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吧，如此大费周章的见我，到底想说什么？”
“苏婕妤。”小太监邪笑道，“没死。”
“你说什么！”霍青时一把上前抓住小太监的领口，怒目圆睁，另一只手制住了小太监准备反击的手，“你不是我的对手，直接说，到底是怎么回事？”
小太监右手被霍青时的左手制住，便知道自己根本不是霍青时的对手，暗暗心惊。自己在皇宫中也算是能和侍卫一较高下的，却打不过一个不到十五岁的毛头小子？看来主子说要提防这个霍青时，不是没有道理。
于是他收了手，继续谄媚道：“皇后娘娘下令要杀了苏婕妤，我家主子知道苏婕妤只不过是个替罪羊，便将她接了出来，现下正藏得好好儿的。”
“你家主子是谁？”
“这……我一个奴才，不能说那么多。您就说您想不想接苏婕妤回来？”
霍青时攥紧了太监的领口，把他往自己面前拽了一下：“放屁，你和你的主子若是不知道我想不想，还会在这儿堵我？我告诉你，你别耍什么花样，不然我让你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小太监之前是没和霍青时打过交道的，虽然听过霍青时的名声，但也没想过这是一个性子暴躁至此的人，还是戴罪之身，便敢在这皇宫里喊打喊杀，也算是个人物了。他连忙握住霍青时拽着他领子的手，笑道：“我哪儿敢呀！”
霍青时这才松了手，冷眼瞧着他：“说吧，到底怎么回事。”
小太监松了一口气，这才道：“这苏婕妤现在也是戴罪之身，而且皇后那边儿还给判了一个死，所以苏婕妤要大剌剌出来，定是不行的。唯一保全苏婕妤的办法，就是找机会破了裴皇后的计。”
“什么计？”霍青时警惕起来。
小太监东张西望一会儿，压低了声音：“霍公子，别说您不知道陛下尚未苏醒。眼下后宫的贵人，稍有些手眼的，基本都是知道得清清楚楚。裴皇后那一套，骗一骗皇宫外面那些个不知道真相的大臣们也就罢了，骗不过咱们。”
“你的意思是？”
“苏婕妤这件事儿就是一个很好的突破口。裴皇后假借圣上旨意，要彻查下毒之事，又把苏婕妤带走，如今还给她安上了这么一个罪名。可是苏婕妤是否无辜，别说您，就是这后宫的贵人小主们，哪一个不是一水儿的心知肚明？”
“您想啊，这时候苏婕妤没法出来，出来不就要被裴皇后祸害了？可是也不能不出来，总不能一辈子藏在宫中吧？这也不是长久之计。”小太监眨了眨眼，“所以出来是必然要出来的，只是怎么出来，就有待商榷了。”
霍青时做恍然大悟状：“你们是想借苏婕妤这个事儿，将陛下还没苏醒，裴皇后越俎代庖之事拆穿啊！”
小太监眯着眼睛笑，点了点头。
确实是个好办法，这小太监背后的人看起来已经被裴皇后逼到了黔驴技穷的份儿上，如今苏婕妤算是他们手中最大的砝码。若是拆穿裴皇后假传圣旨，那裴家就彻底倒了，贾派不战而胜，倒也自在。
霍青时轻蔑地笑了：“我从头到尾也没听见这件事儿对我来说有什么好处啊。”
“霍公子，您想啊。”小太监有些急了，“您不想救出苏婕妤吗？眼下能让苏婕妤好好儿活着的唯一办法，不就是这个了吗？”
“我是想救出苏婕妤不错，可是那也得是苏婕妤活着！”霍青时冷言冷语，“廷尉那儿我是亲自过去瞧了的，一地的血，不像是假的。流了那么多血还能被你们救走，我不信苏婕妤有这么大的命。”
