿下来。”
公子婉儿虽然说得委婉,但是七七听出了意思。
点点头,“我想看看雨燕,婉儿,你能把她带来给我看看么?怎么说也是我的陪嫁丫鬟,也是七七在这里的一个依靠。”
公子婉儿转了转眼珠子,“好啊,七皇嫂不说,本公主还忘了此事,明日她就能回到七皇嫂身边照顾着了,怎么也是长途跋涉,多个人照顾也好不是。”
“嗯!”七七把最后一口米饭送进肚子里,把碗筷放下,公子婉儿让人收拾干净,嘱咐了几句,便又离开。
第二日,七七醒来就和公子婉儿坐上马车,公子水莲骑马和十万大兵徒步前进,留下三十几名士兵保护七七和公子婉儿。
“七皇嫂,听说天元有一处圣境,叫断情崖,瞧着春日也近了,那里应该会很漂亮吧?”公子婉儿一边掀开帘子往外面看去,一边叽叽喳喳和七七说个不停。
“嗯。”七七转眼想到,那日,她和凤宸相依在断情崖边,他给她讲商小凌的那个故事,她还铭记心间,他还说,他不会辜负属于他的女人,她落下悬崖,他也跟着跳下,没有犹豫。
她问他,他们会不会被狼吃掉,他说,不会。她因为这句话,心里莫名的安心,依偎在他的怀中,尽管狼的嘶鸣没有停下,但是她不会再怕了,因为他说,不会。
他曾说,他会比任何人待她都要好。可是从没说过他爱他,或者是喜欢她。
可是她可笑地把床上的戏言当真,这一场赌局,她输的连尊严都不剩。
“雨燕。”七七掀开帘子,看向外面徒步的人,雨燕和公子水倾的侍女一样,跟在马车旁边徒步行走,外圈是一群士兵。
“雨燕在,皇子妃有何吩咐?”
七七回头看了看公子婉儿,她正在和侍女交谈,又转过头,对着雨燕说了什么,雨燕点头,低声说,“格格放心。”雨燕就是拼死,也要保护格格和天元的安危。
七七放下帘子,满腹心事,她不是傻子,她明白天元一亡,自己也活不了多久。然而她不能死,她还没有告别额娘,还没有报复凤宸。
走了不久,七七觉得头晕,就让马车停下来,在雨燕的搀扶下走到远处呕吐了起来,公子婉儿看着她的背影,不屑一笑,勾了勾手指,在侍女耳边听声道,“看紧她。”
“是。”侍女跟着过去,七七转身看着走过来的侍女,自己先走了过去,“怎么了?”
侍女往旁边探了探,没有找到雨燕的影子,“公主说让皇子妃您快些,不然和六皇子相隔得远了,怕出什么意外。”
七七点头,“知道了,你去回了你家公主,说我一会就来。”
侍女不放心地又看了看,确定四周没东西时,才又转身。七七看她走远,轻声的一吹口哨,一只信鸽飞来,七七立即把手中的纸团塞了进去,放飞了信鸽。
又让雨燕搀扶自己回去,装作病态怏怏的样子,低声叹气。
“七皇嫂怎么了?身体又不舒服了?”
“无碍,快走吧,免得跟不上你六哥。”
“嗯。”公子婉儿又看了看七七,轻笑了声让马车继续行进。
七七在马车上睡、喝、吃的日子,足足有三天,一直在等信鸽回信,可是一点动静也没有,七七如坐针毡,表面还装作镇定。
“七皇嫂,你看我捉到了什么?”一日,公子婉儿兴冲冲地跑来,手中拿着一只死了的鸽子,她炫耀似的晃了晃,“粮食都被六哥带走了,婉儿都好久没吃到荤了,今日可以烤鸽子来吃!”
七七看到这只灰色的信鸽差点没有昏过去,她还在等回信呢,可这倒好,被公子婉儿抓住了鸽子,还要烤肉。
七七看着鸽子腿上,那团纸依然在,立即夺过来,看见公子婉儿诧异的眼神,立即解释,“婉儿,呃。这鸽子我会烤,我来做吧。”
“好呀!那就有劳七皇嫂了!”公子婉儿笑一笑,就回了马车。
七七拎着这只暴死的鸽子,不知该哭该笑。
又过了一日,七七终于跟上了公子水莲,在离天元十里外安营扎寨,七七又气又急,消息发不出去,难道要她眼睁睁地看着国土被侵,凤鸣被擒,国家灭亡?
