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天哪,8:05了,完了完了,迟到了、迟到了……”
睡眼朦胧的叶繁星看着手机上显示的时间,全身细胞立刻觉醒,四个台阶的床梯,她只用了一步就滑下了床。
手抬起、放下就已经换好了衣服。她一边刷牙,一边用手抓了抓头发,拎起桌上的《教育行政管理》往外冲。
8 :11,她到达与宿舍只隔着一个篮球场的教学楼,1区205教室后门口。
没错,她只花了6分钟,在云乔上学时每天早上6:00都要准时赶到操场晨练,迟到会被教官罚跑圈。
为了能够多睡五分钟,她总是以光速穿衣、洗漱、跑下楼。那段时间修炼的功夫,十余年没练了,竟然还能发挥得淋漓尽致。
“大家早上好,很开心还能重返校园……”
“我去,都在开始做自我介绍了?”教室后门口的叶繁星听到讲台上传出来的声音,猫着腰小碎步的溜进教室,找了一个她肉眼所能及的最近的座位坐下。
讲台上的声音突然顿住了,可是慌乱的叶繁星并没有注意到讲台上那位同学的这一变化。同样她也没发现,本想神不知鬼不觉溜进教室的她,此时此刻成为了全场的焦点。
讲台上正自我介绍那同学的话语停顿,引起了全班同学的注意,大家抬起头看着讲台上的那个白衣同学,然后齐刷刷的把头转向这个长得很好看的男生视线方向。
“很开心能够和大家成为同学,我是林希,今年27岁……”讲台上那个很好听的声音正在继续完成他的职责。
“林希”,这两个字,让叶繁星的敏感神经瞬间接通。
四处搜寻“杨青柠”身影的叶繁星猛抬头,把视线定格在讲台上。
而讲台上那个穿着洁白的衬衫,头发梳理得很整齐,正做着自我介绍的人也目不转睛的看着她。
叶繁星曾幻想过无数个他们相遇的场景:
在拥挤的地铁上,她幻想他从地铁的另一头向她走来;
在街角的咖啡厅里,叶繁星总是坐在门口的位置,她幻想着下一个推门而入的是他;
在同学的婚礼上,她幻想穿着别着“伴郎”二字笔挺西装的是他。
在人来人往的超市里,幻想着他会从某个货架后面露出脸来;
在周杰伦的演唱会上,幻想着旁边那个座位上坐着他;
……
昨晚睡前还幻想着,林希出现在她上课的教室里!
可当幻想变成现实的时候,叶繁星怀疑了,“天啊,我疯了吧,都迟到了,还有心思想他……”
他们的双眼刚连上线,叶繁星的手机振动了起来……
手机屏幕显示“杨青柠来电”,叶繁星赶紧拿起振动的手机。压低嗓子,“喂……”
“叶繁星,你怎么还没到,还有三个人就轮到你作自我介绍了。”电话的另一头是杨青柠急切的声音。
“我在205教室啊,你坐哪啊?”
“我的天,你在几区?还不会跑错了教学区吧?”
“同学,这是几区啊?”叶繁星轻声问身边的男同学。
“1区啊”
“我靠!”叶繁星抓起桌上的书,丝毫没有思考。再次看了看讲台上的林希,然后溜出了教室,奔向教学楼2区。
“下一个,15号叶繁星”,刚在杨青柠身旁坐定,气还没有喘顺的叶繁星走上了讲台。
“大家好,我是叶繁星,叶子的叶,繁星点点的繁星,今年27岁,谢谢大家!”
叶繁星的嘴像放鞭炮似的,噼里啪啦说出了这几个句子,标点符号都不带停顿。
接着大口大口的喘着气。
“这就完了?”正准备走下讲台的叶繁星面对教授的提问停顿了片刻。
“那我,再加几句?”叶繁星小心翼翼地问,“我来自幕城,相信大家都没听过,如果想去幕城旅游的话,尽量,不要找我,别误会,因为我是路痴。我现在在北京的A小教数学,如果大家想去北京旅游,也尽量别找我,因为……”
“你是个路痴!”被逗乐的同学们异口同声地说!
“对,呵呵,真聪明,但是你们可以找杨青柠,她认识路,我们在同一所学校教书。”叶繁星一本正经地说!
“那个,教授,够了吗,还要再加点吗?”叶繁星试探性地问。
“下一个,16号,李果……”这位和蔼的年近花甲的老太太,听课叶繁星的自我介绍,额头上的皱纹好像比刚才拉得更长了些。
2、
叶繁星双眼出神地盯着课本第一页第某行第某个字,硬生生的一个小时没转移一下。
“嘿,发什么愣呢?一大早,你见鬼了啊?”课间杨青柠用手在叶繁星眼前晃了晃说:“你不是说你学业生涯里从来没有迟过到吗?说了我晨跑完回寝室叫你起床,你还非要跟我客气。”
“我,我,我就想着再眯两分钟,哪知道……”叶繁星尴尬的摸了摸耳垂。
“青柠,你拧一下我耳朵。”
“啊~疼死了,那么用力干嘛?我跟你有仇啊?”叶繁星一边捂着耳朵一边对着杨青柠大吼。然后闪出了教室。身后留下杨青柠的习惯用语“你干嘛去?”
“上厕所!”
