确实该出发的时候就不要看时间了,虽然已经下午五点多了,但是他们还是上了一辆去往郊区的公交车,张匀一嘶的一声,心说这车可是往最远郊去的,车慢慢的一站一站的挪动着,看着徐依依没下车的意思,张匀一心里嘀咕道城乡结合部都溜不到那么远,再往外走就是荒山野岭了,少说今天就回不来了。
周围坐着的乘客越来越少,留下的也是提着篮子扛着扁担的大爷大妈了,公交车很破,绿皮外壳的公交车是十几年前的款式了,座椅破的破歪的歪,还没退休的原因差不多就是这条路太难走了,容易坏车,反正这车都要坏了,破罐子破摔算了。
这么胡思乱想着,他们总算是有座位坐下了,徐依依坐靠窗的位置,眼睛看着窗外,手不自主的揪着手里的小提包,张匀一坐在外面,半个身子都在椅子外面,似乎十分不想和徐依依有肢体接触,头也侧着看着旁边,两人就和吵了架一样,只不过细细看下去,能发现徐依依的手在微微发抖,手指尖都攥的发白。
“那个……”她总算忍不住先开了口,问了一句就被张匀一打断了。
“闭嘴。”张匀一没扭头,语气冷厉,徐依依一听这语气,再想起这哥们之前的雷霆手段,心里也有些瑟缩,刚准备继续看窗外,他们要坐到终点站。
车吱呀一声停了下来,旁边的张匀一站了起来,徐依依有点不知所措。
“还……还没……”
“下车。”张匀一率先走了下去,徐依依左右看了看,也手忙脚乱的跟了下去。
这地方已经算是远郊了,地面毫无修整,坑坑洼洼的到处是洞,虽然穿着平底鞋,但是徐依依还是差点扭了脚,看着前面张匀一走路走的如履平地,光是走的步伐快的和跑一样,脚尖一点就窜出去半米远,一个大坑在前面眼睛都不往下瞟,旱地拔葱似得就窜了过去,而徐依依走的是踉踉跄跄。
“你等……等一……”她刚要招呼,哎哟一下身子一歪,这回是真把脚扭了,半个脚脖子都扭了过来,疼的她直接坐在了地上,捂着脚腕还想站起来,又摔了下去。
前头的张匀一已经不见了踪影,不知道在哪个转角不见了。
徐依依想要站起来,但是脚腕上的剧痛让她只能坐在了地上,她有点委屈,她又不是自己想要这样的,莫名其妙就变成了另外一个人,天天担惊受怕的,这个人的父母打电话过来的时她只能唯唯诺诺的答应,周围的人也一个都不认识,那个“班长”对她倒是照顾有加,就是认准了她生病了天天问她要不要去医院,好不容易搪塞了过去,还没过几天就有个人找上门来把她当做妖魔鬼怪一阵折腾,那架势就像要吃了她一样,搁哪个女孩当场能吓昏过去。
心念至此,那心里叫一个委屈,各种情绪在心头翻滚不休,干脆就坐在地上呜呜的哭开了,一边抹眼泪一边抽鼻子。
也不知道哭了多长时间,张匀一去而复返,看见徐依依的样子,也觉得有些不忍,师父说世间万物,都要有一个正字,行的正走的正坐的正,心也要正,所谓正一。
这魂魄——勉强称作魂魄吧——假如真是无心之举,没有任何主动这么做的意思,那他对这个魂魄所做的事情纯粹是。
纯粹是出于他个人的情绪?
张匀一抖,背后冷汗都流了出来,心中连连告罪。
看着面前坐在地上抹眼泪的姑娘,他也有点愧疚的意思,蹲下身子张口结舌的半天。
“你……”
“干什么?”这姑娘一扭头,赌气一样。
哎哟,反倒被这姑娘抢白了,张匀一心里这个苦,话也说不出了。
“行了,之前是我不对。”他挠着头,叹气道,师父说有错就要认,死撑着不认错的人就是心中有鬼,心里有鬼还怎么行为端正,有错就认,但是这一句对不起不愧是世界上最难说的两句话之一,他憋了很久才说道。
“……对不起……”
张匀一蹲在路边,不停的摸鼻子。
然后他走过去,转过身子蹲下来,后面的徐依依停下了抹泪,不明所以。
“行了,上来吧。”张匀一闷闷的说。
过了好久,他背上才一沉,两只胳膊环着搂住了他的脖子,他手抱住了女孩的腿,一用力,站了起来。
女孩的体重不算重,但是那股子微漠不可循的香气直直的往他鼻子里钻,他有点好笑,之前十几年他也没少背过徐依依,怎么之前没觉得这丫头怎么好闻。
不是女孩现在好闻,不是她之前难闻。
有个古人说到,不是旗动,不是风动,仁者心动,差不多就是这个道理了。
张匀一力气颇大,就算是背上背着一个人还是走的十分稳当,脚步也很快,他们很快走过了一片杂乱的荒草地,张匀一停下来,俯下身子用手指捏了把土。
“……怎么了?”徐依依小声问道。
“这地没人打理很久。”他说道,然后他抬起头,一个老农慢慢的走了过来,他的身子十分不稳,肩上搁着的锄头一晃一晃,仿佛马上就要连着人一起倒下去一样。
张匀一大步走上去,放下徐依依,躬身一揖。
“老人家。”他说道“最近可曾染煞?”
老人的反应十分缓慢,抬起眼睛看到直起身的张匀一后,慢慢的说道。
“什么染煞,我不知道。”说完扭头就要离开,张匀一也不阻拦,只是在原地提高了一些声音。
“老人家,你家人可曾生魂不全,恶患不绝?”
老人的身子顿住了,扛着的锄头斗斗索索的放下,徐依依看了看老人,又看了看张匀一,刚要说什么。
前头的老人转过身子扑通一下跪在了地上,锄头也丢在一旁,头在地上磕的扑扑作响,口中直呼道半仙,张匀一走上前扶起老人,看见老人眼里早已老泪纵横,心里暗叹了一声,看见徐依依还坐在原地,心里又暗叹了一声。
背着徐依依到了老人家里,张匀一才发现这老人家中并不困苦,反而看着二层小洋房,里里外外一看,家底还颇为殷实,他把徐依依放在一把椅子上,东西都放在这,要她在这等着,自己跟着老人重新又走了起来,老人讲起了他的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