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姨道:“任鬼,你一夸她,她就更加放肆。”
表妹对二姨的话置若罔闻,盯着礼盒道:“姨妈,打开看看嘛!我很是好奇。”
老妈无奈一笑,打开了礼盒,一件翠绿的玉镯赫然出现,在灯光的照耀下玲珑剔透,翠碧翠欲流,一看便知价值不菲。大伙瞬间石化,我斜眼望着谢雨,心想这丫头真舍得下本钱。继而暗暗担心,这般贵重的礼物,老妈或许不会收。
表妹兴奋地道:“哇!好漂亮的玉镯。”
果不其然,老妈小心收起玉镯递给谢雨,说道:“你的礼物太重了,我不能收。”
谢雨道:“阿姨,这玉镯值不了几个钱,您就收下吧!任总没少照顾我。我,我不知道如何感谢他。”
我道:“妈,人家一份心意,你就收下吧!”
老妈瞅我一眼,收下礼盒,审视谢雨片刻,说道:“谢了。”
谢雨红着脸道:“该说谢谢的人是我。伯母,您养了个好儿子。任总对待我们这些员工就像亲人一般,我代表公司的员工向您致谢。”说毕,谢雨深深鞠躬。
老妈受宠若惊,不知所措地站着,喃喃而道:“你这是干什么?我哪里承受得了。什么都别说了,坐下吃饭。”
我真想不到谢雨竟然还有这么一手绝了,表妹嘴角抹过好奇的幅度,问谢雨道:“姐姐,表哥真这么厉害。”
“他可是我们崇拜的偶像。不信,你去公司问问。”谢雨继续表演。
“我信,”表妹道,“表哥也是我的偶像。”
大家听后哈哈大笑,气氛轻松起来。我们依次而坐,开始享用老妈精心准备的美食。表妹缠着谢雨问这问那,一刻也不消停。老妈提起早已打开的葡萄酒道:“他们男人喝白酒,我们女人就喝葡萄酒。不多不少,每人一杯。”话落斟酒,端给众女。菜很丰富,都是老妈的绝招。老妈端起酒杯道:“来,大伙儿喝一口。”
大家痛饮一口,吃饭聊天,气氛融洽。老妈不停地夹菜给谢雨。谢雨受宠若惊,对老妈的手艺赞不绝口。老妈得瑟道:“爱吃常来,人多吃饭才有滋有味。”话锋突然一转,抱怨我和小妹没心没肺,有家不归。
这时候,我才发现小妹没回来吃饭,便问道:“妈,小妹呢?”
老妈没好气地道:“外地,不回来了。臭丫头搬出去就踪影全无,都怪你没带好头。我真不明白你们究竟忙什么?连饭都顾不上吃,活着干嘛!”
谢雨反应灵敏,急忙为我解释开脱。她列举我们今天的行程,听得老妈目瞪口呆,不信地道:“你们今天真去了这么多地方。”
“真的,”谢雨煞有介事地道:“下午还要去参加一个重要的宴会,为了不让您失望,任总让我推掉了。“
老妈瞟眼我,说道:“这还差不多,心里还有我这个老娘。哎!原来你们在外面这么辛苦,好比圈里的牛马不得安生哪!难怪新闻上经常播报,某某企业的负责人又跳楼自杀。天下没有免费的午餐,得到的或许比失去的多,钱再多又有何意义呢!”
老爸放下筷子,说道:“老婆子,没完没了地唠叨,让不让人吃饭。”
老妈夹了一只鸡腿放在老爸的碗里,薄怒道:“吃菜喝酒,少来打岔。”
姨夫道:“姐,忙点好,说明咱们的孩子有出息。要是不忙,整天呆在家里无所事事,烦都烦死你。”
表妹望着姨夫柳眉一横,啐道:“爸,你在说我吗?你真以为我喜欢呆在家里,看你的脸色过日子。哼,等我找到称心如意的工作,立马有家不归。”
姨夫怔了怔,无奈喝酒。二姨骂道:“向愿,你怎能这样说话,没大没小的。”
表妹嘟哝道:“本来就这样,还不是嫌我碍眼呗!”
