承星殿。
庄旭太子万万没想到弟弟伯秋根本就没打算进宫见智无双,当他发现承星殿里没有伯秋侯的身影时,心中有些窃喜,忙问道:“父皇,伯秋他没来?”
东皇皱眉问:“怎么?庄伯秋回云端城了?”
庄旭太子尽量不让自己心中的喜色显现,但显然心有余而力不足,语调仍有些兴奋:“回了回了,昨天回的。”
东皇冷笑道:“回来得还真是时候!”
庄旭太子语调轻快道;“盎之怎么也没来?远语先生应该快到了吧。”
“盎之还小,来了也是凑个热闹。”东皇话音刚落,门外就传来声音,“远语先生觐见”。
只见智无双稳稳跨过殿前门槛,仙风道骨地徐步上前向东皇和庄旭太子施了参见礼。
东皇坐在至尊座上十分客气地招呼智无双:“远语先生,云端城总算是把你给盼来了,请入座吧。”
待智无双入座品了茶,东皇又道:“远语先生这次云游两年,真如神仙般完全隐了踪迹啊,一路上可有些奇特的见闻?”
智无双礼貌地回答:“两年时间很长,可老朽并没有去特别的地方,所遇之事也是平平无奇。”
东皇笑道:“远语先生谦虚啦,总比朕待在云端城要见多识广吧。听说远语先生刚在跳马镇收了个学生,今日怎么没与你同行?”
智无双谦虚道:“新学生是个平民,没见过世面,礼仪方面尚不通晓,哪里敢带到承星殿来叫东皇和庄旭太子看笑话。”
“既是远语先生的学生,身份摆在那,哪都能去,何况区区承星殿。远语先生实是太过拘礼了。”东皇很会聊天,“朕来为远语先生介绍一下朕的儿子——庄旭,二十一岁,自幼熟读诗书,天资聪颖。”
庄旭太子连忙起身向智无双施礼道:“庄旭见过远语先生。”
智无双欠了欠身道:“不敢不敢,庄旭太子多礼了。”
“听闻远语先生正在挑选第二个学生,不知朕的儿子有没有这个荣幸能成为你的学生?”庄皇问得含蓄,没有直接说庄旭太子能不能成为智无双的学生。
“东皇有三个皇子,老朽呀年事已高,精力有限,最多只能带两个学生……”智无双欲言又止。
东皇笑问:“这么说远语先生有意在朕的三个儿子中挑选一人做学生?”
智无双也不含糊,道:“不瞒东皇,老朽今日前来,正有此意。”
东皇不笨,立刻明白了智无双要择的人不是大儿子庄旭,而是庄伯秋或者盎之!这可不如他的心意,他一心想让智无双收庄旭为徒,庄旭学有所成,必能将东庄发扬光大!
他想,如若让庄伯秋那小子成为智无双的徒弟,多少觉得有点浪费资源。庄伯秋本来就很聪颖,再加上脾气倔,命格又那么差,少学点无妨!
如若智无双心仪的是盎之,那也不好办。盎之年仅六岁,等他长大到能胜任皇之位,最少还要十四年,夜长梦多!不好,不好!
东皇觉得有必要对智无双进行劝说,便低声道:“庄旭二十一岁,庄伯秋十七岁,庄盎之六岁,本来嘛他们都是朕的儿子,手心手背都是肉,远语先生如何选学生,朕都该尊重。只是……”
见东皇停顿了,看着自己,智无双只得配合地朗声道:“东皇但说无妨。”
庄旭太子在一旁静观其变,原先心中那一份因伯秋没来的喜悦之感,已渐渐消退。
东皇缓缓道:“只是从父亲的角度来看,这几个孩子当中,庄旭最为适合成为远语先生的学生。”
智无双认真地点点头,表示自己听进去了东皇的意思。
但是,智无双在进承星殿前,也早已想好了办法,他故作思虑状。
静了一会后,智无双方才道:“既然东皇说了手心手背都是肉,不如让三个皇子都有同等的机会一试?老朽出一道题,三位皇子各自作答,略胜一筹者即可成为老朽的学生。东皇觉得这样可还行?”
东皇微微沉吟,端起茶碗缓缓喝着茶,见智无双平稳淡定,知道没有回转的余地,便笑道:“当然行!文公公,速传二皇子和三皇子到承星殿。”
不多时,伯秋侯和盎之来了。
东皇道:“远语先生要在你们三人中选一人做学生,只出一道题。各自提笔作答,过程中不必交流,也不必思虑太多,直觉很重要。”
伯秋侯觉着父皇的“不必思虑太多,直觉很重要”,应是说与自己听的,就是让他糊乱答题,不要被智无双选中呗。
伯秋侯看看远语先生,这不就是那位在绿源溪小丘夜色中拒绝银票的老者吗?
奇怪的是当时远语先生并无意收他为徒,或者说他能感觉到远语先生无意收皇室子弟为徒。如今竟特意前来云端城,要在他们兄弟三人中挑选一人为徒。变化真快啊!
