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等他摁响呼唤铃,门就被打开了,一个爽朗的声音传了过来。
“道友,你可算是醒了,来来来,吃喜面。”王世殷坐在他身边,把手里的一盆子面放在了旁边。
一听喜面这个词,张匀一的心就落进了肚子里,知道王世殷肯定是已经给他又起了一卦,心说这神宵的道友可算是干了点人事。拿鼻子一闻,哎哟,这个香,肚子咕噜噜地就叫了起来。王世殷也不含糊,扶着他坐了起来,张匀一端起面就唏哩呼噜地吃了起来,底下埋着的红鸡蛋也三口两口地给吞了下去,王世殷则在旁边说起了他昏过去之后的事。
张匀一血斗千魂飨胪的过程其实不长,只不过他太紧张,连时间都没来得及注意。王世殷这头听了那司机说老孙头是假的之后,指着外宾连哄带骗跟忽悠,赌咒发誓,把一个带头的老警察听得汗顺着下巴就往下淌,但是这是高速,你想倒着走那纯属扯淡,所以老警察同志带着一个认识路的年轻警察,扛着一辆带翻斗的警用摩托车就到了高速底下的乡间小路,一路颠簸着顺着路就往回走。
刚刚能看见那座山,张匀一就已经借着惊魂煞阵,手段齐出怒杀千魂飨胪,那一声爆响是宛如惊雷滚过。老警察的脸色一下子就变了,掏出对讲机大吼着要支援,说着山上怕是有什么东西炸了,旁边的王世殷的心也提了起来,这声在道门里面叫做“阴破”,是大阴与大阳骤然撞在一块的声音,此时山上能折腾出这种声音的,除了千魂飨胪和张匀一,应该也没有其他人了,但是此声一出,王世殷也不知道到底是个什么情况。于是他偷偷地在翻斗里面掏出家伙事算了一卦,明明在休息站里怎么样都摆不好的阵,在这能把人活活颠吐的路上居然一次就成了,算出来王世殷还是傻了,这卦堪称是上不着天下不着地,他算的是张匀一,但是这卦象说黑云翻卷山不动,恶浪倾天云逍遥,解来解去,这卦里两句的四个字都说算的人出门就要被车撞,后面三个字说但是车擦着过去了,这堪称二百五的卦象给王世殷也给弄崩溃了,这都什么乱七八糟的。
算着就到了山下,两个警察同志已经叫了增援,老警察听说还有个人在山上,也没有多废话,提起脚就往山上走,让那个年轻的在山下等着。但是走着走着,王世殷和老警察都觉得不对了,他们走来走去,总是会走回原地,老警察嘀咕着掏出便携GPS开始导路,王世殷心说完,鬼打墙都来了,这种破事一般只有在阴气重的地方才出现,山中阴阳自有划分,又加上王世殷布了个惊魂煞阵,阴近怨,阳近煞,基本上能聚的阴气都被阵里的怨气给吸过去了,旁边他又拿竹子削了无数尖头桩埋在地底,就尖头露在外面,还拿铁皮磨出棱角抱住尖头,里面填着朱砂,稀稀疏疏地围着阵埋了一圈。这一招还是从明朝一叫徐庵的哥们手里学来的,徐庵的师从已经查不清了,只知道这个人曾经是道门高徒,但是心思不正,不说作奸犯科,一心只想着赚钱,最后被师门给踹了出来,当了个闲散道人,凭手里的一点本事赚钱吃饭。
有记载说,有一天,一个大官请徐庵去平事,那个官其实也不是什么好人,手里的冤魂无数,请过到一柄宝刀护身,也没什么大事。但是这老兄下面管不住,家里三妻四妾就算了,外面还养着一个舞女,好吃好喝大宅子供着,但是也不知道是偷偷地来很刺激,还是纯粹不想人看见,这藏娇的金屋就修得有点偏,天天被冤魂闹得不得消停,舞女受不了,时常去大被同眠的这哥们也受不了,春风一度的时候咣咣咣有人敲门,墙上噼里啪啦地掉土算是怎么回事,差点给他整出障碍来。
但是这哥们也抠,屋子都修了,怎么样都不肯再请一柄宝刀,只想要点便宜的门道,徐庵知道其实那大官压根就不想玩那舞女多久,估计舞女人老珠黄就直接丢了,所以就算是闹死了也不心疼。然而他就算心里再怎么别扭,钱已经收了,一方面是徐庵的囊中真的还挺羞涩的,一方面是不办事牌子都能被人砸了,再说了,人家家里的事情,关他屁事,但是那大官愿意出的钱就那么多,徐庵思前想后,想了个挺下三流的辙,道门里说孽怕煞,神兵宝刀的刃口煞气最盛,所以供一柄宝刀,开光什么的都不需要,乱七八糟的玩意自然而然地就不敢来了。但是大官不肯请,所以徐庵就只能自己动手,他直接去找了一堆竹子给削尖了了,包上铁皮,填满了朱砂,尖头冲上围着宅子周围密密麻麻埋了一圈,质量不够数量凑嘛,还有朱砂这种盛阳物,怎么说都能镇段日子,到时候就算是不管用了再出事,徐庵早就跑路了,管他们家去死呢?顶多再来二段收费呗。
果然,很长一段时间,大官的那个金屋都再没有受到困扰,但是徐庵怎么算都不对,因为他越算大官的命数越算大官离死越来越近,就在他百思不得其解的时候,传来消息,那大官在和那个舞女春风一度的时候,叫舞女拿剪刀先剪了底下的玩意,又一刀捅了脖子,当场就一命呜呼,舞女也撞死在了墙上。徐庵一听脸都绿了,心说不可能啊,连忙又跑回去看,一看他心就凉了,当初布桩子的时候他光想着用煞气防鬼,但是那舞女也是成天出来进去,踩着那个桩子,身子里煞气越来越重,煞气冲了魂,这才和大官同归于尽。徐庵心说完蛋,这事情是从自己这起,估计自己也要糟,想尽了办法,但是最后还是淹死在了江西的一条河里。
王世殷肯定不可能和徐庵似的那么缺德,但是这个穿心煞还是可以用的,他稍微改良了一下,没有围死,就是稀疏地围了一圈,竹子里面也只有部分填着朱砂,就和渔网一样,让镇内阴阳也可以交替,再配着神霄派的震魂符,大个的狠角色一定出不去,顶多是小鱼两三只象征性地闹一闹。
如今这里却闹了鬼打墙,阴气不用说肯定已经很强了,王世殷知道,大概就是张匀一拿这个阵玩了什么花样,让阵破了。阴气太大,电子设备都不太好使了,看着前面警察也是抓瞎,王世殷又是一顿连哄带骗,一边偷偷在警察腰上塞了张十阳符,一边偷偷地拿脚尖比划,找自己埋的桩子。但是很快他就知道,压根不需要这么麻烦,因为他们没走两步,一股扑鼻的恶臭把两人都差点熏了个跟头,定睛一看,一坨烂肉躺在树林里面,另一边趴着个人。老警察看见对讲机能用了,一边确认支援的位置,一边忍着吐出来的欲望,拿根树枝拨拉着那坨烂肉,但是当他看见脊椎骨的时候,总算是忍不住,到一边吐了个淋漓尽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