柴乔西确实等了许久。
只见大厦门口,一个高大的男孩,身上穿着正装,一看就是下了班直接过来的,发型应该是刚刚去洗手间整理过的,稍稍润湿的发梢根根分明斜搭在头顶,这是今年最流行的男生发型,双鬓剃成寸头,头顶留着一片略长的头发,根据自己的喜好把它们斜梳到左边或者右边,又或是干脆往后梳去然后在头顶偏后的地方扎起一撮小辫子。
柴乔西双手抄在身后,天花板上的灯光刚好打在他身上,手里的一小捧鲜花在地板上投出了影子,双脚在量着地上的瓷砖踱来踱去,一会儿低头看着脚,一会儿抬头望着天花板,鲜花的影子也随他而动。
池禾禾想到了大尾巴狼,莫名的喜感,捂着嘴痴痴地笑了起来,趁他背对着自己的时候快速跑了过去,重重地拍了一下他的肩膀,
“嗨……”
柴乔西沉浸在数地砖的游戏里太久,被这突然的一击吓了一跳,捂着胸口猛然转过身来,
“你是要谋害亲夫哦?”
“……亲夫?什么亲夫?”
“就是亲夫啊”
“才不是呢……”池禾禾脸已通红,嘟囔着。
“不是吗?”柴乔西捏了捏池禾禾的脸继续戏谑着。
“哼……”甩了柴乔西一个鬼脸。
“好啦好啦……送给你……”
柴乔西把手里的鲜花举到池禾禾的面前。
洋桔梗,奶绿奶绿的洋桔梗,是她最喜欢的花,他怎么会知道,他肯定不知道,恰巧而已吧。
洋桔梗应该算是花界奇葩了吧,没有一丁点味道,没有香味,也没有臭味。池禾禾第一次见到这种花的时候是在大学二年级,那时的她正沉浸在甜蜜美好的初恋时光。
有一次散步的时候路过一家花店,各种颜色的鲜花摆在了店门口,十五元一束任意挑选,那是她第一次见到这个世界上还有那么好看的绿色,就像不小心把牛奶打翻在绿油油的禾苗上调出来的颜色,就那么一眼就深深迷上了。
经济拮据的她舍不得花一天的伙食费买一小束花,身边的男友也害怕花钱,速速把她拉走了。往后分分合合好几年,即使在他们经济还算宽裕的时候,池禾禾也始终没等到过那个男人的一小束花。
柴乔西牵着池禾禾的手从大厦出来,拦了一辆出租车,几分钟的工夫就下了车。
池禾禾不知道柴乔西要带她去哪里,只跟着他七拐八拐地在巷子里穿梭着。
她一向不喜欢拿主意,可能是因为没有自信,生怕自己拿的主意最后被否决,她并没有自嘲的能力从被否决的尴尬中走出来,她也乐得如此,无需动脑子,只要跟随就好了。
这是一家装修得很古朴的餐厅,坐落在巷子的尽头。
周围环绕着杉树,一段乌石板铺就的小路从餐厅的门口延伸出来,小路两边的白色栅栏上爬满了蔷薇,夜色也阻挡不住的娇艳。
一块看似破烂实则雕刻精良的旧船木被手腕粗的麻绳固定在入口处的栅栏上,上面刻着“遇见”两字……
小小的庭院里,铺满了草坪,两架秋千落在草坪的中央静静地等候着谁的青睐。
沿着小路走进去,暖黄色的灯光从餐厅的落地窗透了出来,窗边的椭圆餐桌旁坐了一圈的客人,正在说着什么,笑得前倾后仰的。餐厅里人不多,看着像就只有那么一桌客人。
柴乔西和池禾禾一出现在门口,原本说说笑笑的那桌客人中正对门口的一位看到柴乔西,突然安静了下来,众人寻着他的眼神望向门口,纷纷捂嘴惊讶了五秒后,哗然了起来,
“哇哦……柴乔西……”
“今天是不是太阳从西边出来了?”
“噢……不……亲爱的,我不能相信自己的眼睛……”
“快掐我一下,我是不是在做梦?”
众人夸张的尖叫起来,动画、琼瑶剧、译制片,各种各样的腔调,手舞足蹈,着实把池禾禾吓了一跳,不明所以地望着柴乔西。
只见柴乔西咧着嘴“嘿嘿”笑个不停,走过去一一跟大家拥抱击拳打招呼。
“这位是……我的……女朋友。”
柴乔西终于想起了还站在门口的池禾禾,拉过来坐下,业务不太纯属的样子,却生生地说道。
“大家好,我叫池禾禾,叫我禾禾就好了。”池禾禾很大方地跟众人介绍起来
“嫂子好!”
众人齐齐起身,深深地鞠了个躬,大声问好!