听了表妹的话,我豁然明白老妈逼我回家的目的,帮表妹找份体面的工作。这种小事电话里说便了,非要召唤我回来。谢雨道:“工作挺难找的,我的大学同学,还有很多都没找到工作,待在家里啃老。”
老妈好奇地问道:“谢雨,你在公司做什么?”
谢雨不假思索地道:“我是任总的秘书。”
“原来如此。”老妈若有所悟地道,目光在我和谢雨身上转换。我心里发毛,端起酒杯喝酒。老爸和姨夫聊着他们关注的话题,对于我们的谈话置若罔闻。谢雨品尝佳肴,低声与表妹交流购物的心得。
表妹盯着谢雨,羡慕地道:“我找到工作,有了薪水就大肆败家。”
二姨叱道:“你不懂节省,胡乱花钱。”
表妹不以为然地道:“赚钱不就是为了花么?人生最大的痛苦,莫过于人死了,钱还被别人花着。”
二姨哑口无言,我们哈哈大笑。吃完饭,老妈和二姨洗涮碗筷,谢雨抢着去做,却被老妈婉言谢绝。我领着谢雨参观老爸的天台菜园。楼顶之上,满目翠绿,蔬菜品种琳琅满目。表妹跟着我们插诨打岔,我心生厌烦又不好发作。谢雨泰然处之,不厌其烦的与之交谈。参观完毕,下楼去客厅,谢雨夸赞老爸的菜园。
老爸听了很是受用,骄傲地道:“房顶种菜有很多诀窍,就拿最简单的青菜来说……”
“老头子,先说正事要紧。种菜的心得嘛!以后有得是就会。”老爸的骄傲被掐断了,兴味索然地吸烟。老妈望着我道:“儿子,小愿要参加公务员考试,你认识的人多,你姨想让你找找门路,帮小愿找份称心如意的工作。”
二姨道:“任鬼,公务员招考太假了,没关系就甭去受罪了。众多亲戚里,只有你见过世面,请你帮我们运作一下,活动所需的钱我们出,行不?”
我道:“二姨,我尽力而为,钱的事休要再提。”
姨夫道:“任鬼,钱你一定得收下。你为向愿奔走,操心费神不说,还让你贴钱,于理不合。”
“姨夫,向愿的工作抱在我身上。并且,一个子都不用花。”我淡淡地道,心想以自己的能力,这事实在简单。
向愿星眸含笑,说道:“表哥,你这么厉害。”
我嘿嘿地笑,道:“不信,走着瞧。”
老妈心生疑惑,不相地道:“你真有把握?”
“妈,这事简单,一个电话便能搞定。”我胸有成竹地道。
见我轻描淡写,二姨和姨夫目瞪口呆地望着我,满脸不信之色。老妈慎重地提醒:“儿子,这事须得十拿九稳,谨慎为好。毕竟,有关系的人很多,我就怕万一,小愿的工作便黄了。“
我明显不耐烦,他们这不是质疑我的能力吗?我保证道:“放心,没有万一。”我觎眼向愿,她面色沉重,一脸焦虑。我问她道:“小愿,你打算报考政府哪个部门?”