见三个皇子都默不作声,静待考题,智无双微微一笑,捋着花白的胡须道:
“有一个名叫茅阳的人,官府捉拿他,他就出逃。眼看快要越过边境,却叫驻守边境的武官给捉到。此时茅阳对武官说了几句话,武官听完有些害怕,就放走了茅阳。那么茅阳究竟说了什么得以脱险?”
东皇眯眼看了看智无双,心道这老家伙出的题这么难,能答出来者还有必要拜你为师?!
再看了看他的三个儿子,小儿子盎之黑白分明的眼睛晶晶亮,转来转去的,时而自己笑笑,完全就是做游戏的样子!
二儿子庄伯秋呢,还是那副气定神闲的清雅之态,看着很有办法的样子!
大儿子庄旭则求胜心切,眉头紧锁,思虑极深的样子!
东皇想,光从面上看,若是自己是智无双,那肯定选的是庄伯秋啊!最起码在气势上更似一个智者的状态。
智无双心中的念头与东皇是一致的,这一道题他并没指望有人能回答正确,他反而会看重面对难解之题时,他们三人的状态,当然他主要是想看看伯秋侯这个人。
在绿源溪时智无双已猜到伯秋侯是皇室中人,之所以当时没有收伯秋侯为徒的念头,全因他当时从未想过要收一个皇室子弟做学生。
他认为皇室子弟的劣势在于他们会自觉或不自觉的卷入皇权之争,很多时候他们的命运是不由自主的!一生之中要经历许多险情,而且皆关生死。
但是,那日在跳马镇的酒楼里,他多看了伯秋侯一眼,伯秋侯淡淡的、清雅的样子,实在是招他欢喜。多日过去了,仍然念念不忘,这才特来云端城想要收伯秋侯为徒。
约一炷香的功夫过去了,大家都收了笔,将答题纸张恭敬地递给智无双。
智无双先念了庄旭太子写的:
“茅阳对武官说,你认错了人,我不是逃犯,如果你捉了我不放,会令你无法找到真正的有罪之人,如果你常常如此办错案子,将使你失信于百姓。”
接着满脸笑意地念盎之写的:
“茅阳对武官说,我出逃时卜过卦,卦象极佳。
武官说,哎呀,你用的什么卦?卜得如此不准,竟被我活捉了。
茅阳说,然而你会放了我,卦上面就是这么写的,天意难违!
武官笑道,你不过是在欺哄我,想让我放了你而已。
茅阳又说,你放了我,没人会知道,也没有人会罪责你。但你若不肯放我,天会知道,天道好轮回,苍天不会饶过你,你没见今夜天雷阵阵?”
最后念伯秋侯写的:
“茅阳对武官说,官府捉拿我的原因,是因为有人丢了价值连城的夜明珠,官府大人想要得到这笔财富,然而我身上并没有这颗虚说的夜明珠。
一旦你将我交给官府,我就会在衙门交待,说,这颗夜明珠已给了你,你因为想要占为己有,将它吞入了肚中。
你猜官府大人会不会将你开膛破肚?”
东皇静静听完三个儿子的回答,显而易见,庄伯秋和盎之都在编故事,只有庄旭在正儿八经地回答。
东皇冷眼旁观着正细细品味三篇作答的智无双,也不作声,直到智无双抬眼正待说话时,他才立即道:
“朕以为庄旭答的更符合实情,庄伯秋和盎之答的都有些天马行空,解决不了实际问题。”
智无双只得凝神沉思片刻,给一点时间,以表示尊重东皇的建议。
隔了一会,智无双深思熟虑道:
“老朽以为三位皇子的作答各有千秋。只是伯秋侯答的,与真实情况完全吻合!这个故事发生在百年前,有史书记载为证。”
东皇不甘心,笑道:
“那等于是庄伯秋提前知道了答案,这样说来,对庄旭和盎之是不公平的。远语先生再出一道考题吧。”
远语先生摇了摇头,恭肃道:
“今日伯秋侯命中考题,已是天赐的缘分。老朽就此收伯秋侯为学生,必能传为千古佳话!在座的亲眼见证了这个佳话的头尾,也不失为各自人生之乐事。还请东皇成全这段佳话!”
“千古佳话”这四个字,一直是东皇的心头好,可以说他毕生都在追求这样的境界!
人生啊,只有数十载,来易来,去不舍。东皇希望自己能活在后人的心中,关于他的传说也能像泰然神话故事里的百峰君!
东皇微微沉吟后,决定追求“千古佳话”的境界,劝说自己,庄伯秋也只有在出生那一天运气不好,这之后的十七年,也没发现倒过什么霉。于是语带笑音道:“那就恭喜远语先生喜提第二个学生!庄伯秋,还愣着做什么,赶紧奉茶行拜师礼!”
你们可能会以为伯秋侯就这样顺风顺水地成为了智无双的徒弟,但是,并没有。
因为庄旭太子不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