小太监一拍大腿：“霍公子，那是裴皇后的奸计呀！做戏做全套，可不得给廷尉布置布置？您想想，苏婕妤活着，裴皇后那儿就多一个隐患，如今直接说苏婕妤死了，那下毒的事儿不就给她安上了？若是苏婕妤被发现还没死，又多了一条欺君之罪，越狱之罪，裴皇后就是要苏婕妤必死无疑呀！”
霍青时微微皱眉：“你的意思是，下毒的就是裴皇后？”
“不是裴皇后还能是谁！”小太监压低声音，还用手拢住了嘴边，“您想，这后宫之中的贵人小主们，哪一个能荣宠不衰？就算是贵妃，那也有被冷落的时候。唯独她裴皇后，按照律例，初一十五陛下再怎么不情愿，也是要宿在皇后那儿的。更何况这两年裴皇后的可谓是节节攀升，大事小事哪儿没有她的影子？她是这后宫之中离陛下最近的，也是最容易下毒的。”
“你说这话是有些道理，只是下毒不过是一顿饭一杯水的事情，就算是再不受宠，若是买通了陛下亲信的人，或是买通了试毒太监、尚食局的人，也不能难操作，你们凭什么认定，一定就是裴皇后做的？”霍青时面露疑惑。
小太监连连摇头：“霍公子这就有所不知了，陛下中的，那时慢性毒，要长期在饮食中下毒，才会毒发！宣和帝身边的试毒太监不是一个人，每日谁来谁不来，都是宣和帝身边的总管亲自选的，不是固定的，难不成谁还能有本事去把所有的试毒太监都收买了？”
“原来如此……陛下中的竟是慢性毒。”霍青时意味深长的勾了勾唇。
正在这时，六月的声音从隔壁的浣衣局传了过来。想来是六月抱着衣服过来，却没见霍青时的人，连方才那小宫女也不见，便慌了神。
“来了！”霍青时高声应了一声，转身欲走。
小太监被霍青时弄得没办法，连忙上前几步抓住霍青时的衣袖：“霍公子！霍公子，您不能就这么走了呀！您拍拍屁股走得干净，小的回去可是要受罚的。”
“那你要我如何？”霍青时抬手，将袖子从小太监手中拽出来，“虽说你说得尚有几分道理，只是是不是编故事也未尝可知。如今我亲眼见了廷尉中大片血迹，裴皇后又说了苏婕妤已死，你让我怎么相信你所说的苏婕妤没死？”
“这……”小太监有些傻了，他叭叭叭说那么多，闹了半天，霍青时连第一句都没信？那还怎么开展业务？还怎么回去复命？
霍青时瞧他这副样子，难免觉得好笑，道：“你和你家主子知道我想救苏婕妤，可也应该知道我如今是什么处境。是，我御前惊驾，还意图伤裴皇后，裴皇后却没治我的罪。为什么？你以为她是还存着拉拢我的心？不是，因为我现在是她手里一个砝码，一个等这一切结束后操控霍家的砝码。”
霍青时拍了拍小太监的肩膀，语重心长道：“你回去问问你家主子，一个莫须有的情报，和我的身家性命，哪个重要？你要是把苏婕妤摆在我面前让我去救，我二话不说，这功名利禄泼天富贵也好，我这贱命一条也罢，我都能不要了去救她。可是你们这轻飘飘一句话，就想让我卖命？怕是草率了些吧？”
小太监这才明白过来，只是这件事他也不好做主，便只好巴巴上前，又说：“霍公子，小的所言句句属实。只不过如何证明苏婕妤还活着，如何证明苏婕妤被我们藏起来保护着，确实不是小的能决定的事儿。您给我一句话让我回去复命，若是我们能证明这些，您是不是就能和我们合作？”
霍青时点点头：“若是苏婕妤还活着，我愿意和你们合作。”
说罢，小太监便行了一礼，霍青时则点了点头，转身各去各的地方了。
六月见了霍青时，好一通埋怨：“公子，您这身上都湿成什么样子了，还出去转悠，也不怕结了冰！”
“哪能呢！”霍青时调笑她，“一想起我的好六月回去给我取衣服，我这心里就暖烘烘的，热的不行，只好出门散散热气！”
