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里过了12点,钟声就敲得不那么频繁了,因为1点就敲1下。一年365天,我不信卡西莫多都不睡觉。
关掉电褥子后,床板的凉气渐渐透上来,我蜷缩成一只大虾,抱着带有丁娜体香的被子朦胧睡去。
早晨5点,她爸就开始捅炉子烧火,不时传来煤块燃烧的滋滋声,一股煤气臭味顿时弥漫了我的小屋。
我有些透不过气来,一紧张神经末梢受刺激,我感到一阵内急,短裤里的人民币,已放到枕头底下。
我有些膨胀,看着地上的痰盂,张着大嘴等着我的洗礼。我心想,别着急,有用你的那一天。但现在还不是时候,我和丁娜家人还没熟稔到可以端着尿盆招摇过市。于是我提上裤子,披上羽绒服,趿拉着鞋出去了。
屋外大门敞开,天蒙蒙见亮,一股冷气袭入裤腿,塞北的风够硬的,一点也不次于海拉尔。我和她爸在小院里迎头走过,谁也没说话。
突然她爸回头喊我:“多穿点,别冻感冒了。”
这是我进家之后说的第二句话,第一句是我叫大叔后,他嗯了一声。
我赶紧回复:“大叔,我不冷,没事的。”
去旱厕所实在是痛苦,从小到大都离不开它,回来浑身都是臭烘烘的。
我继续睡觉,直到丁娜叫我起来吃早饭,我懒得吃了,跟她说,想多睡一会。
“那我上班去了。”丁娜飞快地消失在黑暗中。
生之为人,还是有很多便利条件的。假如我是头驴,早就被蒙上眼睛牵磨去了,因此我暗自庆幸。
7点她爸开始看电视新闻,这并不影响我,相反还掩盖了钟声。平常在家,赶上周末,我能睡到下午2点。
10点敲钟,我再赖下去就不合适了,毕竟这是未来的老丈人家,我怎么也得树立一个好形象。
起来洗漱。
我这次出门,除了人民币,什么也没带,都是丁娜给准备的。
她妈还是笑眯眯的告诉我,桌上留饭了。其实我不饿,但是不吃不礼貌,我就剥了一个鸡蛋,喝了一杯牛奶。
这种感觉特别像寄人篱下,我虽不在意这些细节,但我怕丁娜父母会反对我们的婚事,因此我不得不格外小心谨慎。
她妈看我的感觉,真像看一个姑爷女婿,我悄悄把尾巴收了起来。
住了两天我就发现丁娜和她父亲不说话,这让我惊奇不已。
因此,我们四个人吃饭,就如一个聋哑世界,她妈吃不进去,站在一旁看着我们。他爸低头闷声不响,好像一头吃草的牛。
我想笑,又怕喷饭,于是端着碗,左顾右盼。
丁娜嗔道:“你怎么了,吃饭呀!”
终于有人说话的了。
“嫌不好吃?”
“没有,主要是我没吃过。”
我从小都不吃别人家的饭,我妈说,他们都拿猪油炒菜,一股油哈赖子味,腥得很,因此我一口不吃。今天要是再不吃,我会饿死在塞北。
“这是我妈夏天晒干的豆角,留着冬天吃,我觉得挺好呀。”
我还真没吃过这种干豆角,我以为是树根子呢,味同嚼蜡。
“真是城里人,这都没吃过。”丁娜把另外一盘土豆丝给我拨了一半,土豆丝我也不爱吃,但我不敢再说了。我在学校基本上就是烧茄子和西红柿炒蛋。
“是不是想吃面条,明天休息我带你去吃拉面。”丁娜说。
“让你爸晚上给他做。”她妈把话接过去。
吃完饭,我帮着刷锅洗碗,她爸扭头去小卖部了。
“能刷干净吗?”丁娜有些质疑我这个城里人。
“你笑话我,碗我还不会刷,嘁,我在部队每天都去帮厨。”
“你刷我看看。”丁娜帮我收拾碗筷,站在后面监督我。我挤上洗涤灵,用洗碗布里外全打一遍,然后用水清洗。
小时候,我妹洗过的碗,外面经常挂着面条和米粒。我妈评价说我洗的要比我妹干净,但是在丁娜眼里,还是差远了。
她告诉我,洗碗不仅要用手去摸,还要仔细看一遍,然后再用清水冲干净。
“你看我家炒菜的锅底都是光亮的,一点煤灰都没有。”丁娜拿给我看。
“你家这锅比我的脸还干净,我说那个水壶怎么擦得锃亮。”但我觉得这没必要,就像天天洗脚,何苦呢。
“我现在上班了,没时间收拾,以前比这干净多了,我姐到了生理期不沾凉水,都是我洗碗。”
怪不得丁娜的手跟鸡爪子似的,还没我的手细粉儿。
“以后只要我在,你也不用沾凉水。”
“你才来几天。”
“那我要是不回去了,你同意吗?”
