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说来,你真拿了他的玉佩?”
宁老夫人手拿一串佛珠,听了面前乖得不得了的外孙女一番话后,浑浊的双眸中闪着惊讶的光芒。
秦宁婉道:“哪里是拿,分明就是他自己给我的。”那不要脸的哪里甘心就这样把自己的画像交出去,便只有这样堵住两家人的口。不过睿王殿下表示,玉的质地不错。
“你让他抓住了把柄,日后要万分小心。”宁老夫人微微一叹。
“我也没想到一幅画他便认出我来。这样的人着实恐怖。幸好陇国向来和大梁关系不错,不然和这般人对上阵来我倒也累。”秦宁婉松了一口气,旋即凤眸里水波流转。她这些日子也了解到,唐小侯爷此人虽然年轻,但是征战沙场,比起他父亲靖安侯年轻时候不遑多让。若非陇国有律法,一家子不得同时有两位四品以上大员,这陇国怕是要出一名最年轻的卫国大将军。
而作为大梁睿王的秦宁婉,尚是大皇子时便也是时常随军出征,和她那个无能的弟弟庆鸿帝一对比她也显得颇得军心。大梁陇国关系密切,因而两国从未正面交锋过,秦宁婉还真没在战场上遇到过唐煜此人。
宁老夫人起身:“那你便好好休息吧。我先回去了。”走到门口,她回头道:“下次别那么冒险去侯府,知道了吗?”
“知道了。”秦宁婉无比乖巧地点点头。
宁老夫人又说:“这几天哪都别去了,好好养着。”
秦宁婉苦了一张脸,却也点点头。
好吧,好吧,就在家里待个几天吧。几天后说不定了。
于是秦大小姐以后三日都乖乖地待在府上,偶尔去西荣院陪老夫人说一说话,偶尔叫上几个表妹表弟问问邺都的趣事,日子过得好不舒服。
第四日,秦大小姐终于耐不住了,又是趁着黑夜一身红衣飘飘然出了门。
坐在院子里专门替自家殿下守门的紫苏暴躁地跺脚,却也无可奈何。
……
望月湖旁有座望月阁。
说是楼阁,倒不如说是塔,一座高达八层的塔楼。
望月阁最顶楼时不时发出轻骂的声音,以及哄笑声。一身黑衣的俊美男子推开顶楼雅间的门,面色阴沉地走到雅间内仅有的一张桌子前坐下。
“哟,谁惹我们唐小侯爷生气了?说出来,让兄弟们高兴高兴。”
大理寺卿家的高公子一身暗蓝色长衣,坐在唐翩安对面,嘿嘿笑着。
雅间内一众邺都的贵公子们都是轻笑,却也好奇是什么让唐小侯爷这个黑脸样。
“你们很闲?”唐翩安环顾雅间一周,冷声问道。
高皓撇了撇嘴,转过头来大声道:“唐小侯爷今日肯定去冰窖了,冷死了!有没有人去拿一个火炉过来暖一暖?”
唐小侯爷漂亮的桃花眼危险地眯了起来。
“诶,喝酒喝酒!”高皓打了个哈哈,抱着酒坛子钻入人堆里。
“……”唐翩安端了一杯茶,站起身,寻了个没人的角落,将目光投向窗外,眼神却是一凝。
只见望月湖平桥之上缓缓走来一名女子。
今夜是蒙蒙小雨,望月湖上薄雾轻笼,那红衣女子打着一把油纸伞,遮住那般容颜,独见执伞的一截皓腕凝霜胜雪。雨还在朦胧飘落,女子却是收起伞。油纸伞下,女子静立,烟雨笼了红衣纤骨,一头青丝不梳不绾,就这样自然垂落在身后。那对凤眸微微一转,定在楼阁上的黑衣男子身上。
唐小侯爷没由得手一颤,手中茶盏‘哐当’落地,惹得雅间内一众公子纷纷侧目。
“不请我上去坐坐吗?”慵懒的笑声传入雅间之内,众公子一惊,这可是顶楼啊!这女子是有多深厚的内力啊!
霎时间,男儿们都是挤在那扇窗前,皆是赞叹。
“唐小侯爷,艳福不浅啊。”个个公子皆是这般打趣道,高皓更是瞪大了眼睛,想起几日前在宝味楼的一幕,当下啧啧一声。
然后众公子惊奇发现,唐小侯爷原本冷若冰霜的面上终于稍稍回暖,道:“还下着雨,你是想着凉吗?”
众公子瞬息安静下来。见鬼了,唐小侯爷关心人了。
然而下一秒唐翩安道:“你万一昏了晕了我可不会再一次大发慈悲把你送回去。”
秦宁婉站在雨中,俏脸上懒懒的笑意逐渐收敛,哼了一声:“你不变本加厉把我扔湖里我就谢天谢地了。”
唐翩安轻笑道:“你上来。”
秦大小姐上上下下看了一眼望月阁,知道自己是不能依靠轻功上去的。飞八层楼,别搞笑了……
众公子说:“唐小侯爷,做件好事吧,请人家姑娘上来喝杯茶。”
“你是自己上来还是我下去带你上来?”