六月见霍青时没个正形，又被这一句话弄得面红耳赤，一时之间只能哼一声，再说不出什么话，匆匆给霍青时穿了披风，也不管她，自己先往前走去了。
霍青时见六月这副模样，也是情不自禁笑出声来。这小姑娘最不禁逗，稍微说点儿什么，小丫头就脸色通红，闹着小脾气还不忘给自己把衣服穿好。霍青时也不忙着追，慢悠悠地跟在六月身后，看六月悄悄回头看她，却假装不知道。
果然不出裴皇后所料，贾贵妃的人坐不住，如今终于出手，派了那小太监前来，要自己合作。只是那小太监和其背后的主子并不知道自己现下是裴皇后的人，更不知道自己掌握了所有的情报，故而暴露了许多。
陛下中毒一事，对外没有放出太多消息。如今知道详情的，除了裴皇后和陆安，三皇子殿这些人，恐怕就只剩下凶手了。方才霍青时故意套话，那小太监言之凿凿说陛下中的是慢性毒，一心想要把脏水泼在裴皇后身上，殊不知这句话却暴露了他背后的主子就是真正的凶手这一事实。
霍青时当然要将计就计引蛇出洞，苏婕妤不能死，更不能被他们囚禁当作什么筹码。虽然知道裴皇后如今的所作所为，就是想要挖出贾贵妃对宣和帝不利的证据，彻底击垮贾派，扶陆安上位，但是如今贾派已经将刀子伸向了宣和帝，背后动作又从未断过，霍青时自然不会轻易放过。
先和裴皇后合作，一来是因为裴皇后的威胁，二来是因为确实也对自己有利。霍青时便不觉得也没空觉得委屈。眼下当务之急，应当是找到苏婕妤才是。
正是一边思索一边往前走着，却听见六月行礼的声音，霍青时抬头一看，迎面走来的，是乔灼。
乔灼看见霍青时眼前一亮，走上前来想同她说话，霍青时却小小地做了一个手势。乔灼认得这个手势，这儿隔墙有耳，有眼线。乔灼便冲霍青时笑了一下，两个人相互见礼，便交错走开了。
“六月。”乔灼走远了，霍青时便悄悄对六月道，“你还记不记得之前咱们和蓁蓁她们玩儿捉迷藏时，偶然发现的废弃院子？”
六月也悄声道：“记得。”
那个废弃院子据说是哪个被打入冷宫的贵人留下的，那个贵人死得很惨，宣和帝对她也是讳莫如深，后来再没人搬进去，慢慢地就成了荒园。那地方霍青时观察过，不仅地方偏僻，而且几乎没有人从那儿经过，该说不愧是冷宫吧。
“乔大人身边的那个侍卫，你眼熟吗？”霍青时道，“找机会给他递个话，让乔大人今夜在那儿等我。注意别被人发现了。”
六月连忙应了一声是。主仆二人便没再说话，一路回了三皇子殿。
入了夜，霍青时听着外间陆闲和柳深塘的呼吸声放缓均匀，便知道这两个人已经睡熟了，于是她小心翼翼地开了窗，从里间的窗户翻了出去，悄无声息地离开了三皇子殿。
霍青时避开巡逻队侍卫，来到了荒园，乔灼已经在里面等他了。
两人见礼，霍青时直截了当道：“乔大人是否已经是裴皇后的人了？”
乔灼一愣，有些急了：“霍公子这话是什么意思？在下无非是和裴皇后达成协议，帮她从宫外带人进来罢了。且不论在下是顺国使者，于情于理不该掺和遂国政事，就说在下若真是裴皇后的人，又怎么会提前告诉你柳深塘一事，还帮你通知花满堂？”
话是不错，霍青时也觉得自己说话有些不讲道理。可是现在，除了陆闲他们，眼下她在这偌大深宫之中能相信的，只有乔灼了。就算乔灼现在还不知道自己是乔娴，但是好歹自己了解乔灼的为人。
“既是如此，我有一事，请乔大人相助！”霍青时一撩衣摆，直直跪了下来，冲乔灼道，“此事事关重大，非同小可，乔大人一定不能告诉任何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