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8 章
白底黑字，刺痛了苏晨的眼。
这是一张盛名百分之三十股份的隐名股东投资协议。实际出资人：秦、逸、凡。然後写有名义出资人，估计是盛名内部的高管。难怪之前没有任何资料显示秦逸凡是盛名的股东。有个想法在苏晨脑海里冒出来，她觉得背脊都有些发寒了，秦逸凡还有多少事，是她不知道的呢？苏晨继续颤抖著点开了第三个文件。
这是一份G.D公司的任命书，任命Vance Qin为Buckley(苏氏被收购後所更名)的CEO。他居然还和G.D有关系！！！想必这次G.D顺利收购苏氏，在背後出谋划策的也少不了他。
苏晨突然觉得，这是个大阴谋。从秦逸凡接近她，两人在一起，那起绑架案，他接手美联，到苏氏出事。这分明是一个连环套，一环紧扣一环。每一步都有它的道理，布局精巧，构思严密。计划从几年前开始，一步一步，将苏氏变为他的囊中之物。
桌上还剩一叠文件，苏晨却觉得已经不用看了。再看，也只不过再添些铁证而已。不过苏晨还是拿过来翻看。大部分文件是以前苏立行签的各种合同，然後苏晨发现了一个牛皮信封。从一家侦探事务所寄过来的。苏晨把里面的东西倒出来，一张泛黄的照片，和一张旧报纸上剪下来的新闻。新闻标题是“秦氏夫妇背负巨额债务双双自尽”，苏晨浏览了一遍，内容大概讲述了秦氏破产，两夫妇因承受不了打击，在家里服药自杀。照片，是一对年轻的夫妇牵著一个小男孩，一家人笑得很开心。照片上的男孩子年龄虽小，不过，依旧看得出，和那个男人相似的眉眼。
苏晨抬手捂住眼睛。她已经猜到是怎麽回事了。
看来父亲是发现了这件事，却还没来得及说出来。苏晨直觉，父亲的突然中风，也没那麽单纯。
苏晨现在觉得自己简直就是世界上最可笑的人。别人都清楚这是一场戏，只有她一个人乐在其中，浑然不觉。而秦逸凡这个最好的演员，敬业的陪著她这个小丑，演了一场，双人出演的，独角戏。秦逸凡这个男人，最可怕的不是他花了多少年精心策划了这场收购计划，而是他那出神入化的精湛演技。这人是该有多厉害，才能把刻骨的仇恨压在心底，换上一张笑脸面具，和仇人女儿上演了一场恩爱大戏。多厉害呀，他的表现让人挑不出一点刺来。这个男人是要有多冷血，才能不动声色地将人心玩弄於鼓掌之间？想必，看她身不由己地沈溺在他的温柔陷阱里，很有成就感吧！
苏晨收拾了一下资料，准备去秦逸凡家里找他。
每一步都像踩在刀尖上，心早已痛得麻木。苏晨觉得，现在的自己，不过只是一副空壳，壳里面的东西早就被捣得粉碎。
她不知道是不是该庆幸自己居然还留著秦逸凡家的钥匙，毕竟现在是上班时间，如果没钥匙，估计她就得坐在门口等到深夜了。打开门走进去，却意外地发现秦逸凡居然在家。
坐在沙发上的男人听见响动，抬起头。苏晨形容不出来那是一个怎样的表情，一瞬间她以为那个男人要哭出来了，当然，事实证明那大概是她的错觉。男人眼里布满血丝，下巴上胡子拉碴，衬衣也皱巴巴的，桌上横著竖著摆满了空了的酒瓶。
这是做什麽？上演苦肉计？
男人三两步走过来，一把将苏晨拉入怀里，紧紧抱住。力道之大，像要把她整个人嵌入他的身体。苏晨空洞地盯著天花板上的吊顶装饰：“秦逸凡，你不去当演员简直太可惜。”
男人身体僵了僵，慢慢放开手，转为握住她的肩膀。秦逸凡盯著苏晨的眼睛：“小晨，你说什麽？”
苏晨嘲讽地勾起嘴角：“何必再装？我们直接谈条件吧。你要怎样才肯放了贺叔叔的儿子？”
“你说什麽？贺清的儿子怎麽了？”
苏晨打开他的手：“不是你叫张锋翼去绑了贺叔叔的儿子麽？”
男人突然闭上嘴，皱了皱眉：“张锋翼去绑了他儿子？”
苏晨怒极反笑：“你装什麽傻？说吧，要怎麽才肯放了他。嗯，我想想，想必让你解气了就好了。苏氏已经成了你的囊中之物，我爸爸也已经被你弄成残废，不如你再关我几个月黑屋，把我也弄疯。”
秦逸凡表情似乎是有些痛苦：“你都知道了。小晨，我不是……你听我解释。”
“解释，你要解释什麽？你不是为了复仇接近我？你没有设计搞垮苏氏？你没有把我爸爸害成这样？你没有为了销毁证据而去要挟贺叔叔？你说啊，我听你说！”
“……”
“我爸爸中风，也不是偶然吧？”
秦逸凡抿紧了嘴，半晌才回答：“那是个意外，我不知道他会那麽激动。”
“哈，”苏晨好似听到什麽很好笑的事情，“你说那是意外！？怎麽会刚好就在他集齐证据正待公布的前一天！我只最後问你一件事，那次的绑架案，是你故意设计的吗？”
秦逸凡沈默著没回答。
