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直起身，感觉腿上的伤口这回是妥妥的裂开了。
“南歌。”赵美如带着哭腔喊我。
我不再看她，蹒跚着往大厅走去。
“南歌，对不起！”赵美如又喊。
我听出了她声音里的歉意，回过头，我看着她，她看起来迷茫又懊恼，爱情总是容易让人糊了双眼。我大约能理解她心里的苦，但现在我没有办法原谅她。收回视线，我进了大厅。
客厅的沙发上，外婆端正的坐在那里听着电视，有一个四十岁左右的中年女人坐她旁边，她入神的看着电视。
“外婆。”我喊了一声。
中年女人这才回神，慌忙的就起了身：“你，你是小沈的女儿吧，你叫，叫南歌。你回来啦，饿吗？现在吃饭吗？我去给你弄点点心？”
“阿姨。”我勉强笑了一下，“我不饿，你陪我外婆吧，我先上楼。”
“哦，好，好。”她拉了拉衣角又坐回了沙发，真的就继续看起了电视。
我上了楼，坐到窗前的小沙发里，盯着窗檐发呆。手机上提示有短信接入，我低头了看，是赵美如发来的短信，我看到了对不起三个字。长叹了一口气，我将手机扔到了电脑桌上。
人生为何会如此艰难？
暮色一寸一寸加深，于北庭没给我电话，我妈也还没回家，楼下的阿姨可能还在看电视。我坐在小沙发里，像是活在一个单独的世界里。
窗外完全黑掉时，我扶着小沙发起了身。进厕所洗了把脸，我抬头看着镜子里的女人，面色腊黄，双眼无神，颓败，看起来象一根马上就要枯萎的小草。
我才二十五岁，可我常常觉得自己已经五十二岁了。
房间里传来了手机铃声，我擦了一把脸出了厕所。
于北庭终于打电话来了，我握着手机告诉自己：不要太过于计较，他很忙，你要学会理解，否则这恋爱根本就谈不下去了。
然后，我接起了电话。
“南歌，我临时有事儿赶回了Z市，刚到家，赶紧给你打个电话。”于北庭说话时，气息略急。
“好，你好好处理你的事情吧。”我低声道。
“怎么了？听声音情绪很低落啊。”于北庭问我。
“没事，坐窗边差点睡着了，所以声音有点哑。”我勉强打起精神，“我下楼去看看我外婆。”
“我大概两天左右回来，对了，你脚上的伤口一定要记得去上药，尽量少走，听到吗？”他柔声道。
“知道了。”
挂了电话后，我抓着手机下了楼。我妈还没回来，外婆仍旧坐在沙发。厨房里传来声响，估计阿姨在做饭。
“心心。”我准备去厨房时，外婆喊了一声。
“外婆，我是南歌。”我心情坏得很，声怕她此刻又疯起来。
“哦，南歌。”外婆摸索着起了身，“你妈呢？她怎么没回家？”
“她学校有事情，要晚一点才回来。”我看着她移动脚步，准备上前去扶她。
“她一定是出事了，你快去找她。”外婆的声音突然就变得尖锐起来，“南歌，你快去找她，她一定是出事了。”
“怎么了怎么了？”阿姨一脸惊慌的从厨房里跑出来。
我抿紧了嘴，深呼吸了好一会儿才开了口：“阿姨，麻烦你带我外婆去院子里转转，晚饭我来做。”
“哦，好，好。”阿姨赶紧搀住了外婆，扶着她往外走去。
我往厨房走去，走到厨房门口时，心里莫名的“咯噔”了一下。几乎是条件反射性的，我就拿出了手机，立刻拔下了我妈的电话。
“南南，我到湖前路口了。”我妈说。
“妈，那你慢点开车，我先挂了。”我松一口气，收起了手机，湖前路口到家，最多五分钟的时间。
厨房里乱糟糟的，电压力锅在滋滋冒着气。洗好的菜放在菜板上，地板上到处都是水，餐桌上也堆满了菜。
我必须要很努力才能抑制住想尖叫的冲动，戴上围裙，我开始收拾厨房。收拾得差不多时，我放在灶台上的手机响了，伸过头看了看，我看着屏幕上的号码，点了接听，顺手点了录音。
“赵南歌，我想问问你，你今天中午都跟我老公聊了些什么？”冷烟幽幽的声音传来。
“按照你的吩咐，悠着点说话。”我直起腰，冷冷道。
“你还骗我。”她厉声喝到，“我老公跟我商量，送我两个孩子去国外。赵南歌，你真是好手段啊。”