向愿道:“我本想考警察,然而思虑再三,觉得自己体质太弱,只得放弃。这次招考公务员,警察的名额最多,其次是税务局,其他部门的名额极少,机会太过渺茫。表哥,要不你跟我那个主意。”
我略微沉思,分析道:“警察的工作不适合你,直接放弃算了。其他部门都可以考虑,关键是你的想法。”
向愿沉思许久,从包里拿出一份材料递给了我。她泄气地道:“表哥,这招考岗位表,你帮我参谋参谋。只要有份工作,不管好坏,我都干。”
“有志气,”我赞道,“看来,你终于长大了。不过,也要对自己有信心。坚定信念,天下没有做不成的事。”
表妹笑道:“我对自己很有信心,就是对社会没信心。”
谢雨扑哧笑了,道:“小妹,放心。在孤岛区,没有任总搞不定的事。”
表妹古怪望我,崇拜地道:“表哥,你不是人,而是神。”
我把招考岗位还给她,淡定地道:“你想去那个部门直说。”
“啊!”表妹的表情那是一个精彩,眼睛瞪得老大,不可置信地道:“我选了就成。”
我无奈道:“八九不离十。”
姨夫受不了了,开口道:“任鬼,向愿的个性你又不是不知道,很容易得罪人。我看还是你帮她参谋一下,选一个适合的行业。”
我笑道:“姨夫,你这不是叫我为难吗?小愿已经长大成人,让她自己决定未来的人生道路吧!”
二姨同意我的看法,示意姨夫闭嘴。姨夫长叹一声,点烟抽着,极其失落。向愿盯着报名表,目光闪烁不定,一时间难于抉择。谢雨问她道:“小妹,你什么专业出生。”
“政法。”向愿道。
谢雨道:“想听听我的建议吗?”
“嗯,”向愿小鸡啄米般地点头。
谢雨道:“做自己最想做的事,走自己最想走的路。你青春年少,凡事皆有可能。即便选择错误,还可以从头再来。”
向愿面露欣喜之色,我暗赞一声好。老妈审视谢雨许久,目光转向我,诡异一笑。听了谢雨的金玉良缘,表妹下定决心,说道:“表哥,我想去检察院,就是名额太少,难度很大。”
“名额少不是问题,关键是必许获得《法律职业资格证书》,而要有这玩意儿,就得参加司法考试。”我暗道,“不行就来个曲线救国,先进去再说,资格证书慢慢搞定。“
“表哥,我通过了司法考试。”向愿道。
“哇塞,你太厉害了!”我由衷赞叹,司法考试不是谁都可以过的,没想到这丫头读书这么厉害,大学毕业便过了司法考试。
向愿道:“我很笨,考了两年才通过。”
这还叫笨,我一头黑线,说道:“这样,事情便好办了,即便进不了检察院,还能进法院。假如都不成,还可以去律师行,先锻炼几年,然后我资助你开家律师事务所。不管如何,你的前途一片光明,还担心工作作甚?”
话音一落,二姨和姨夫紧张的神情松弛下来。我道:“小愿,把你的手机号码给我,有事好通知你。“
向愿说了号码,我输入手机拨打过去,铃声骤然响起,张韶涵的《淋雨一直走》。挂断,把号码存入电话薄。表妹的工作有了着落,大家轻松地聊天。快九点钟时我以有事为借口,向父母和二姨一家告辞,准备离开。老爸让谢雨常来玩,老妈不动声色,淡淡与谢雨客套几句。表妹热情邀请谢雨去她家做客,谢雨笑着说一定会去。
路上,谢雨神情寂寂地坐在车上,木然地望着城市。我道:“跟我回家,很无聊吧!“
“也不无聊,”谢雨叹声道:“心累,想睡觉。”
“病了。”我关切地道。
谢雨羞涩地道:“被你折腾一下午,身子有点吃不消。”我哈哈大笑,她忧伤地道:“总有一天,我会被你给祸害死的。”
我道:“灵魂还在天上飘着,爽吧!”
