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勤末班车是下午5点发车,我们必须赶在4:30之前回到北京站。否则就得去北京东站坐过路车,那样会很麻烦。
当我和胖子赶到北京站二楼候车室的时候,慈梅、张小纯她们几个也回来了。
慈梅见我欣喜地说:“国栋,你看我新买的风衣怎么样,赶上打折促销了。”
她从纸盒里拿出来,然后脱掉外套,换上这件新的米色风衣,翻领露出白色的真丝内衣,慈梅华丽转身,衣带束身,群袂飘飘,好像电视上的模特,但笑容却很迷人,如罂粟一般美丽。就是太监看了,也会动心的。
第一次窃书之后,胖子的眼光越来越胆大。他一定想不通,明明就是貂蝉转世,你却把她当成母猪,我都开始怀疑自己的精神是不是真有问题了。
胖子啧啧称赞,我也连声附和。以慈梅的身骨和姿容,穿什么都好看,我不得不承认这一点。
返程回燕郊的人要比早班车少很多,所以根本不用翻窗抢座,我们都坐在相对的两个空间里。
张小纯说:“刘志群,你和李国栋去了趟中关村,他怎么跟丢了魂似的。”她的意思好像我去净身了。
胖子说:“中关村阴气太重,他这人向来就没根,所以总是飘忽不定,保不准上辈子和太监有缘,反正我都习惯了。”
胖子拐着弯骂我,但我确实心里没根。天色渐晚,车厢里灯光明亮,更加映衬着外面的昏暗,我能不担心吗?
“李国栋,刘志群今天晚上放映周润发演的《纵横四海》,咱们都一块去看吧。”慈梅发出邀请。
这帮学生会的早早就把电影名字公布于众,制造舆论,生怕学生们不去。
“太好了,咱们都一块去。”胖子一直兴奋着,脸上的潮红还没有褪去,一听说看电影,手舞足蹈。他也是常人,和美女坐在一起,也犯了色戒。我十分清楚远水解不了近渴,胖子像猪一样发情了,我真懒得插话,只有我知道猪发情了是什么样子。
我们养的小猪,后来都给劁了,再不劁生下的娃娃太多,根本找不到谁是亲爹,只有我关心这种伦理问题。而且猪多粥少,更加喂不过来,中队于是请来一位劁猪师傅。
尽管猪已成年,切割会有生命危险,但相比魏忠贤21岁才去当太监,猪要比他幸运的多。唯一不同的是,猪是不是主动提出来的,而是被迫结扎的,好在猪没了欲望并不痛苦,而且它也没想活到九千岁。
我看着胖子眯缝的小眼,仿佛又听到公猪撕心裂肺般的嚎叫。明太祖朱元璋曾云:“双手劈开生死路,一刀割断是非根。”男人和猪一样,烦恼皆出于此。
他们再说什么我就听不进去了。
我的思绪在阴郁的天空里飘来飘去。
丁娜并不认为我丑,这让我挺欣慰的。老天其实对我不公,因为我和妹妹的长相有着天壤之别,放到一张照片里,别人不会相信我们是一家。
妹妹长得眉清目秀,鼻梁直挺,嘴角紧抿,虽然小我两岁,个子却比我高。她曾是我们中学的旗手,每礼拜一生国旗,她都手执旗绳,按照国歌的节奏把国旗升上去,有时音乐没赶上,就一把拽到头。
学校能选妹妹当旗手,说明她很出色。我曾偷看男生写给她的情书,称妹妹为女皇,我差点笑掉大牙,我一直没看出来她有何德何能敢当女皇。
她和父亲一样喜欢忘记,我托她买的书经常丢在公共汽车上,我不追要,她都想不起丢书这件事。她最发愁的就是换季要去买鞋,否则就没得穿,所以她不光丢书,她还丢鞋。
因此我始终把她当女仆,吃完冰棍就去抢她的另一半。
后来等我发现长相这个严重的生理问题时,我开始怀疑自己不是亲生的,要不差距这么大呢。我去问母亲,她说是搬石头捡来的;我去问姥姥,她说掰玉米掰出来的;我去问父亲,他拍我脑袋骂我胡说八道。后来丁娜见过我父亲,私下里说,你就是你爸模子里刻出来的。
回到宿舍吃过晚饭,慈梅和张小纯过来约我们去看电影,胖子又换衣服又擦鞋,早把小姐姐抛在脑后,他也不怕小姐姐劁了他。
慈梅穿上新买的风衣,里面换了一件深红色的高领衬衣。张小纯留着男人的短发,一张干净的瓜子脸,眼线描得略重,看人更显深邃,她穿了一件女式的灰色西装,那份干练和慈梅的风骚形成鲜明对比。
我和刘志强一胖一瘦,犹如武大武二重生,慈梅和张小纯一艳一素,好像白蛇青蛇。我们走在学校里绝对是一道亮丽的风景线,可惜我不是武松,胖子也不是大郎。
说实在的,我真不想去,但盛情难却,我不忍拂了胖子的美意。我们提前半个小时就去了阶梯教室,进场是胖子买的票。
落座没一会儿,我面露难色,疑似出恭。我跟慈梅说,懒驴上磨,我得去趟1号。慈梅笑着给我腾地方让道儿,她说,那我替你占着坐,等你回来。
我心说,你等着吧,我去纵横四海了。出了阶梯教室,我飞奔燕郊火车站,那班火车七点到站。
拐出学校向西走,穿过一条商业街,一阵狂风吹的沙石陡起,塑料袋漫天飞,天空零星落下几滴雨点儿,我也没带伞,风大不见得雨就大。
平时我也不上街,胖子总是大中午的跑街上打电子游戏。路过一家饭店,走出一个人,我觉得眼熟一时想不起来。却不知危险在一步一步向我靠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