“冷女士，我觉得你很搞笑。”我憋了一天的气总算找到了发泄点，“你们夫妻同心，家大业大。我和妈相依为命。本来两家人互不相干，过得好好的。谁知道你老公中了什么邪，十几年都对我不闻不问，突然之间就要留给我百分之五十的遗产。你郁闷，我还郁闷呢，我招谁惹谁了，我教他这么做的吗？冷女士，拜托你长点脑子好不好？有本事你就搞定你老公，你威胁我算什么本事？你和你老公睡同一张床，他都能背着你立遗嘱，他有什么打算我能左右得了吗？”
“好，好，好，我真是小瞧了你，没想到你这么厉害。”冷烟估计气得要冒烟了，“我们走着瞧，你不要后悔。”
“冷女士，我告诉你，这通电话我是录了音了。既然我们聊不下去了，那就干脆撕破脸皮吧。这份录音，我立刻传给你老公。我倒要让他看看，他娶了一个什么样的泼妇。”我恶狠狠的道。
“赵南歌，你给我等着，等着。”冷烟掐断了电话。
我保存了录音后将手机用力扔到灶台上，去他妈的，要打要杀就来，谁怕谁啊。开了煤气灶，我又拿过了色拉油，锅热了后，我往锅里倒了一点油。
菜下锅时，我听到我妈的脚步。
“南南，饭做好了吗？”我妈声音轻快，随即进了厨房。
“正准备炒菜。”我背对着她。
“要不要我来炒？”我妈靠到灶台前看我，“今天的会议真是一点内容没有，时间还拖得长，饿得我前胸贴后背的。”
“我来吧，你休息会儿。”我将菜放进了锅里。
“新来的阿姨你觉得怎么样？”我妈问我。
“挺好的。”我说。
我妈默下来。
我菜要出锅时，她递了个盘子给我。
“妈，你是不是有什么话要跟我说？”我看她一眼。
她笑了一下，低下头看着自己的脚尖，好像有点害羞起来。
“妈。”我有些狐疑的拉了拉她的衣袖，“是什么事？快告诉我。”
“南南，明天晚上，妈想带你去见一个叔叔，好不好？”她抬头，眼神殷切。
“是谁？”我盯着她看。
“我可不可以保持一点儿神秘？”我妈羞涩的笑着，犹如十八岁的少女刚交了男朋友，心情忐忑。
“妈，照片可以给我先看一下吗？”我朝她伸出手。
我妈犹豫了一下，然后拿了手机，翻了好一会儿才把手机递给了我。我接，只一眼，我就认出来了，是盒子里那张黑白照片上的男人。现在照片上的男人现在老了，有些发福。但神韵是一样的，五官也没有大的改变。
“他是不是叫顾齐修？”我忍不住又问。
我妈讪笑着。
“他就是顾齐修，外婆说过的顾齐修，对不对？”
我妈轻轻应了一声嗯。
我把手机还给了我妈，开了火，我开始炒第二个菜。
“南南。”我妈轻声喊我，“你是不是很生气？”
“没有。”我说完后就抿紧了嘴，隔了一会儿我才说：“妈，你去喊外婆来吃饭。”
我妈站了一会儿才出了厨房。
我心里翻江倒海的，想起我小的时候，赵东阳让人把我拖到医院去做亲子鉴定，赵杰森咒骂我妈是婊子。沈心园对我说：南南，你还小，有些事情你不懂。
我现在也不太懂，我外婆为什么要拼死反对我妈嫁给赵杰森，对一个并不在意的女儿，为什么还要控制欲那么强。
而我妈，委委屈屈的嫁给了赵杰森，暗中肯定和顾齐修有来往。
他们都不累吗？
晚饭后，阿姨收拾碗筷，我妈扶着我外婆上了楼。我坐了一会儿，打算上楼找我妈妈谈谈。冷烟那个死变态，也是什么事情都做得出来，我得让我妈有点心理准备。
我抓过手机，那么巧，就有电话进来。电话是孟照打来的，我皱眉。
“孟经理，您找我有事儿吗？”我特别冷淡。
电话那头停顿了一下，然后孟照说：“南歌，美如喝醉了躺在我家门口。我不方便照顾她，能请你过来一趟吗？”
“我也不方便。”我直接就拒绝了，“我给她父母打电话，让他们去接吧。”
“南歌。”孟照急急的喊住我，“不要惊动她的家人，好不好？”
“很抱歉，我帮不了你的忙。”
“美如……刚才一直在跟我道歉，她说她去找你吵架了。”孟照迟疑一下才说。
“还有其他事情吗？”我一点儿也不想就这个话题聊下去。
“我没想到事情会变成这样。”他苦笑，“对不起，南歌！”