夜晚,七七走出帐篷,望着前方朦胧的灯火,看得出来,公子水莲最近没有动手,都只是在等时机,只是到底在等待什么时机?七七却不知道。
凤宸。
七七猛地一惊,凤宸不是凤宸啊!她怎么现在才想起这个来,凤宸名为公子水倾,公子水倾,公子水莲。莫不是他就是天璃七皇子?
七七被这一猜想吓住了。
想着凤宸今年二十有三,时光倒转十五年,七七才刚刚出世的时候,凤宸八岁。七七五岁时,凤宸正好十三岁!而天璃七皇子也是在十三岁暴死!
七七回忆自己七岁时,想着凤宸那个人突然变了,不但不对她刁钻刻薄,而且还有意地讨好她,这对她来说是一种亵渎,他越对她好,她就越能想起紫烟皇后,想起她便能想起额娘暴死,她恨透了他。
终于在凤鸣、陶琬的携手下,她俘虏了他,那时她才七岁,他十五岁。
七七双手合十,但愿这不是真的,不是真的,要是水倾和水莲携手,来个里应外合,天元不灭才怪!
只是巧合而已,一个姓氏,能代表什么呢?姓公子的人多了去了,她不能瞎想,不能,但是忍不住好奇,抓住一个回帐篷的士兵。
“哟,参见七皇子妃!”
果然经过公子婉儿那么一教训,士兵对她都恭恭敬敬的了。
“免了,我有话问你。”
“在天璃,有很多人姓公子么?”
士兵首先一愣,下一秒恐惧的眼神蔓延到脸上,看了看旁人,低声道,“皇子妃,这话可不能乱说,姓氏公子的都是皇室,公子在天璃是独姓!”
说完,士兵就像逃荒似的钻进前方的那顶军帐。
七七顿时头疼起来,完了!自己的猜想对了,凤宸就是公子水倾,他就是七皇子呀!
“在想什么?”
七七猛地回头,看见一身红色的他,看着他的眉目,的确和凤宸有些相似呢。原来凤宸给自己讲的那个故事,便是他自己的娘亲,商小凌。
自古君王皆无情。
有了情,便又了弱点,有了弱点,便等于被人卡住喉咙。
也许五哥也是这样的,为了国,过了大家,舍弃小家。
“凤宸是你的弟弟,对不对?”七七颤抖着双唇,一袭粉红色常服,在寒夜里显得格外纤弱,脸颊格外的白,像是被冻了很久。
公子水莲眯着凤眼看着七七,薄唇煽动几下,“他告诉你了?”
“不,不是。”
“是也无碍。”公子水莲深吸一口气,又吐出来,把头低下,嘴唇离七七的额头仅仅差一指,“他这种贱妇生的儿子,不配做我弟弟!”
所以。所以你们就安排他去天元,冒着九死一生的危险?就因为他的母亲是庶民,而你的母亲是高高在上的皇后?流着高贵的皇族血脉?
他到天元才十三岁。
七七冷颜,抬起头,额头蹭过他的唇,“贱妇?如果不是天璃皇上,她这种贱妇会怀上凤宸么?商小凌在他登基之前就有了凤宸,待他登上皇位,却忘记了夫妻恩情!论起卑贱,应该是你的父皇弃妻在先吧!”
七七恨透了这种人,正如她的皇阿玛一样,同时爱着好几个人,又割舍不掉任何一个。
“他连这些都告诉了你?”公子水莲眸色变得暗淡,眼中有种复杂的情绪,让七七琢磨不透。
“他这种懦夫,只配做我的棋子。”公子水莲挑眉,右手抚上七七嫩滑的脸颊,“你还是我的,尽管迟了四年。”
不!
迟了就是迟了,岂不知,四年的光阴,她已经爱上了那个男子。
“我乏了,想去睡了。”七七的小脸结上一层冰霜,却比冰霜冷上三分,她也是他用来赢局的一枚棋子,对付凤鸣的一枚棋子。
“四年,已经开始陌生了么。”
七七迈开莲花步,绝美的容颜显得苍白,朱唇轻启,“不是陌生,是从未熟识。”
四年前,他只是她想要逃生的工具,四年后,他要用她赢得天下。
不管是前者还是后者,都没有一丝感情可言,他们只不过见过几面,有过一次欢合而已,全部都是建立在交易立场上的,何来熟识与陌生?
公子水莲看着渐行渐远,直至消失在漫漫黑夜里的人影,留下一声叹息。
一月后。
七七把手中的芍药手绢抓紧,抬头望着这座城楼,子安城三个大字刺痛了她的眼,一切都从这里开始,也将从这里结束。
城外十万大军驻守,凤宸果然来个里应外合,他身为‘贤王爷’,却一直没有闲着,表面不上早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