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墓蝉向锅灶里又填了一把柴火,伸手从口袋里掏出三枚老旧铜钱,轻轻一抛,丢在地上。
铜钱两正一反,呈一条直线,两正居前紧挨在一起,一反在后遥遥相缀。
“六个人!”苏墓蝉面无表情的哼了一声,有些不情愿的站起身,顺手拿来一个青瓷碗,从锅灶旁不大的米瓮里掏出半碗米,一边清洗一边唠叨着:“就这么点米了,自己都喂不饱,还得给别人吃。”
把米下锅,苏墓蝉看着屋外的大雪,寻思着要不要把前不久在悬崖上发现的那朵雪莲卖了。
卖?有些舍不得,还是个花骨朵呢,再说那东西通人性啊,一旦卖了肯定就进了别人的嘴巴里。可是不卖,就真是揭不开锅了,老家伙饿着就饿着,自己这大小伙子正是长身体的时候呢!
愁啊!
里屋突然传来一阵猛烈的咳嗽声,一个接着一个,竟有一种撕心裂肺的感觉。
苏墓蝉面色一紧,赶忙走进里屋。
只见一个年迈老者斜躺在炕上,上身披着一件破烂羊裘,到处都是补丁。老人头发稀疏,灰白相间,佝偻着身子无比痛苦的发出刺耳的咳嗽声。
苏墓蝉没有犹豫,向前用力一拳打在老人的后背上,然后慢慢揉捏他的后腰骨。
老头的咳嗽声慢慢的停了下来,有些模糊不清的说道:“行了,行了,没事了,老而不死是为贼啊!”
苏墓蝉没有说话,把老人扶起,让他斜倚着靠背。
这时才能看清老头的面容,就像是一个在田地里劳作了一辈子老农,脸上布满了代表年龄的皱纹。只是他的眼睛依然清明,带着一份洞察世事的了然,令人无法轻视。
最奇怪的是,老人的左手,手中倒握着一把剑。
握剑的手十分用力,以至于青筋尽显,指节处苍白一片。他手中的剑也十分特别,长约三尺六寸,宽三寸,剑身黝黑一片,上面还镌刻着复杂到极点的神秘花纹。
看样子真是一把好剑,只可惜没有开刃,是一把钝剑。
老人长舒一口气,歪头看了一眼苏墓蝉,呵呵笑道:“死不了,只要我不想死,老天都杀不了我,哼!”老人说完,仔细打量着自己手中的剑,表情变得异常严肃,仿佛是第一次见到一般。
苏墓蝉冷笑一声,拿起一条毛巾仔细擦拭着老人的嘴唇、下巴和胡须上的血迹,说道:“不吹牛会死,什么时候不这么作死的咳嗽了再朝我显摆,装什么高人。”
老人的脸上带有一丝难堪的神色,无奈的笑了笑,岔开话题说道:“山下的人估计快上来了,那段路不好走,你去接一下。”
雪下得更大了,真如鹅毛一般,即便是常年下雪的昆仑山也很少会有这样的大雪天。
“早不来,晚不来,偏偏这个时候来!”苏墓蝉蹲坐在半山腰的一块巨石下,有些不情愿的说道。
其实他也就是嘴上这么说说,在苏墓蝉的记忆中他从未离开过昆仑山,每天就只有一个躺在炕上的老头作伴,说不烦闷那是骗人。
耳边传来了细碎的轻响,那是脚踩在雪地里的声音。
苏墓蝉知道士自己要接的人来了,站起身子,脸上努力的挤出一丝笑意。
程管家老远就看见了苏墓蝉,紧走两步来到跟前,笑着说道:“请问小道长,这里可是三清道观?”言语间带了一份不易察觉的恭敬。
苏墓蝉听到这个名字,有些诧异的眯了眯眼睛,然后转身看了一眼身后矗立于风雪中的破房子,心中纳闷道:就这样的道观也敢叫三清?