池禾禾被这突如其来的称呼弄得有点不知所措了,反而柴乔西特别淡定地大手一挥,调侃着,
“哎……这就乖了……”随即而来的是众人的一顿脚踢。
池禾禾看着玩闹中的众人,清一色大学生稚嫩模样,最多也就刚刚毕业的样子。
“嫂子你知道吗?”坐在柴乔西旁边的李浩略显神秘的语气。
“叫我禾禾就好了……”池禾禾有点挂不住嫂子这个称呼,忙纠正过来。
“嫂子,噢,禾禾,你知道吗?这可是我生平第一次看到柴乔西带女朋友出来,他纯正的母胎单身二十余载,从来不近女色,曾经一度我们都怀疑他是同性恋”
“滚滚滚……”柴乔西佯怒,狠狠地推了李浩一把。
“真的真的,我跟你说啊,很长一段时间,我都刻意跟他保持距离,生怕他喜欢的是我。”
众人夸张地笑了起来,纷纷表示再同意不过了。
“你可闭嘴吧……”柴乔西一把捂着李浩的嘴,被封印了起来的李浩,一副呼吸不过来的样子,在沙发上挣扎着……
“别介意啊,他们都是我的发小,从小一起长大,所以都是没羞没臊的整天胡说八道。”
看着他们打闹着,池禾禾心生羡慕。她是喜欢这群发小的,一起读书,一起长大,一起玩闹,整个青春都在一起,也将一直走下去,直至白发苍苍……这是多么美好的情谊啊,她就没有这样的朋友,她的青春,大多数时间里没有过多的精力去交朋友,光是保护自己已经用尽了力气。
池禾禾环视了一圈在座的人,个个活力四射,青春洋溢于脸上。笑容一点点从她略施粉黛的脸上消失,灯光不是很明亮,却能清晰地看到她的脸上开始有点不自在起来。她觉察到自己的格格不入,想抽离这里,便示意了一下柴乔西起身去了洗手间。
“走……外边抽烟去……”
说话的是一直默默地坐在角落里的刘然,几乎是把柴乔西从沙发上拎起来的,并一把甩出了门口。
柴乔西并不抽烟,用手推掉了刘然递过来差点儿插到他鼻孔里的好意,坐在秋千上,双脚轻轻一撑,秋千就摇了出去,抬头望着并没有星星的夜空,笑意一点一点从嘴角蔓延开来,堆在脸上。
刘然点燃烟,靠在柴乔西的秋千架上,深吸了一口,
“说吧,怎么回事?”
“什么怎么回事?”
“你小子别给我装蒜,我一眼就看出来了。”
柴乔西没想到刘然记性那么好,
“缘分这个东西呀,真好……真好……,哎你还别说,现在我真的相信命中注定了。”
柴乔西一脸谢天谢地的表情,感叹道。
“所以你推掉offer,不顾一切回国,就是为了她?”
“你还记得上次我休假回来,我们一起跑步的那个早上,我问你信不信命吗?”
“我就说那天你怎么神神叨叨的,柴乔西,你到底知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柴乔西不语,望着夜空,他当然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你就嘚瑟几天吧,过些日子你就会知道什么叫风雨交加。”
刘然弹着已经延伸到双指之间的烟灰,嘴里吐着烟圈,薄薄的烟雾在他面前晕染开来,一丝一丝地被风抽走了。
柴乔西当然知道刘然想说什么,“风雨,那就让它来得更猛烈一些吧!”
酣畅了一番的年轻人,从餐厅出来时已经是深夜,各自打车回了家。
回到家洗漱一番,池禾禾躺在床上顺手拿了本书翻了起来,手指一页一页翻着,文字在她眼前翻滚着,墨水就像被浸过一样,一片模糊。
进水的是你吧池禾禾?!
池禾禾一掌打在自己的脑门上,顺势往后倒去,后脑勺重重地嗑在实木床头,咚……
她在懊恼自己,怎么会被冲昏了头脑?怎么可以一次又一次的重蹈覆辙?怎么可以好了伤疤忘了疼?怎么可以一脚踩下去?……
呼……
长吁!
拿起手机给柴乔西发信息,
“有个问题,一直没有机会问你。”
“有什么问题池大小姐尽管问,在下一定如实奉告。”手机那头的柴乔西俏皮地回了消息过来,他并没有感受到池禾禾的懊恼与不安,她大概是在今晚的聚会上听到什么了吧。
你多大?
什么多大?耍流氓哦?
还什么多大,年龄啊?
这你不用管。
那你知道我多大吗?
什么多大?
柴乔西!!!
这我不管。
讯息在夜空中来回穿梭着,嗖嗖而过,在黑色的幕布上划出闪亮的痕迹,又好似一把把银色的利剑,划破了夜深阑静。
任性的小鬼。
池禾禾放下手机,一夜难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