封信的话向来不容置疑,只是这一次,凉念却不想遵从。
他有名正言顺的未婚妻,她亦有陆凌风相伴,为何如今,又要将两人相互牵扯在一起。
两年,是两人之间的约定。如今已过半年光景,原本以为只要再撑过剩下的半年,封信就必须心甘情愿地任她远走,只是为什么,他们永远沉沦在爱与恨的纠缠和怨海之中。
那一晚的电话,封信说完唯一的一句话就挂断了电话,容不得凉念说一句拒绝,再回拨已是显示手机已关机。
临到周末,凉念都未有搬行李去跟封信同住的打算。她未有任何动作,而封信,在星期日的下午一辆卡宴直直将凉念堵在了寝室楼下。
“给你十分钟,去楼上收拾东西下来!”封信命司机要车窗摇下,看着窗外的凉念一字一句强硬地说道。
“我不想搬去跟你住。”尽管封信已经这么说了,但凉念并不想什么都听封信的,先前他对她所做的一切,毕竟是在她将心交付给陆凌风之前做的,陆凌风可以不计较。但如今,她已经确定了自己对陆凌风的爱情,此时自然并不想为了一个永远不可能的封信,葬送自己和陆凌风之间的感情。
“别使性子,上去!”封信抬眸,眼神如鹰隼般看着凉念,像是要直直看到她眼眸最深处,窥探其中。
“我没有在使性子,是我承受够了!我们是兄妹,就保持好我们之间的距离。好,你说的两年,我答应了,两年之内我愿意陪着你,但是并不包括……”说到这里,凉念忽的停下,虽然此间人并不算特别多,但毕竟是公众场合,她可不想将这些私事公诸于世。万一被有心人听去,恐又是麻烦事一桩。
“怎么不说下去了?”面对凉念的忽而停口,封信浅浅一笑,看着凉念饶有兴致地说道,“你想说的是,你能陪着我,却不会再陪我上床了。顾凉念,你想说的,就是这个吗?”
本不想说破,但封信却还是将这句话直接说破了,凉念沉了一口气,顿了顿,说了声:“是。”
“就是因为陆凌风那小子?你看上他了?看上他的钱?封家没钱吗?哪里短你少你的了?需要你眼巴巴地去倒贴?!”封信的眼神凌厉,说出的每一句话,都像是刀片一般,直直地刺痛凉念的心脏。
最后,她听到封信咬着牙,一字一句地说道:“顾凉念,你怎么那么贱?!”
“是,我贱,要不是我贱,我当初又怎么会跟你上床?”凉念看着封信,眼神之中早已噙泪,泪水在眼眶之中打转,却坚持着不让眼泪掉下来,一脸执拗,“陆凌风喜欢我,爱我。我跟他在一起,不是因为他的钱,是因为我爱他,我爱他!你听到了吗?”
“别逼我生气!”当封信说出这句话的时候,已然是他的底线,“上车!不然我现在就让人去弄死那小子!”
跟了封信那么多年,她自然知道一旦他真的动怒,什么都做的出来。尽管陆家在K市家大势大,陆凌风本身又是个打架素来无敌手的人,但明枪易躲、暗箭难防,单是封信身边的一个阿全,已经是全国泰国冠军的出身,况且若是封信真的要一个人死,他说得出,就一定做得到!
凉念不敢设想这件事的结局,在原地顿了顿,她终究是上了车。
虽然凉念不断的反抗,但其实还是不得不承认,在骨子里,她还是有些怕封信的。
年少气盛的时候,就能下的了将人打到终生瘫痪的狠手。如今在商场历练了这么多年的他,手段只会比以前更狠。
若说几年后的陆凌风,或许还能有实力跟封信较量,但是如今,他终究还是差在了年龄和阅历上。
是阿全开的车,目的地是半年前封信曾带凉念去看过的那套房子。虽然只去过一次,但凉念依旧记得那里的大致位置。
较之半年前,如今已经装修过的房子确是焕然一新了。请了知名设计师,又符合了封信的品味,相当豪华的一套欧式风格的装潢,当凉念一脚跨进去的时候,几乎忘了自己跨入的,将是一个无间地狱。
阿全在送他们到达地方后,便不见了人影。封信反手将门一关,房间里瞬时只剩下他和凉念两人。
他的步子直直朝前走着,忽的敞开一道房门,看着凉念直直说道,眼神之中没有半分颜色:“这是你的房间。”
凉念蹑手蹑脚地走近一看,映入眼帘的便是一张粉色的公主床。圆形的床,粉色的床套和床单,上面罩着一层粉色的纱帐,直直地垂落下来,天花板上还镶嵌了一盏颜色温和的淡黄色团形罩灯,并不伤眼。
床边有一张粉色的小桌子,桌上上的一束鲜花被安置在水晶玻璃瓶中,为整个房间增添了一份清新之意。大多数女生少时都会有一个粉红色的梦和回忆,但这间房间的布置,无疑符合了凉念少时对于粉色全部的仰望。
看的出来,封信在布置这间房间的时候,确是花了心思的。
“喜欢吗?”好像方才两人的争吵从未发生过一般,封信一脸平静地问着。
“喜欢,很漂亮。”凉念的面上洋溢着一丝满足的笑意,但下一瞬,却依旧是拒绝的语气,“虽然房间很漂亮,但是,我并不想搬过来住。”
封信的嘴角微微笑着,递给凉念一杯牛奶,浅浅说道:“你以为,你有拒绝的选择吗?”