“爽个屁,”谢雨冷冷地道,“男人,负心薄情之徒。只图自个快乐,哪管别人的死活。”
“这就叫男人不坏,女人不爱嘛!”我进一步论证道,“责任不能全推到男人身上,女人也有相当大的责任。坏男人,脱胎于坏女人,两者相辅相成,缺一不可。”
“无聊,不说了。”谢雨撂下这句话后,头靠在车窗,眺望辉煌的街道轻轻而叹,无尽的哀愁慢慢发散。从家里出来之后,她便落落寡欢,一脸愁苦,也不知怎么了?我思来想去,心里有些明白,很后悔带她回家吃饭。女人,敏感而又脆弱,貌似微不足道的事都能刺激她们。我道:“小雨,我妈就那样,你别多想。”
谢雨沉重地道:“她不喜欢我,那淡漠的神情让人揪心。或许,你妈早已把鸟儿当作了媳妇,不会再接受其他的女人。”
果然如我所想,谢雨心思细腻,察觉到老妈的淡漠,故而心情郁郁。但是,我绝不能承认事实如此。如若承认,她们的关系会更僵,只得睁着眼睛说瞎话,“小雨,你多虑了。我妈一贯如此,冷言冷语,说话容易伤人。每当我领女孩子回家,她就用犀利的目光审视人家,恨不得查清楚人家的祖宗八代。结果呢,我成了个老光棍一个,至今尚未成家。”
“真这样?我有点怀疑。”
我道:“骗你是猪。”
谢雨笑道:“你本来就是猪。”她喜笑颜开,忧虑一扫而光。
“回家,看我怎么整治你。”我威胁道。谢雨快活起来,我的心顿时轻松,她毕竟是姑娘,比鸟儿和月奴好哄骗,便为自己的小聪明而得意。到了金粮小区,谢雨告别似的亲我,说道:“姐夫,我走了。”
我道:“一定要想着我。”
“想你,会做噩梦的,拜拜。”她下车离去,进楼道前回首嫣然一笑,遥遥挥手,翩然而去。不久之后,屋子里的灯亮了,我抽着烟离开了小区。汽车在弯弯曲曲的山道上飞驰,头顶是青黑色的天空,纯净、深邃。高大阴郁茂盛的树木像一支支巨大的手臂,肆意向天空伸展。刚刚接到罗大明的电话,约我在城东的云水岸小区见面,有要事相商。天色已晚,我本不想去,禁不住老家伙的死缠烂打,只好答应。
五六年前,一个外地开发商在东山山脉开发大片的别墅,命名为云水岸小区。建设了一半资金链突然断裂,开发商携款潜逃,尚未完工的别墅一夜之间变成了烂尾楼,空空荡荡地矗立在光秃秃的山头上,被老百姓戏称为棺材山。为了减少损失,不少业主忍痛割爱,低价贱卖掉手中的别墅。三年前,在政府的斡旋下,云海地产出资进驻云水岸小区,盘活这片烂尾楼,为咬牙坚守的业主门挽回了巨额损失。世事无常,变幻莫测,随着房价的飙升,云水岸的别墅不断升值,价格悄然上涨了两倍,成为孤岛区最具升值潜力的别墅区。稍早前低价转让的业主后悔不迭,为自己的错误决定而懊恼不已。人的命运,往往因为一个貌似无关紧要的决定,便发生了天翻地覆的改变。有的改变能够承受,有的改变难以承受。一夜暴富与一贫如洗,好似孪生兄弟,不断交换角色。我们的时代就是一个巨大的赌场,人来人往,皆为过客。失败者倾覆在历史的车轮下,碾碎,化为尘埃。胜利者站在时代的顶端,被人们顶礼膜拜,留名青史。
小区的门口停车领卡,缓缓行驶在幽静的住宅区,目光穿越昏暗的灯光,遵照罗大明给的路线前行,终于在山顶找到D区十二幢五号,一幢巨大宏伟的独立别墅。门前的露天停车位上摆放着两辆车,一辆为罗大明的座驾辉腾,另一辆则是保时捷卡宴,见面地点应当就是这幢别墅。放下车窗,寒风迎面而来,城市蜷伏在脚下。我拉拉风衣,远远打量别墅。独栋,四层,大约五六百平方,前后花园颇大,右边为小型的园林,左边为一个缩小版的游池。在灯光的点缀下,别墅雄伟别致,器宇轩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