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天的早上，小学校的院子里空荡荡的，临街的油房里传出来嘿哟嘿哟的号子声，那是人们在榨油，榨完油的豆饼搁在敞着门的库房里，空气中弥散着浓浓的豆香味儿，麻雀成群搭伙儿地在油坊周围捡拾豆油渣子，它们欢快的叫声渲染了冬天校园里的气氛。
村小学的教室是简陋的，教室里面所谓的书桌是用砖头垒起的，凳子则有的是几块砖头垒起的一个墩儿，也有学生从自家带来的马扎、方凳、圆凳什么都有，每个教室都有前后两个门，为的是方便出入，教室的门板一条条的裂缝好像一张张咧着的大嘴，能钻进一只猫去，所以教室的门关着和开着没有什么分别，门框也是松松垮垮的，木格子的窗户没有了窗户纸，倒像是一个个明亮的通气孔。
学校的设置是初小，班级从西往东数分别是一至四个年级，西面教室的把西头是一年级，大顺子坐在教室最后一排的中间，他的左边是小磕巴嘴商学志，讲台上的赵登科老师正在教授语文课。
“同学们，跟着念，b、ｐ、ｍ、ｆ、ｄ、ｔ、ｎ、ｌ……”
讲台下一片洪亮的声音响起来，大顺子见小磕巴不跟着读，就底下用脚碰他。
“你咋不跟着念，挤眉弄眼的干啥？”大顺轻声问道。
小磕巴答道：“司令，俺肚子转着圈的疼，要拉屎。”
大顺子问道：“能憋住不？”
小磕巴摇头道：“不能。”
“报告老师，商学志要拉屎。”
大顺子的声音透过教室里的读书声传到了讲台上，教室里一下子安静了下来，所有的目光都投向了大顺子这里。
“老师，商学志要拉屎，他说憋不住了。”大顺子又说了一遍。
教室里不知是谁先发出了笑声，接着整个教室便响起了无拘无束的大笑。
讲台上的赵老师笑着挥挥手示意安静，也示意小磕巴从后门出去解手。
小磕巴见了捂着肚子刚往起一站，只觉得裤裆里一股热流便顺着两腿流下来，教室里立即弥散起了一股子的屎臭。
坐在小磕巴前排的商跃进耸着鼻子叫道：“商学志拉裤裆啦。”
教室里一下子又哄乱起来。
小磕巴的自尊心受到了极大的伤害，哇哇哭着拉开后门跑出了教室，教室里却依然散发着刺鼻的臭味儿。
商跃进转过身来侦查兵似的看了看小磕巴的座位下，像哥伦布发现了新大陆一样兴奋地向讲台上打了个立正，说道：“报告老师，小磕巴的屎流到地上啦！”
讲台上的赵老师听了说道：“商跃进同学，你去拿簸箕撮一下吧！”
教室里又是一阵欢快地叫声：“商跃进同学，你去拿簸箕撮一下吧！”哈、哈、哈……
“当当…当当…”校长敲响了挂在办公室前光秃秃的老榆树杈上的钟。
放学的钟声舒缓而清脆，传得很远，能够传到邻村去，告诉家里人我们放学了。伴随着钟声的响起，大家像脱缰的野马涌出教室，奔放到宽敞的校园里。
大顺子背着自己和小磕巴的书包站在校园土台子上等张文，小磕巴已经回家去了。
商跃进歪戴着皮耳朵帽子凑到大顺子跟前，脸上密密麻麻的雀斑聚集在他的鼻子两边儿。他瞪着一对小黄眼珠质问道：“商国顺，那天晚上俺们等了半夜咋没见你们来找俺们，是不是当逃兵了？”
大顺子只是咧着嘴笑，却不说话。
商跃进恶狠狠地说道：“你们给俺等着，早晚和你们算账。”
商跃进自知和大顺子干仗没有什么便宜可占，就来了个柿子捡软的捏。这一天，天擦黑儿的时候小磕巴去找大顺，商跃进突然从商四爷家的门洞里窜出来把小磕巴拦住，他恶狠狠地说道：“小磕巴嘴，那天晚上咋不见你们找俺们，是不是回家睡觉去啦，今天你要老实交代，要不就揍你个满地找牙！”
“没…没有，俺们去找啦，没找着……”
小磕巴一边儿说着，一边儿寻找逃跑的机会。突然，他一转身便向回跑去。商跃进早有准备，见小磕巴要跑，就一个饿虎扑食抱住了小磕巴，两个人扭打在一起。小磕巴一边和商跃进扭打一边声嘶力竭地喊道：“救命啊，大灰狼打人啦……”商跃进见一下子治不服小磕巴，又怕大顺子他们听见小磕巴的叫声赶来增援，便抓住小磕巴的胳膊狠狠咬了一口，撒腿跑了。
小磕巴吃了亏却有了勇气，他哭喊着追到商跃进的家门口，哭骂道：“商跃进，俺日你亲娘，你咬人，不算英雄……”小磕巴骂了半天，商跃进也没有出来，倒是他爹商驴子出来了。商驴子咧着嘴笑嘻嘻地看着小磕巴说道：“磕巴，咋地，你要日商跃进他娘，走，进家日去……”说着便拉住小磕巴的胳膊往门里拽，小磕巴见了吓得哇哇叫着挣脱了商驴子的手，尥着蹶子跑了……
商驴子大号叫商解放，长着一张大白脸，一对黄眼珠子，鼻子长长的，他老婆是一个被拐来的外地女人，个子不高，长得很白净，平时很少出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