“你妈还不得找上门来讨伐,我可不敢。”
“那你就跟我回去。”
“我哪也不去,我家挺好的,你看我妈的身体,能离开我吗。”
“我看你跟你爸都不说话。”我怀疑是不是断绝父女关系了。
“我们一说话就吵架,当初我妈病了,要是早点去医院,就不会得风心病,她怕花钱,一直挺着,最终侵蚀到心脏上了。”丁娜无奈地叹了口气。
看来,她把母亲的病归到父亲头上了。
下午,丁娜她爸用两个方凳支起一张大面板,开始和面,这分明是要给我擀面条,我不由得有些激动。
父女俩虽然不说话,但她爸是个有心人,从这一点看,还是心疼她姑娘的。
她妈也跟着忙活,择菜烧水,一点也不闲着,我跟着打下手。
这次我请了半个月假,正好跨过春节,我每天都盼着丁娜下班回家。
晚上吃过面条,她爸出去遛弯,她妈回屋休息。丁娜打开电视,问我想看什么台,我说无所谓。她不在家,我绝不敢动这个电视机。就是电视开着,她爸不在,我也不敢换台。
我俩坐在圆桌边的方凳上,我在身后抱住她,闻着她的香颈,耳边的软发挠得我脸好痒痒。
我的手在前面上下纷飞,她紧紧摁住,不时地回头看着门口。
电视上演什么,我一句也听不进去。
“你嫌弃我家吗?”
“嫌弃什么?”我从未想过这个问题,丁娜问得我一愣。
“你看我家这么破败,连个卫生间都没有,你不嫌弃吗?”
“哪能嫌弃呢,看你说的,我喜欢还来不及呢,只要有你在,这就是天堂。”
“你嘴真甜,光捡好听的说。”丁娜的手放松了,我继续游走。
她嘤了一声。
我把嘴凑过去,亲了她一下。
“再甜也没有你甜呀。”
我站起来拉着她的手:“咱们进屋吧。”
丁娜关了电视,随我回屋,其实也就三步之隔,我们躺在铁床上。
我禁不住狂吻丁娜,为了这一刻,我等了半年多。人再清心,也克制不住原始的欲望。在班上,每当我掩卷沉思,我就幻想着这一刻。
直到外面有了开门的动静,我才拉开灯,明晃晃的灯光照耀着我们俩。
丁娜整理着衣服说:“明天周六,我休息,带你去洗个澡,马上该过年了,你真的不回去吗?”
“当然不回去了,你说我在这儿过年行吗?”
“既然都来了,有什么不行的。”
“对,反正我来了,就是你撵我,也不走。”
“死皮赖脸地追过来,你觉得值吗?”
“给我个金山银山都不要,我就要你。”
“等哪天你发现我并不是你所期望的那样怎么办?”
“丁娜,我如果不认识你,你所有的生活都与我无关,但是现在我爱你,所以必须对你的将来负责,绝不能让你受委屈。”
我看着丁娜明亮的大眼睛,整个脸庞像花一样绽放。尽管她从来不说我爱你。
“过年不回家,你父母怎么办?”
“我去当兵,他们都习惯了,这你不用操心。”
我说:“咱们出去走走吧。”我的活动范围就是小屋、小院、旱厕所,三点一线。
我们出去,无非还是三点一线,丁娜要上厕所。我速度快,提前完事站在门口等她。
厕所里连灯都没有,黑乎乎的一片,走进去一脚深一脚浅的。
丁娜出来跟我说:“有时候底下站着一个人,能吓死我。”
“真的假的,别说你了,就是我也吓死了。”
“他跑下面干什么?臭烘烘的。”在我的世界里,武大郎算是一个奇葩,他敢玩鸭子,这世上难道还有比武大郎口重的。
“你这儿都是什么人,忒变态了。”
“我们一喊,他就跑了。”
我猜测这是一个没有吃过猪肉、也没见过猪跑的人,跟我有一拼。吃肉我不敢说,但是看看猪跑,估计丁娜不会拒绝我的。
我说:“你抓紧离开这个鬼地方吧,迁到我家去,当初是谁选的这儿。”
“我爸战友支援西北,来了之后说这个城市不错,人称塞外江南,我们才迁过来的。”
丁娜以前家住山东半岛,鱼米之乡。居然搬到这风沙漫天、鸟不拉屎的地方,还敢说塞外江南。我看是塞外茅房。
不过这突然启发了我,我也想看看猪跑,我完全可以明目张胆。一旦有了这种想法,瞬间就占据了整个大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