“我明白了。”苏晨肩膀微微抖动著，像是在拼命压抑著什麽。亲耳听见事实的时候比面对证据的时候还要残酷。
秦逸凡看著颤抖的苏晨，心生不忍，伸出手，刚要碰到她，苏晨迅速向後躲了一下。秦逸凡的手尴尬的在空中僵了几秒，然後收了回去。“小晨。”
哈，这时就只会叫她名字了。
苏晨慢慢抬起头，露出一个苦涩的微笑。秦逸凡看著两行泪水安静地顺著她的脸颊滑下来：“秦逸凡，如果你的目的是让我痛苦，那麽恭喜你，你成功了。你不知道这种感觉，痛到恨不能亲手捏碎自己的心脏。也许等那个器官罢工了，这种痛才会减轻一点。你最厉害的一点，不是扳倒了在商界叱吒风云的苏立行，而是能够面不改色地玩弄人心。我真怀疑，你有心麽？”
秦逸凡嘴巴开合几次，想要说什麽，却说不出口，最後上前一步，想要帮她擦掉眼泪：“小晨，其实我不是……”
“不要碰我！”苏晨大声吼著，像被刺瞎了眼的野兽，“有的没的，说这麽多也没意思。一句话吧，放不放人？”
秦逸凡闭了闭眼：“你放心，我会让张锋翼把贺清的儿子平安送回。”
苏晨转身离开：“秦逸凡，虽然是我爸爸对不起你家在先。但是，我没有对不起你。下次见面，我会拿回属於我的东西。”
！──门被狠狠摔上。苏晨头也不回地离开，以至於她没看见，屋里那个男人脸色惨白，慢慢捂住胸口蹲下了身。
苏晨轻轻推开父亲的房门，走进去，蹲在父亲身前，握住他的手：“爸爸，我都知道了。”
苏立行看著她。
“以前是我瞎了眼，爱错人。你放心，我们苏家的东西，我早晚有一天会拿回来。我想带你去美国疗养，那边的医疗技术更先进，环境更适宜病情恢复。我也想去那边继续念书。”
苏立行眨了眨眼。苏晨紧紧抱住他：“谢谢你，爸爸。”
秦逸凡把张锋翼叫了出来。
“你胆子挺大，谁让你去绑了贺清的儿子？”
“秦哥，不是，你同意的么？”
“我同意什么？！”秦逸凡盛怒，一掌拍在桌子上。
“呃，”张锋翼缩了缩脖子，“是，卓小姐说的，征得了你的同意，去绑了贺清的儿子，让他交出证据。”
“小雅？”秦逸凡皱眉，“她不是在美国么？”
“我，我不知道。我以为是你跟她说……”
“行了，下去吧。”秦逸凡不耐烦地挥手，“马上放了贺清的儿子。”
“是，秦哥。”张锋翼脸虽然看起来凶狠，实则为人忠厚老实，跟了秦逸凡许多年。虽然不够聪明，但因为他一直忠心耿耿，所以也算是秦逸凡的心腹之一。
秦逸凡皱着眉拿起电话。
电话里响了很多声才被接起来：“谁啊，发什么神经，大半夜的打电话！？”对方显然因为被打扰了睡眠而极度不快。
“小雅，是我。”
“……哥，有什么事吗？”
“你什么时候知道的？”秦逸凡也没功夫跟她绕弯子了。这根本就出乎他的意料，他从来没想过把卓雅卷入这场纷争。当年为了保护她，十二岁的时候为她更名，随母亲姓。十三岁就带她去了美国，一直把她寄养在肖家，直到现在。
“啊？”
“我问你什么时候知道的，苏氏的事情。”
那边沉默了几秒，“早就知道了，八岁的时候。我不小心看到你藏起来的关于苏氏的新闻和资料，后来又自己查到了父母去世的真相。你不想让我知道，我就一直装作不知道。可你这次算什么，为了仇人的女儿，险些赔上自己的一切。你疯了？你忘了爸妈怎么死的了吗？他们手上的一旦公开消息你就完了，你知道吗！”
“所以你就让张锋翼去绑人？我可不记得我是这么教你的，用暴力来解决问题，还派人来调查我？”
“因为我看不下去了！”
“小雅，是我低估你了。苏立行手上握着秘密这种事情，贺清的事情，你居然都知道。你比我还清楚。厉害啊，我都不知道你能在我们身边安插眼线了。”
卓雅沉默着，没有回答。
……秦逸凡深吸一口气，尽量使自己的语气听起来平静一点：“这次的事就算了。以后，但凡和苏家还有帮里有关的事情，你一律不许插手。你就留在美国好好念书。”
“哥！我……”
“先这样。你快睡吧，我挂了。”
秦逸凡揉了揉眉心，事情，有种脱离掌控的感觉。
苏晨办理出国手续的时候，接到了贺清的电话：“苏小姐啊，谢谢你救了我儿子！”
“不必客气。你是为了保护我父亲的资料才让你儿子遭遇危险，我理应把他带回。”是因为大仇得报心情很好麽，那个男人居然这麽快就遵守约定放了贺清的儿子。不过不管他怎么想，都与她再无任何关系。
飞机起飞的时候，从窗口看著渐渐缩小成一个点的城市，苏晨只觉心里一片荒凉。她塞上耳机，里面流淌出女歌手磁性的声音。
我们说好下个永恒里面再碰头
爱情会活在时光节节败退後
下一次如果邂逅
你别再那麽瘦
我想一直沦陷在你的眼眸
这是无可救药爱情的荒谬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