无论是封信的面色,还是说这句话的语气,都如斯平静,就好像在说一句极其平常例如“吃过饭了吗”之类的话语。
只是短短的这几个字,却是让凉念一下子怔在了原地。
原来,他还是不肯放过她吗?
封信一步步地走到凉念面前,与她之间的距离靠的越来越近,抚着她的长发微微笑着,一字一句说道:“只要你听话,我什么都给你。”
凉念怔怔地站在原地,好像一个没有喜怒,没有温度的洋娃娃一般,任由封信慢慢靠近她。他抱着她的身体,贪恋着她身上每一寸肌肤,从她的额头一直吻到脖颈之间……
“我可是跟陆凌风上过床的,你还抱得下去吗?”在封信忘情吻着凉念的脖颈之时,她忽而面无表情地如是说道。
封信的身子在听到这一句时明显一怔,他的动作忽而停住,却在下一瞬,放开她腰肢的手忽而又环上她的腰,但见凉念一字一句说道:“别骗自己了,你还想互相折磨到什么时候?”
他们都已经互相折磨了那么多年,如今,还要继续纠缠下去吗?
这条路,不管是封信,还是凉念,都走得太辛苦了,不想再走下去了。只是当她想要远走的时候,他却是不肯放手。
三年前,她用自杀的方式,换来了三年的自由;如今呢?她还有什么可以交换?
整个人被封信折磨得就像是毫无感情的木偶一般,她一样渴望被爱,可是为什么要在她即将触碰到幸福的时候,他又要忽然出现,将她心里的幸福全部打碎……
封信在听到凉念方才的第二句话时,终是慢慢放开了凉念,依旧是那张凌厉却波澜不惊的面孔,看不出面色上一丝一毫的变化。在商场的历练,已然让他成长为一个真正的男人,已然能让他翻手为云覆手为雨,比之最盛时的封展林,有过之而无不及。
“还是算了吧,放彼此一条生路吧。”良久,在一段沉默之后,凉念终究还是开了口,说出了这句自己埋藏在心底许久的话。
亚里士多德将快乐分成Hedonia和Eudaimonia两类。凉念始终在想,她之于封信,或是封信之于她而言,究竟是快乐,还是所谓的快感?
他们彼此都交托不了对方什么,只有两具交缠的身体,才会让两人无比清醒地意识到自己和对方紧紧相融。他们的关系,注定一辈子见不得光,凉念更是不敢想象,万一哪天事情败露,被封展林和林宛知道,他们又将会到怎样的境地。
这都是凉念素来不敢深想的问题,但那一日的她看到陆凌风为她执笔作画时,她开始认认真真设想她和陆凌风的未来。
她要跟封信摆脱这种关系,既然走不到未来,一直拖下去也不过是浪费时间,何不在理智的时候选择放手,来个彻底的解脱?
“你是不是真的跟他上过床?”不知过了多久,凉念听到封信字句生冷,定定地向她问道。他的眼神锐利,直直地看着她,不容许她一丝一毫的闪躲和抗拒。
“是。”凉念被迫迎上封信的眼眸,尽管心里是畏惧的,但她此刻却不能认输。但凡她的眼里出现一丝迟疑,她就知道自己必将输得一败涂地。
她看见他扬起的右手,眼睛下意识地一闭,却没有如预想的那般,封信的巴掌并没有落下。凉念微微睁开眼睛,看见封信挥起的手掌依旧停留在半空,面色一向波澜不惊的他,此刻一张凌厉的脸却似是在颤抖一般,眼睛里的难以置信,深深望进凉念的眼里。
凉念从未见过这样的封信,他整个人生气得连身子都在颤抖,却始终未将挥起的那一巴掌落到凉念身上,只是咬牙切齿地看着她,一字一句说道:“顾凉念,你怎么……怎么可以那么下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