“这里是道观,可是我不知道是不是叫做三清道观。”苏墓蝉答道。
程管家仔细打量着苏墓蝉,他自然知道这里就是三清道观,这番说辞只不过是为了和眼前的小道士套套近乎罢了。
如果不出意外,眼前的小道士就是他此行的目的所在。不愧是太清真人的徒弟,果然是灵气十足,举手投足间也有大家风范。
“那应该就是了,上一次来还是二十年前,时间不等人啊,太清真人身体还好吧,我记得他老人家咳嗽的症状一直挺厉害,这么多年也没来给老人家磕头,说起来真是惭愧。”程管家一边向前走,一边说道,语气诚恳,以至于神情中还带着一丝悲怆。
他抬头看着远处的破旧道观,眼睛开始变得模糊。
苏墓蝉抬头看天,无奈的翻了个白眼。老家伙的脸皮真是够厚的,把自己的茅草屋叫做三清道观也就罢了,还自称太清真人?凭什么,就凭他那件破烂羊裘吗?
“还,还好。”苏墓蝉有些别扭说道。
路很难走,甚至可以说没有路,如果不是苏墓蝉给他们领路,即便是以程管家的武道修为,想要找到这传说中的三清道观也十分吃力。
临近露台,程管家让那四名护卫留在这里,仅仅带着陆姬周登上露台。
羊裘老头站在露台中央,身材挺拔,漫天风雪吹散了他的为数不多的头发,下巴处的胡须被血水凝结在一起,显得尤为沧桑。
他的剑依然倒握在手里,五指遒劲。
程管家刚刚走上露台,就看到这一幕,原本古井不波的脸上瞬间兴奋起来,而后双膝一软,重重的跪在地上。
这个在洛阳陆家做了几十年管家的老人竟然哭了起来。
站在不远处的陆姬周一脸茫然,在他印象中,程老在陆家是一个很特殊的存在,即便是身为家主的陆云飞对老管家也颇为看重。而现在,这个老人就这样直挺挺的跪在地上,哭得像个孩子。
羊裘老头转过身子,冷笑着说道:“滚一边去,哭哭啼啼的,让老子心烦!”
“不肖弟子程振叩见师叔祖!”程老跪直身子,面容悲切。
羊裘老头讥笑一声,说道:“呵,我早以被逐出师门,承受不起你这句师叔祖,也别让你师父在剑阁里为难!”
“那是他们有眼无珠,有眼无珠!师父他老人家时常念叨您,后悔当年没有和您一起出山,否则也不至于让您留下这样重的内伤。”程振紧盯着羊裘老头,大声说道。
“呵,就你师父那两下子,来了又能怎么样,还是好好的在剑阁里呆着吧!”老头哂笑道:“进屋,这里没有剑阁的规矩。”
苏墓蝉就站在一旁,双手兜在袖子里,心想:你们俩要说话就不能进屋说啊,在这里顶着这大风大雪的。因此,一听到老头的话,第一个钻进屋子里。
陆姬周赶忙上前把程振从地面上扶起来,颤声说道:“程老,原来您是剑阁的高人啊!”
程振摇摇头,平静的说道:“剑阁三代弟子,不值得夸耀。”
陆姬周听后可是暗暗咂舌,心中庆幸这一路上对程老还算是恭敬。剑阁全名弈剑阁,是大陆六大修真圣地之一,能够在这其中修炼神通除了天资聪颖之辈,就是达官显贵的子孙。
程振说的也是实情,虽然弈剑阁名头大的惊人,可是并不是每一个修行者都能达到顶峰。
武者,武师,开照,聚星,揽月,圣如六大境界,境界越高修炼起来就越发艰难。程振自从修炼到开照境后,就一直停步不前,无奈只得离开师门来到陆家,做了陆家二十多年的管家。
在外人看来,达到开照境的程振已经是难得一见的高手,可是对于那些揽月圣如高人来说,区区一个开照境又算得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