叶繁星回到刚才走错的那间教室,在教室门口深呼吸后,她走了进去。她紧张的、忐忑的、细致的在课间走动的人群里穿梭,核对一张又一张脸,每当一个看见穿白色衬衣的高个子男生,她的心就会莫名的加速跳跃。可是她一无所获。
伴着上课铃响起,叶繁星在这个教室找了个离门最近的位置坐下,双眼死死地盯着陆续走进教室的人群,生怕错过其中一个。
就这样,她看看门口,又环视一圈教室的同学。“难道我刚才真的是出现幻觉了,可是怎么那么真实,那个声音,那张脸……”然后她又不死心的再次环视教室同学一圈,依然一无所获。
她就这样在期待与失望交替中度过这整节课。
下课后,叶繁星魂不守舍的回到自己教室。
“你闹肚子吗?这厕所上了一个小时了,手机也不带,我怕你出事,楼上楼下卫生间都找了个遍。”杨青柠气喘吁吁的走进教室,拉着叶繁星的手急切问。
“我没事,对不起啊,让你担心了。”叶繁星如梦初醒,满脸歉意地看着杨青柠。
接下来的整个上午,他们看了成百上千张ppt,杨青柠的书上密密麻麻的写满了笔记,而叶繁星的书却依然保存着它原有的纯净。她满脑子都是他。
12:00,“唉,累死了,终于可以去食堂了!”杨青柠伸了个懒腰,“没想到在职研究生的课程安排得这么紧,听了一上午的了课,我头都大了,赶紧吃饭去。”
“那当然了,别人一年的课程我们一个半月学完。”
杨青柠挽着叶繁星的胳膊,一边下楼,一边聊着。
叶繁星整个上午都魂不守舍,打开手机,打开QQ,打开他的对话框,然后关上手机。
这她熟练的做着这一系列在过去的成百上千个日夜里重复了无数次的动作。
“好久不见,你过得好吗?”
“同学聚会你会来吗?”
“早上好,你有某某电话吗?”
……
每次编辑好的消息,都会一个一个删除。
她想知道关于他的消息,想知道他现在生活好不好,可是她知道她没有资格问他。
左耳朵与右耳朵吵了一上午架,此刻,叶繁星做出了裁决,“那是幻觉。”
调整好心情的叶繁星像平时在A小一样,和杨青柠一路谈笑进食堂。
“哇哦~,这个青椒肉丝特别好吃,想进华大当厨子肯定跟考进华大一样难吧!。”杨青柠一脸享受,她一边说,一边把几根青椒肉丝夹进叶繁星的碗里。
叶繁星被杨青柠的话逗笑了。
“请问这里有人坐吗?”
“没有,你坐吧。”杨青柠头也没抬,就赶忙把旁边餐桌上的书拿开了!
叶繁星寻着这熟悉的声音抬起头,瞬间僵住了脸上的笑容。
“好久不见!”林希的脸上挤出一个礼貌的微笑。坐在叶繁星斜对面的餐桌上。
简单的四个字,林希却在心里彩排了整整一个上午。
叶繁星张了张嘴,却发不出一点儿声音。她深吸一口气,再试一次,“好,好久不见。”
叶繁星的所有面部表情被捕捉在杨青柠的眼里,她用筷子指着叶繁星然后在空中逆时针旋转120度,指向了林希。坏笑道“直觉告诉我,你俩有故事。”杨青柠再次转向叶繁星“你一上午魂不守舍是因为他吧!”
杨青柠识相地收起筷子,端起碗,“我吃饱了,先回教室了,你俩慢、慢、聊”,她轻轻拍了拍叶繁星的肩,走了。
杨青柠大学本科的专业是心理学,她还特别喜欢星座算命、占卜、算八字……察言观色是她的强项。
此时,空气中似乎弥漫着某种特殊的元素,有种微妙的化学性质。在它的作用下,叶繁星和林希谁也不说话,只是偶尔抬起头,看看对方,但却不觉得尴尬。
叶繁星特别珍惜每一次的抬头。
“他瘦了。”
“发型变了,不过还是那么好看的”
“真的是他,是他坐在我面前!”
“他好像看上去脸色不太好,是太累了吗?”
……
叶繁星细细的吃着碗里的饭,更确切的说,是数着碗里的饭。“我该说些什么?先问什么?可以问吗?”
不知道经过了多久的心理挣扎,“你……”
当叶繁星鼓起勇气说出第一个字的时候,另外一个“你”字传进了叶繁星的耳朵里。
他们相视一笑。
“这些年,你过得好吗?”叶繁星继续说。
“嗯,还行!”林希很想问“你呢?你和晁珂过得怎么样?”话到嘴边,又给憋回了肚子里,他想知道,可是又害怕知道,无论答案是肯定还是否定!
叶繁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吃完的那顿饭,她也不知道接下来的那个下午她是怎么度过的,对于这一天,她只记得,她真的遇到林希了,不是幻想中的林希,是真真正正的林希。
3、
“给你!”晚上下课后,回到公寓。杨青柠递给叶繁星一罐啤酒,“我有酒,你有故事,分享一下吧,如果我都不能成为你的诉说对象,那你等着被憋死吧!”杨青柠拉开易拉罐,咕噜咕噜的喝了起来。
杨青柠和叶繁星同是去年考进北京A小的老师,她们分别教同一个班的语文和数学,住同一栋公寓里,又相约考上同一所大学的在职研究生。
她们年龄相仿,有很多相似的经历,她们都大学毕业于师范院校,他们都参加过山区支教,她们都喜欢郭敬明的小说,他们都喜欢周杰伦的歌……
所以她们一见如故,很快她们就成为了无话不谈的朋友。
有些人,两三天就可以建立深厚的友谊;有些人,认识一辈子,也只是认识的人而已。人与人的交往有时候就是这么奇妙。
就像叶繁星只是多看了一眼林希就会变成了刻苦铭心。
“你真想听?那是个很长很长的故事……”叶繁星拉开了易拉罐上的拉罐,咕噜咕噜喝了两大口。
“讲吧,我今天不困……”杨青柠喝着手里的啤酒,在沙发上抱着抱枕,摆了个最舒服的姿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