秦宁婉一扯嘴角。现在不想上去了……可以当做没听到吗……
“上去作甚?我难得出门一趟自是要去玩的。”秦大小姐哼了一声,说:“今晚天阳湖不是搭了戏台?我去凑个热闹。”
唐小侯爷问道:“戏有什么好看的?”
秦宁婉说:“看戏自然是无趣的,但若是看戏时出了点意外呢?”
唐翩安一下子来了兴趣:“怎么说?”
秦宁婉道:“有人重金要买一个戏子的命。”
“一个戏子?”
众公子听着两人对话都是面面相觑,高皓问道:“敢问这位姑娘芳名啊?”
唐小侯爷剜了他一眼,秦宁婉笑道:“小侯爷前几日不是在令尊面前挺敢说的吗?怎的如今不说了?”
“那台戏何时开始?”
秦宁婉在内心翻了个白眼——这个不要脸的又在使话题转移大法。不过还是答道:“很快。如若不是在这里停了下来我早就去到了。”
唐翩安邪魅一笑:“介意看戏带我一个吗?”
秦大小姐特别想说介意,怎知这两个字到了嘴边就变成:“下来。”而后内心安慰自己:白带个保镖吧。
众公子哄笑:“美人相邀,唐小侯爷岂有拒绝的道理?”
唐小侯爷‘嗯’了一声,就这样跳出窗外,自八层楼上盈盈落下,轻松落到秦大小姐身侧。
高皓转过身去,笑道:“兄弟们我告诉你们啊,前几日我去宝味楼寻唐煜,你们可知我当时的感受……”
“发生什么了?”众公子好奇问道。
高皓细细道来,众公子都是缓缓浮现出异样的笑容。那大学士府上的林公子用折扇拍打着自己手心,叹道:“不行不行了,黄金单身汉唐小侯爷都这般了,我可得为自己考虑考虑了。”
众公子嬉笑:“老林老林,看我家妹妹!”
“诶,你家妹妹不是明年才及笄吗?林公子,我家妹妹适龄。”
“嘿,你家妹妹都说了要把秦小姐娶回家,可别祸害林公子了。”
……
天阳湖和望月湖是邺都内的两大湖。
陇国皇帝向来喜与民同乐,每年的万寿节和千秋节虽也会在宫中设宴,但是最热闹的还是分别在天阳湖和望月湖设戏台、灯谜之类的,就连平民百姓都可以来参加。
平日里能在这两个湖设戏台的,只有那醉人社才可以。
一黑一红两道身影出现在湖边,其中那红衣女子微微弯身,对着停泊在岸边的一叶小舟笑道:“艄公,能否载我二人去那边的戏台?”
那蓑衣老翁一愣,局促道:“老夫这小舟挤不了太前,怕是看不得什么精彩看头。”
“无妨。”黑色衣袍的贵公子淡淡开口,旋即拿出一些碎银,“你只需载我二人去即可。”
蓑衣老翁惶恐:“小本生意哪里需要那么多银子,五个铜板已是知足。二位贵人请上寒舟。”
待得那一男一女上了小舟,那红衣女子问:“不知艄公是哪里人?”
老翁回道:“本是大梁柳岸人,后因家中缘故来了邺都,做起了湖中小舟生意。”
秦宁婉心中了然,怪不得竟是有些亲切感。
“不知二位贵人如何称呼?”
“小女子红衣,此乃我大哥……”秦宁婉瞥了身侧的唐小侯爷一眼,后者声音淡淡:“鄙姓秦。”
秦大小姐瞪了他一眼。
老翁笑:“原是秦公子、红衣小姐。二位瞧着眼生,可是头一回来天阳湖看戏?”
秦宁婉说:“正是,我与家兄早听闻醉人社之名,今日才得以一见。”
“那你们可真好运,今日上台演的角儿乃是这醉人社的元小花旦。”老翁撑着船,丝毫不见身后两人逐渐深谙的眸色。
元小花旦,正是今晚被人买了性命的戏子。
唐翩安修长的手指往一个方向指去:“往这边走吧。”
老翁一愣。戏台周围俨然围了不少船只,有单层的也有双层的,有豪华的也有简朴的,把戏台围得水泄不通。但这位贵公子似是随手一指的方向竟是没有一条船只,大概是那里颇为偏僻的缘故。
“好。”
小舟缓缓停靠,老翁便拿出木鼓凳和小几,摆上几小盘糕点。“招待不周、招待不周……”老人用手搓着布衣,不住说道。
“那元小花旦很受欢迎么?”秦宁婉笑问道。
老翁道:“元小花旦生得貌美……”说着他一顿,面前的这红衣女子却是比那元小花旦还要貌美几分,当下转到下一点:“她多才多艺,琴棋书画无一不通,还是醉人社最被看好的接班人呢!”
“那倒是精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