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了，这几天你是怎么过来的？”杜灵芸问道。
段苏有些尴尬地笑了笑，目光落在山路旁的女子身上。
时至深夜，初春的风依旧带着几分寒意。小歌衣衫单薄，仍旧是静静地坐在马车上，望着山外的原野怔怔出神。跟着杜灵芸一起过来的女仆小莲则站在小歌的斜后方饶有兴致地观察着她。
虽然不知道对方的来历，但毫无疑问，自己母子二人能够重逢多亏了这个名叫小歌的神秘女子。杜灵芸搀扶着段苏，走到了马车旁。
“小歌姑娘……”
“你怎么还这么不懂事！你该叫姐姐！”杜灵芸立刻冷着脸打断了段苏的话，接着说道：“恩人，你救了我们母子二人的性命，如此大恩大德必定铭记于心。贫女虽出身寒微，但愿能以余生报之微毫，今后无论何时何地，若有需要之处，杜灵芸母子愿任恩人驱驰。”
小歌听到杜灵芸如此恳切的话，却是微微一笑，侧过身来，扬了扬手中的马鞭，“不要叫我恩人，叫我小歌妹妹就好。现在你们得先活下去才行，上车吧，我带你们去个地方。”
杜灵芸和段苏闻言并未犹豫，三人上了马车，再次向青阳县城的方向驶去。
段苏看着车窗外连绵的青山，想到自己几日前来时那个阴郁的雨夜，那时的自己落魄悲绝，如今走在同样的一条路上，心境已经大不相同，不觉恍然如梦。
“段苏，你是怎么认识小歌的？她为什么要帮你？”小莲从帘外别过头来，微笑着问道。
“这个嘛……那天夜里下了很大的雨，她来医馆借宿，所以……就这样。”段苏并未隐瞒，却也没有说得太详细。
“就这样?”显然，小莲对段苏没头没尾的回答很不买账。
“就这样。”
“哼，你不说，我自己去问他。”小莲又把头探出帘幕，看样子恨不得爬过去坐在小歌后面。
杜灵芸安静地坐在一边，心中思索着母子二人的未来。如今虽然算是得救了，但却也已经身无分文，房子也都被烧掉了，段苏腿脚不便，如何在这青阳县安身呢？
随着小歌的哨声，这匹年轻力壮的骏马一声长啸，加快了步伐。约莫两个时辰之后，马车终于在紫檀楼东边十五里左右的一片竹林前停了下来。待下车穿过竹林，便在前方的山石间看到几座错落的小筑，青墙黛瓦，颇为雅致。
“这里是……清泉园？”段苏和杜灵芸自然知道这个地方。前任知县喜好江南风物，便用贪敛的财物在这里修建了这座园子，供其游玩享乐。后来前任知县被同僚揭发处斩，这座园子也归官府所有。五年前这一带闹洪灾，各地亟需赈灾财物，官府便开始标价出售这几座小楼，可是由于价格过高，地势偏僻，一直无人问津。
“这里环境清幽，风景雅致，我要是定居的话，可能就会选择这样的地方。你们以后就住在这里吧。”小歌站在中间一座房子的门前，双手负于身后，漫不经心地说道。
杜灵芸和段苏皆是吃了一惊，住在这里？这算是整个青阳县最贵的房子了吧，以当初绣坊的收入，只怕一百年也未必买得起这间园子。这小歌究竟是何方高人？
看到二人楞在原地，小歌直接掏出钥匙打开了屋门。“你们放心，昨天下午我已经去知县府付过钱了，这里以后就是你们的家了。”
杜灵芸二人依旧是满脸不可置信地站在原地。
“怎么？你们不喜欢？”
“不，不是的，我们当然喜欢。只是我们已经蒙受了你太多恩德，实在是不敢再让你……”
“喜欢就好。”小歌打断了杜灵芸的话，“我不喜欢做没意义的事情。如果只是救你们性命却不安顿好，我怕你们很快就会饿死，那我不就白忙活了吗？”
“有道理！”一直不做声的小莲附和道：“小歌姐姐说得对，你们就收下吧！”
杜灵芸和段苏面面相觑，没有再表示拒绝，便算是默许接受了这份礼物。
几人进了这座屋子，才发现屋内陈设虽然简洁，却也是颇为工致。墙上挂着古色古香的字画，画风恣意奇诡，其文字难以辨识，恐怕已有许多年头了。造型大气的灰褐色座椅整齐地摆放在一张书桌旁，不知是用什么木材制成的。正对着书桌的便是卧房，卧房里同样有一张书桌，床边摆放着两盏油灯。杜灵芸借着灯光观察了一下各个房间的环境，发现皆是十分整洁雅致。
几个人回到正房，不知说什么好。但见到小歌坐在书桌旁，微笑着看着他们。
“这里有七万两黄金，够你们花一辈子了。”突然，小歌从衣袖里抽出一叠紫金色的
银票，摊开来放在桌子上，“收下吧，我不喜欢做没意义的事情。”
其余三人几乎是惊掉了下巴，僵在原地。
“七……七万两？”小莲惊呼出声。
“这样一来，我便算是还了你的借宿之恩。”小歌说道。
她这句话反倒立刻让段苏回过神来。一夜之间，从一无所有到家财万贯，他却并不觉得欣喜，反而升起一股奇怪的落寞。
“就是为了这个吗？就这样……结束了吗？”段苏悄悄地喃喃自语。
“你说什么？”小莲似是听到了段苏的呓语，“你怎么一副不开心的样子？高兴傻了吗？”
“没有，我没说什么。”段苏抿着嘴，摇了摇头。
小歌接着说道：“收好，然后便去睡吧，时候不早了。我不便久留，今夜就要离开。”
“为何今夜就要走？多留几日吧。”杜灵芸开口道。
这个女子实在帮了他们太多，如今这么快就要分别，自己却连对方住哪里都不知道，连报答的机会都没有。
“对啊，这么晚了，明天也不迟啊。”小莲也是开口挽留。
小歌站起身来，将胸前的长发挽到身后。“我还有自己的事情，而且，我不想连累你们。”
“连累？”段苏不解。他忽然想起了那一夜小歌对她说过的话，她要去寻找一个美好的地方，不过为什么会连累自己？对了，她说她正被人追踪，脚上还有伤，难道是因为这个？
“为什么怕连累我们？你是有什么苦衷吗？”小莲问道。
“与你们无关。放心，我不会有事的。再见，保重。”说着，小歌便推开大门，扬长而去。杜灵芸和小莲立刻追了出去。
“小歌妹妹，你……”
小歌停住步伐，转过身来，有些愠怒地看着跟来的二人。
“回去，我说了我没事，你们不能跟着我！”
小莲的眼眶一红，竟是流出泪来，带着哭腔说道：“小歌姐姐，你，你只要告诉我，我去哪里才能找到你，我，我会想你的。”
小歌似乎是没想到，这个不过一面之缘的姑娘，连话都没跟自己说过几句，竟对自己的离开难过至此。她回应道：“你不用找我，或许，有机会再相见。”随后便不再理会二人，头也不回地离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